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年,异常的忙碌。当我看到那个男人传来的短信,并没有时间及时的回复。第二天,我又一次看见他瘦弱的身体拢在宽大的夹克衫站在校门口的传达室。他说,昨天是我的生日,他准备了一些东西等我回家。他只是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突然颤抖了一下。朋友,自己都忘记的日子,他依然记得。我突然想到,似乎小时候,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记得。一些玩具,一些糖果,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一些很遥远很模糊的幸福的记忆。
于是,我又回到了自己曾经很熟悉的那个窝。那个我自己给自己细心经营的窝,那个我已经离开快要一年的小屋子。屋子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只是充满了熟悉的,那个男人的味道。一桌子我最爱的菜,虽然晚了一天,但是都热的透透的。他默默的给我夹了很多的菜,满满的快要从碗里面掉出来了。嘴里咀嚼着那吃了很多年的熟悉的味道,眼眶莫名的红了。记忆里的自己从来没有哭过,就算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第一次爬上我的床的那一晚也没有。当然,装可怜的做戏除外。
那个男人,我的父亲,我第一次想要这样叫他,说了很多的话。说了他多么多么的爱我的母亲,说了他第一次在聚会上看见她的心动,说了他为了她如何跳脱了他的家族,抛下了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那个我听了无数遍的老套的爱情故事。他伸出手摸着我的脸,继续说着他说过的无数次的话,你和你的母亲很像。他说,每次看到你,都仿佛看到了你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一种让人恶心的厌恶感觉带着那我以为我已经忘记,至少已经放下的清晰画面回到了我的脑海。我打开了他的手,转身走向门口。
他从身后抱住了我,哭得像个丢了糖果的孩子。他喃喃的叫着我母亲的名字,让她不要离开,不要抛下他。我奋力的挣脱他的拥抱,冲他大叫着,我不是她,她已经死了,她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他呆立在那里,双眼无神的颤抖着,慢慢的蜷缩了身体。
我转身拉开门,刚要走出去,一股大力将我拉了回去。我狠狠地摔在地板上,像一个面口袋一样发出一声闷响。强忍着腰背和手臂的剧烈疼痛,想要推开压在我身上的几近疯狂的那个男人。他的双眼充血,表情扭曲的如地狱的修罗般恐怖。他撕扯着我的衣服,嘶哑的低吼着,她没有死,谁说她死了,你明明就是她,你想骗我,把我一个人留下来,我不会再上当了,我不会放你走,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你是我的,只有我才配拥有你。
冰凉的地面减轻了背后的疼痛,手臂软软的摊在身边。我已无力挣扎,也已无心再挣扎。心早就不在我的胸膛里了,还会挣扎,还会痛么。这是我早已经习惯了的事情,不是么。只是过了几年轻松的日子我就忘记了么。他是个疯子。他在七年前,哦不,十五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我打了一个冷颤,突然到了**,下身一阵收缩。一丝微笑爬上了我的嘴角。他是恶魔,所以他生下了我这个妖孽。我松开紧咬的嘴唇,让鲜血腥涩的味道沾染了叫出口的那个声音。爸。我很满意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惊恐的睁着眼,迅速的抽离了我。我扬起嘴角,笑得像朵玫瑰般的娇艳。
我知道我彻底的摆脱了这个男人。这次带走他的人们来自那个地方。他们会给他一身白色的衣裳。很讽刺的,纯洁如初雪,刺眼的白。他们不会取走他的命,他们会让他从此再无意义的活着。给恶魔披上天堂的颜色,算不算也是一种另类的惩罚呢。
我再一次被笼罩在了各色的眼神之中。不过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孩子。我从他们头顶上的对话框读到的也不再单单只是怜悯。房东很利索的把小屋里面和我有关的东西一件不差的丢给了我。我连看也没看就全部喂进了隔壁大卖场的垃圾箱。
我已经明了逃避不是办法。发生在我身上的每一件事我都已经无法改变,就像我无法抹灭心中的记忆。但至少我身边不要有那些时刻提醒我的熟悉物件,也许在我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还能拥有片刻的欢愉。
我拿回了那些钱。那个男人动用了一些。比我上次看到它们这些花花绿绿的纸片的时候相比明显的少了。即便剩下的不多,也足够我再一次搬出了学校的宿舍。人们总是喜欢探听别人家发生的丑事,然后违背物理定律以超光速的速度让这毒藤蔓延。
手机里塞满了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短信。无论是平常的文字,还是污秽的言语,都直接指向那件最爱做的事。每一声铃响,都是一个更加让人腻烦的问候。于是我把它扔进了学校的湖水中。那些女孩子,更让我不知道要以怎样的表情面对。我微笑,她们会用看怪物的眼神偷偷的瞄我。我严肃,她们又围绕在我周围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我几乎听得到她们心里的鄙夷和嫉妒。就如同我看得到那些男人走过我身边时近乎透视般上下打量的眼神。
学校对我的低调松了一口气。他们不能对我这个受害者做出任何的处罚,虽然他们恨不得把我这个放射性元素踢得远远的,来保护自己不受到辐射。大学的最后几个月我完全没有出现在校园内,就像人间蒸发掉的一个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