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着那些人带走了那个男人。那天,看着那些人带走了我肚子里的那一个生命。那天,看着那些人拎着我的行李,拉着我的手,走上了飞机。那些天,他们在我身边乱哄哄的围绕,像一群苍蝇围绕着一块发霉的蛋糕。
他们和我说,那个男人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们说,他们会代替他好好的照顾我。他们说了很多,我没有在听。我坐在自己新的卧室,新的床,只想躺下来休息。我有些怀念隔壁班的那个羞涩的大男孩。他说过,我像天使。于是我便觉得自己是个天使,洁白而纯净。可是那天他远远看着我的眼神,那么痛苦,那么厌恶。于是我知道了,自己只是个长了双黑色翅膀的妖精。
他们,和我一样,拥有和那个男人相同的血液。他们,要代替那个男人照顾我,会不会和那个男人用一样的方法照顾我呢。我发觉,我又开始微笑了。靠墙的另一张床上的那个女孩子,抓着被子缩在墙角,像看见魔鬼一样,盯着我的微笑颤抖。
我有些嫉妒她,这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子。她拥有母亲的温暖,她拥有父亲的保护。她躲在温暖安逸的羽翼下,什么也不懂。她不懂我为什么要微笑。我不喜欢她眼里那毫不掩饰的怜悯,恐惧,和天真。该死的天真。我失去的,她也不应该拥有。因为我们是享有同一份血液的,表姐妹。
我乖乖的听从他们的安排,走进了一个陌生的学校。那个女孩,和我一起。渐渐熟悉的学校生活,渐渐熟识的朋友同学,我以为我会忘记她的眼神,我以为我会忘记如何嫉妒。是她自己搞错了形势,是她自己对着她喜欢的那个男生,那个只不过和我讲过几句话的男生,说了不该说的事。
那一天,我走进教室,感受着异常的安静,感受着那些久违却异常熟悉的眼神。我知道,是时候下定决心了。不要怪我。我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微笑。我很满意她的颤抖和躲闪。
我不需要多么复杂的铺陈。我从第一次看见他看我的眼神,我就了解到她的父亲是同样背负着原罪的男人。我试探性的,好几次在姑姑上夜班的日子,洗澡之后湿着身体穿着淡薄的睡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对他越来越无法掩饰的漂浮不定的眼神,我的微笑越来越灿烂。
胜利的日子比我料想的来的早了些。当她推开卧室的门,看见她最最亲爱的父亲把我的双手举过头顶,脸贴在我胸部贪婪的舔着我,我配合的伴着她的尖叫声,流下两行清泪。
我缩在沙发的角落,哭到快要喘不过气。天知道我看着姑姑那双杀死人的眼睛,看着她对面那个悔恨交加,有口却无法辩解的男人,看着刺激过深有些愣神,想哭却没有眼泪的表妹,我有多么想要大笑。但是我没有笑,连平日时常挂在嘴角的微笑也没有。现在我要扮演的是再次被伤害的可怜的小女孩。我一向很敬业。
愚蠢的女孩子,天真的女孩子,我不需要你的怜悯,现在我也不要怜悯你。你破坏了我已经握在手边的快乐的高中生活,你也别想要得到。你不用恶狠狠的看着我,那不是我的错。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男人就是男人。不管他是不是为人夫,为人父,他无法战胜作为雄性动物的本性。无论他把那掩饰的多么深,那不会因为他是你所尊敬的父亲,而有任何区别。
之后的日子,并没有因为我的报复,有任何的起色。三个女人再次踏上了飘荡的路途,飞机降落在了另一个城市。每天面对着两双带着愤恨的眼睛,我连微笑都失去了兴趣。我做错了么,我后悔了么。
我不会后悔,我就是我。我做我想做的,我对着我觉得可笑的人,可笑的生活微笑。我努力的消耗着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年。渐渐的,我已经对那两双眼睛麻痹了。渐渐的,我又冲着她们微笑了。
那一天,我听到她和她说,那是一只妖精,那是一只魔鬼,谁碰到她都会倒霉。我知道她们说的是我。听到别人承认我是一只妖精,我很开心。
我愉快的告知她们我报了一所离那个城市很远的地方的大学,我微笑着看到她们也舒展开了眉头。我快乐,所以你快乐,大家一起快乐。那一刻,我喜欢那种感觉。
当我收拾了行李,和她们挥别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和她们一起度过的三年时光,多少有些留恋。我看的出,她们两个人挥动的手臂很有力,很坚决,似乎这样我就再也回不来了。我又微笑了,给她们最后的微笑。我不会回来了,我会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没有人会记得过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