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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齐松,你好

〔A〕

坐在房间里的那张拥挤的小书桌前,那两朵栀子花被插在笔筒里,依旧像它们还在枝头上的时候那么香——花朵也有尊严,从生到死,都是美的。姜匀看着那两朵花,问自己,是不是应该把它俩安置在水杯里?让它们多开几天,等枯萎了,就晒干,夹在日记本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发黄的花瓣上写上一些只能念给自己听的话——太矫情了点,可她的年纪,本就是有资格矫情的啊,难道还要等到成了“剩女”,整日纠结着是拼事业还是先钓个金龟婿的时候再去矫情?她低头看着面前的数学题,尽量让自己不要再陷入这种无意义的神游中。妈妈端着一杯凉茶走进来,放在姜匀手边,正准备安静离开,看见那两朵花,便拿了过来:“在哪儿摘的?”“学校里。”姜匀头也不抬的算着题。“晚上这些花容易招小虫子,给你拿出去吧?”“好。”姜匀没有停下笔,她想好了,她注定没有矫情的资格——她一定得考上大学。

〖姜匀〗

来这个沿海小城快七年,我渐渐适应里这里的生活——这里的人喜欢喝苦到舌根的凉茶,喜欢讲语调奇怪的粤语,老人们重男轻女得令人火冒三丈,而年轻人们——我是说在我生活的这个地方,大多无所事事,就算有工作,也都勉强应付,不知道是不是富庶给了这个小城慵懒悠闲的资本,穷人们负责兢兢业业赚辛苦钱,富人们负责消费,稍微有点钱的,负责装阔气——不用问,我知道自己的阶层在哪儿,既然穷的只剩下了自知之明,我也必须要利用它为自己搏一条出路。

我的出生地是长江边的一座小镇,那是妈妈的故乡,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和爸爸总是辗转两地——异地夫妻,生活里总是没有普通人家的热闹和其乐融融。爸爸有一条渔船,常年在海边做海鲜生意,小时候他曾经抱着我去船上玩,我坐在他结实粗糙的胳膊上,听他讲他出海捕鱼的奇闻异事,海面宽广无比,那是一种令人感到畏惧的宽广,在一个小孩子眼中,那是一片她从未见识过的世界。畏惧和新奇就像朝露一样新鲜,我想当时的我一定很想变成一条鱼,跳入海里的感觉一定很美,就像重新活了一次一样。小时候我通常只能趁假期在爸爸那儿待上一个星期,然后和妈妈回到小镇,住在医院的职工宿舍里——妈妈是一位医生,她不是很喜欢呆在海边,更不能接受整天生活在渔船上,即使收拾的再干净,渔船里的腥味都不可能消失,所以权衡再三后她一个人回了她的故乡,在外公的医院里找到了工作,“宁愿辛苦一点,也不能让你跟着你爸天天在海边跑。”妈妈总会这样说。记忆中爸爸来看我们母女的时候不会带他自己捕捞的鱼,但会带很多海鲜,都是非常新鲜的,海参,鲍鱼,带鱼,牡蛎以及五颜六色的海螺和贝壳,直到现在它们还在我房间的门口,爸爸帮我把它们穿起来挂在门前的那天跟我讲,每个海螺和贝壳都是一个小精灵,那些形状很好看的,都是长的漂亮的精灵变的,“那形状不好看的呢?”“那都是像你爸一样,勤劳而且力气大的精灵。”他逆着光,这样回答我,把最后一串海螺挂上去,顺手拨弄了一把,叮叮当当,像是精灵们欢快的笑声,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架钢琴,所有好听的旋律都是从我身体里发出来的,妈妈这个时候在做海鲜,那种香味像是大海的悼念。

从小妈妈就告诉我,一定要懂得知足,想得到的越多,就越不会快乐。我感激她告诉我这个,我一直觉得,这种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就是我最大的幸运,我不奢望爸妈可以和我同桌晓婷家一样,每天回家都能一起吃饭,然后睡在爸爸和妈妈中间,第二天被爸爸叫醒的时候,妈妈就已经做好了早餐,满屋都是牛奶和煎蛋的香味。我只希望每年我们都能高高兴兴的见上几面,仅此而已。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愿望就已经太过奢侈,所以它最终还是没能实现,爸爸在我十岁那年和那艘渔船一起消失在了碧波里。海难,所有人都这么说,爸爸一个人出海,整整两天没有回来,他的朋友报了警,警察在海上找了一个月,在距离海岸十几公里的地方发现了飘在海面上的船,却始终没有找到爸爸,他就这样,神秘的消失了。什么都没剩下,什么都没剩下。警察告诉妈妈,他们尽力了,但还是没有找到爸爸。在海滩边,在那么多人面前,她笑了,她说这一天总算还是来了,她说走了好啊,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走了好。奶奶听了差点要跳起来打她这个平时无比孝顺的儿媳妇,老人家涕泗横流,朝着大海喊着她儿子的乳名,直到被家里的亲戚们扶着离开。

我被小叔带去医院看心理医生,小叔见到医生的时候很急切的说,医生,麻烦你看看我侄女,她快半个月没说话了。

别担心,这不会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苦情戏,我在医院渐渐开始说话,也不会再在半夜惊醒尖叫着要去找爸爸,出院后我被妈妈接到了这座沿海的小城,妈妈放弃了医院的铁饭碗,心甘情愿在这里卖凉茶,供我继续读书,我至今还记忆犹新,临走前一晚,她在深夜的时候把我叫醒,她问我,小匀,你相信爸爸找不回来了吗。我看着她,摇了摇头,她眼睛立马像被点亮了一样,她说,我也不信,我们去找他,好不好。我想问,既然你想找爸爸,那天在海边你为什么要说种话?但我不敢,所以我看着房门口的那些贝壳问,爸爸是不是精灵?

〔B〕

练完球,江芸回到自己家。所谓的家,就是临时租来的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一进门她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摔在床上,连鞋也不脱。隔壁房间里的重金属摇滚乐畅通无阻的透过墙壁传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芸甚至觉得床边那张跛了脚的桌子都在跟着音乐节奏晃动——习惯了,她疲惫的翻了个身,全身关节和肌肉的痛感像一阵旋风一样从体内刮过去,睡意瞬间又减了大半,她尽量让自己不要再动弹,以留住那点可怜的睡意,可这个时候她又听见了一阵杂乱激烈的敲门声。

又来了。

她恼火的攥紧了床单,随手拽过枕头压在自己的头上,敲门声还在继续,似乎还有那个混蛋的喊话的声音,紧接着,他开始踹门,江芸还是没有理他,而且试图把枕头捂的更紧一些。过一会儿他就不会敲了。江芸这样对自己说。“您好,有人在家吗?”这个时候,一个有礼貌的声音透过门板和枕头瓮声瓮气的传过来,江芸无可奈何的起身开了门。

隔壁的那个男的还是老样子,不省人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些什么,还在试图敲门,而那个礼貌的声音,来自于他旁边站着的一个小伙子,架着眼镜,穿着白衬衫,却把下摆土气的扎在裤腰里。“您好?您和这位应该认识吧?我看他一个劲儿的敲门,您又不开,就帮他叫一声。”小伙子彬彬有礼的鞠了个躬,“我看这位神智的确不太正常,但您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他吧?这么晚了,难道要他睡在外面?”

江芸一股脑的把头发全部拢到脑后,耐心的对那个小伙子说:“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是他经常来骚扰我。”“骚扰”这个词从江芸嘴里说出来,让她自己都有些无地自容,随之联想到一些弱柳扶风梨花带雨的画面。隔壁那个男的突然就哭号起来,像个小孩子,不断的往小伙子身边靠,“您看,他虽然脑子不是很好,但还是听得懂你的话啊。”小伙子锲而不舍,江芸看他们俩那副样子,火冒三丈的攥紧了拳头,一脚踢在那个男人的大腿上,男人立刻惨叫了一声,然后笑着喊着“哈哈哈生气了,生气了!”江芸抬起脚又是一踢:“滚!”男人继续笑,越笑越癫狂,狰狞的样子把小伙子吓呆了,愣在原地不敢动。江芸看着他,冷笑:“怎么?不是挺热心的吗,怕了?”男人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他弯下腰,慢慢的,坐在了地上,开始抽搐。小伙子往旁边一瞥,看见他眼睛像死鱼一样鼓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下子往后退了几步,“他……他怎么了?要不要打120?”小伙子几乎是本能的问出这句话。江芸蹲下来,看着男人那对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和嘴边溢出的白沫,轻笑了一声,说:“他是个吸毒的,你觉得他怎么了?”

“为什么没有人送他去戒毒所?”

“我靠。”江芸几乎是被他逗笑了,“我猜你在路上被人抢了钱包,肯定会问‘为什么没有人送他去监狱?’”

那个小伙子一时语塞,瞪着眼睛看着江芸,江芸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这个人你就不用管了,他自己抽风抽一晚上第二天就好了——他就住我隔壁。”小伙子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打量着这个女孩,觉得十分看不透,又发现她手上横七竖八的伤口,忍不住多一一句嘴:“哎,你这手上的伤口有的发炎了,不用药的话会留疤的。”“多谢关心,早点睡吧。”江芸心里一暖,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我刚搬过来,住在你家对面,以后都是邻居,多多关照。”见江芸已经要关上门,小伙子连忙又鞠了一躬。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齐松。”

“嗯。”江芸准备关门,可顿了顿,又把门打开,“我隔壁那户人家,一家四口都是吸毒的,有事没事别去招惹——这栋楼的其他住户都不是什么好角色,不该管的事别管,听见了吗?”

“但是你是个好角色啊。”齐松笑的很憨厚,“如果我有事的话可以来找你吗?”

“我也不好惹,别找我。”江芸看着他一副天真的样子,简洁的拒绝了他。

“那你叫什么名字?”

“张莉。”“那我叫你莉莉行吗?”

“随便。”江芸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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