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了城门一路往山上疾驰,洛汐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稳了稳心神说:“这位大哥,咱俩无冤无仇的,你看,你已经出城了,能不能先放了我?”
“你老实点!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放了你。”
“大哥,其实你太冲动了,官府即便抓了你也根本没有证据治你的罪,你这样挟持我一跑,反倒显得作贼心虚,坐实了杀人的罪名。”
陈良一听她这么说,霍然激动起来,“对!就是我杀了他们两个怎么样?那两个人狗眼看人低,草菅人命,死有余辜,我杀他们是为民除害!”
“其实大夫也是人,误诊也是在所难免的。”
“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势利眼,先给有钱人看病,耽误了时间,夏荷才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这两个狗娘养的,见夏荷救不回来了,怕人死在里面污辱他的名声,居然把人轰出了医馆!”陈良咬牙切齿地说,“你知不知道,下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早上我还见过她,她还好好的!如果他们及时救她,她就不会死!夏荷她惨死在了街边啊!”
她见他悲恸万分,急忙安慰道:“大哥,你别激动。你听我说,我特别理解你失去心爱的人的感受,但是你的做法也太极端了,你要想想你家里人,你这样一跑,他们怎么办?夏荷的父母也需要你照顾啊!”
洛汐话音未落,突然,前方横空倒下一大节树枝,小祥子下意识地勒马。
向磊在后方飞剑砍断了树枝,打算逼停马车,眼见他就要追上来了,陈良一把推开小祥子,自己拉过缰绳调转马头继续向前狂奔。
“赶快停下来!”洛汐见机上前勒住他的脖子,威胁道。
就在他们扭打之际,马车飞快地向悬崖驶去,当洛汐抬头发现前方是绝路时想要采取任何措施都已经来不及了,马车快速地冲下了山崖。
接二连三强烈地撞击下,马车开始四分五裂,紧接着撞上了一块大石头,被弹了起来。
洛汐腾空被抛在半空中,她极速下坠,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她绝望地想,这就是宿命,她最终还是逃不过要葬身悬崖的下场。她决定再看一看蓝天白云,和这个世界做个告别。
她睁开眼睛向上望去,瞳孔不自觉地突然放大,只见一个身影逆着光倾身而下,向她飞来。
洛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居然这样不顾生死地跳下来?尽管她知道也许他只是想救下萧珞瑶的身体,但是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
萧怀瑾揽住她的身体,低头看见她惊愕的表情,以为她在害怕,于是伸手把她的头按入怀中,低低的磁性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说:“别怕,我来了。”
这句话像是按下了一个按钮,洛汐的世界瞬间静止了。耳边听不到呼呼的风声,有的则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身体也感觉不到了下坠的失重感,有的则是他紧紧拥住的温暖。此刻她的心很沉很静,无比心安。
萧怀瑾抱着洛汐滚下山崖,虽然他武功不凡,但是从那么高的悬崖下来,而且还要护着怀中的洛汐,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伤了。
洛汐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看到他满脸是血,闭着眼睛不省人事,她跪坐在他身边一时不知失措,无所适从。
“萧怀瑾!萧怀瑾!”她颤抖地呼唤他,她不知道他伤在哪里,她都不敢碰他。
他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她,笑了笑说:“你没事就好。”
尽管他满脸是血如此狼狈,但是那笑容依旧和煦,洛汐伸手替他擦拭额上的血,刚刚擦掉又覆了上来,反反复复。
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微微摇头说:“没关系。”
她心疼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开始往下掉,洛汐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万箭穿心的感觉,她好无助,好害怕,怕他会……
“别怕,向磊很快就会找来的。”萧怀瑾看出她的恐惧,气若游丝地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安慰她。
“你别睡!你不能睡!你看着我!”
“好,我不睡,你别哭。”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凝视着她,“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洛汐愣了一瞬,注视着他的眼眸诚恳地说:“我叫洛汐,来自千年以后的不同时空。”
“luo,xi?”
“嗯,洛河的洛,潮汐的汐。”
“洛汐……”他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最终还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不可以!萧怀瑾!你醒醒!”她哭喊着一遍一遍地呼唤他。
向磊真的很快便找了过来,虽然他们及时获救,但是洛汐依旧提心吊胆,因为这里不是21世纪,这里的医疗技术水平实在有限。
萧怀瑾的伤势看着虽然凶险,但是多亏他有很好的武功底子,至少保住了性命无忧。
他昏迷了三天三夜,高烧不退,洛汐寸步不离的守着他,萧瀚林几次劝都劝不动她。任谁看了都觉得他们兄妹血浓于水,手足情深,他为了妹妹奋不顾身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彻夜不眠,衣不解带的照顾哥哥。
萧怀瑾半夜醒来的时候,偏头看到床沿边上趴着睡着的人,脸色苍白,眉头微蹙,梦里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但是手伸到半空中他又收了回来,他怕会吵醒她。他静静地看着她,那眉眼虽是瑶儿的模样,但是神韵却是极大的不同,原来她叫洛汐,原来她来自千年以后,好想知道她本来的眉眼是什么样子。
“咳,咳,咳……”他低低地咳了几声,这轻微的动静还是吵醒了她。
洛汐定睛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不是在做梦,然后惊喜地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扶着床想要起身,她上前制止,“别乱动,你身上有伤,想要什么我帮你,是不是想要喝水?”
萧怀瑾微笑地点点头。
他右手骨折,打着夹板固定,洛汐扶起他,让他就着她的手,喂他喝了几口水。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三夜了。”
“你一直在照顾我?谢谢。”
“你还和我说谢谢?那我要和你说什么?”
萧怀瑾听出她的意思,满不在乎地说:“哥哥救妹妹是天经地义的。”
没错!他奋不顾身是为了救他的妹妹,上一次萧珞瑶坠崖他没能救下她,他一定很懊悔。
他看她在出神,以为她在自责害他受伤,轻轻地喊了一声:“洛儿?”
她回神,看着他。
在一切真相公开之后,他不想她有任何心里负担,他想要让她知道,关于借尸还魂这件事他从没有责怪过她,一切皆是命数,“不用觉得愧疚,记住,你是我的妹妹,无论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只这一句话便让他们之间的距离隔了千山万水,变成了如何也越不去的鸿沟。
这一世,她只能是他的妹妹,再无其他可能了。她努力把所有的情绪压制下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如常。
“少爷,您醒了?”一旁的丫鬟绿珠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奴婢这就去把药端来,大夫说,醒了就要马上喝的。”
绿珠端着药碗回来,“小姐快去休息吧,让奴婢伺候少爷就好。”
“我自己来。”萧怀瑾说着伸手就要拿药碗。
洛汐径自接过药碗,一手拿起汤匙在嘴边吹了吹,然后举到他的嘴边。他看着她倔强的表情,没有再多说什么,张嘴一口一口地喝下了那碗药,明明那药苦涩难咽,他喝起来却是甘如饴也。
“好了,我药也喝了,你快去休息吧。”萧怀瑾劝她。
她扶他躺好,转身嘱咐绿珠,“天一亮就去找大夫再来给少爷看看。”
“是,小姐。”
她回身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回房休息去了。
洛汐真的是累极了,这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玲珑,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不早些叫我?”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小姐放心,大夫来了说少爷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会康复的。老爷早上听说昨晚少爷醒了也安心了,吩咐我们不要打扰你,让小姐好好休息。”
她好像没听到玲珑的话,开门向外走。
“小姐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我先去看看少爷,回来再吃。”
“可是小姐……”
玲珑话未说完,洛汐已经疾步绕过回廊,走向了萧怀瑾的卧房,等到了房门口她却突然顿住脚步,定在原地。
其实刚刚玲珑想要告诉她,此刻叶小姐正在那里呢。
“叶小姐不必如此忧心,在下只是受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瑾哥哥,幸而这次有惊无险。”
洛汐站在门外,犹豫不前,此时,身后又响起了那个亲和的声音,“瑶儿妹妹怎么站在门外不进去呢?”
他的话也引起了屋内两个人的注意,他们同时看向门外。
“臣女参见王爷。”叶芷蕙起身行礼。
“免礼吧,我说瑶儿怎么不进来,原来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南昊轩调侃道。
叶芷蕙羞涩地别过脸,洛汐看到她眼眶湿润,再配上这羞赧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美的让人窒息。
萧怀瑾看到洛汐站在门口发呆,于是喊道:“洛儿,你站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给王爷斟杯茶。”
洛汐抬眸看他,气色比昨晚要好些了。他从昨晚开始就改口叫她“洛儿”了,别人都没有在意,以为他唤的是萧珞瑶名字里的珞字,只有她知道,他叫的是她的本名。
“你跟本王还客套什么?你看看瑶儿这两天都瘦了一大圈了,你还真忍心使唤她?”
“哪有王爷说的这么夸张,再说了您是客人,我们自然不能怠慢了,王爷请用茶。”洛汐笑着奉上茶。
“瑶儿啊!你不能对他这么唯命是从的。他是你哥哥救你是天经地义的,你心存感激是应当,但是不必愧疚。”
难怪他们关系那么好,连思想都一样!可是她哪里担得起他这份天经地义。
“王爷此言差矣,长兄如父,我自然要听他的话。”洛汐回身又斟了一杯茶,递给叶芷蕙,“蕙儿姐姐也请用茶。”
“谢谢,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她回身对萧怀瑾说,“瑾哥哥,好好休养,蕙儿先告辞了。”
“多谢叶小姐,也代我问候丞相大人。洛儿,送送叶小姐。”
叶芷蕙朝荣王福了福,同洛汐一起出去了。
走在回廊里,叶芷蕙嗫嚅地问洛汐,“瑶儿妹妹,你知道瑾哥哥,他心中可有意中人吗?”
洛汐看着她羞红的脸,想到了一句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才配是他的良人。
“蕙儿姐姐很喜欢我哥吧?”
叶芷蕙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红着脸大方承认:“嗯,不瞒瑶儿妹妹,我真的很喜欢瑾哥哥,但是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哥哥没有意中人呢,蕙儿姐姐如果真的喜欢我哥,那就坚持下去,千万不要放弃,像姐姐这么好的女子一定能够打动他的。”
叶芷蕙听她这么一说如释重负,含羞笑着说:“瑶儿妹妹,你可不许笑话我!”
洛汐打趣她,“不敢不敢,未来的嫂嫂!”
“臭丫头!”两人嬉笑着走向大门。
送走叶大小姐,洛汐抬头仰望天空,艳阳高照,阳光刺眼,她用一只手遮住双眼,一滴泪顺着眼角悄悄地滑了下来。
有些爱注定没有结果,它就只能被深深地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