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很个性。我不想让他继续在街头卖唱,我总觉得那跟乞丐没有什么两样。他居然拿出一张街头艺人的营业执照,告诉我,这也是正经工作。
这个孩子很偏激。我和他讲,我大学的时候,也曾经在咖啡厅,抱一把吉他唱歌。他说,他不想唱给那些花钱买小资感觉,其实连什么是音乐都不懂的人。
他说,他坐在街头,可以唱给阿公阿妈,唱给路过的情侣,唱给牵着孩子的母亲,唱给匆匆经过的生意人。他说,音乐也可以属于平常人。只要坐在人群中,就算没有人看到他,没有人听到他,他也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摇摇头,放任了他去。无法战胜他的固执,任凭他每天放一些钱在那个抽屉里。我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从他早上离开家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担心。外面有没有坏人呢,会不会冷。有时候,我就远远的站在街角可以看到他的地方。听着噪杂的车水马龙间隙中,风吹来的断续音符。
我没有发现,我不再每天睡到傍晚才起床,也不会总是在天黑透之后才把自己藏在浓妆艳抹的面具下,穿着裸露的衣服独自去喝酒。甚至我窝在壁橱里思念天使的时间也渐渐减少了。
当街头巷尾被节日的一片红色包围的日子,我和他不约而同的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回家。两颗头凑在餐厅的桌子前,笨手笨脚的弄了一地残碎的菜叶,两张白色的花脸。笑声,尖叫声不断,一直到饺子出锅的那一刻,我们都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中。
但是笊篱放下去之后,捞上来的,却是些散碎的面皮,和分不清内容的碎馅。很明显的,他眼中的欢愉变成了失望。我安慰他说,我有买现成的冷冻饺子,咱们现在煮来吃。他没有理我,一个人走了开去。
我端着从新煮好的饺子走进客厅。电视上正播着晚会,他背对着电视跪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的那幅画发呆。我把饺子放在茶几上,叫他吃饭。他没有动。我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刚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噎在了喉咙里。
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我扶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来面对我。你没事吧,来,我看看,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儿,两道泪痕冲掉了脸上残留的面粉,有一点儿滑稽。我忍不住想要笑,于是顺手把他搂进了怀里。乖哦,不哭哦,有什么事跟我说。
我妈每年,过年都会亲自包,饺子给我吃。为什么我包的,饺子就都,破了啊。
饺子煮破了没关系啊,我们已经有新煮好的饺子吃了,乖哦,不哭,看小脸儿都哭花了,就不帅了。
并排坐在沙发上,捧着碗,一只只的胖饺子被我送到了他偶尔还会抽泣的嘴里。无论他平时表现的多么有主意,多么独立自主,毕竟还是个孩子。想起什么来了,还会哭鼻子。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划过,我伸手接住,轻轻的抹了去。夹起另一只饺子递了过去,他却没有张嘴。看着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猛地一头就扎进了我怀里。
我好想我妈,我好想她包的饺子,我好想我家那只狗,我。。。
被他抱着,手里的碗筷没有地方放,我只好用下巴蹭着他的头顶。乖哦,你已经长大了,你的妈妈在天上看到你还哭鼻子会笑你的哦。
他坐直了身子,眼巴巴的看着我。我放下东西,帮他轻轻的擦干了眼泪。他突然抓着我的手,把脸靠在我的掌心。
我可不可以叫你,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