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着我的头发,有几缕发丝粘在了擦着桃粉色唇彩的嘴边。我不想用手拨开,我享受这种痒痒的感觉,像他的吻,浅浅的,如蜻蜓点水。
我又想起他来了,那天在街上偶然认识的男孩子。我以为我会忘记他的。他现在在哪里呢,在宿舍,在家里,还是在回家的火车上。他在想着我吧,有没有旁若无人的傻笑。他真的很可爱。
我总是以为我自己会忘记。每次我走上这个天台的时候,都以为风真的会带走所有的记忆。每次我转身离开的时候,都以为一切的一切都遗留在这里,被风雨一点点侵蚀殆尽。
我似乎没有意识到,我也是人,和那些永远盯着我其实在盯着我身后那些故事的人一样,我什么也没有忘记,什么也没有摆脱。我嘲笑着那些认命的愚蠢的人们,而我没有看见自己也一样无法摆脱我自己的命运。
就像立在烛台上骄傲着燃烧自己的蜡烛看不到自己脚下的烛泪一样。
可怜。
我不喜欢别人怜悯我的眼神,我不喜欢那些人安慰我的时候的那些话语。他们明明从骨子里瞧不起我,他们做得出那些表情,说的出那些无谓的句子,但是他们无法掩饰眼中嘴角的那一丝鄙夷。
我已经学会了微笑着面对那没顶的虚伪。当你看着他们自以为是的演绎,看着他们自我催眠一般的认为我会相信。那是让我无法不微笑的默剧。
微笑又一次爬上了我的嘴角。我喜欢微笑,他说过,我微笑的样子很美。同样的话,那个男人也说过。他说,我笑起来的样子,和我的母亲很像。
而我称我的母亲,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很美,很温柔。我记得她经常搂着我唱歌,她的嗓音很美。当然,我的嗓音也很美。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她离开了我,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男人给我看了很多她的照片,照片里的那个女人也是很美,很温柔的。但我下意识的觉得那不是她,不是那个搂着我唱歌的女人。
如果你问我那个男人是谁,我只能说,那个男人就是那个男人。他总是在酒醉之后凝视着我,一动也不动,像个雕塑。一个会流泪的雕塑。他说,他爱照片里的那个女人,用全身心去爱,去保护。我又想笑了,人总是这样,重复着一些话,然后强迫自己去相信。
他说,我和我的母亲很像,他说,他每次看到我,都仿佛看到了我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我又翻出了那些照片,我明白了为什么我觉得照片里的那个女人不是我的母亲,因为我并不像她。至少,我觉得自己并不像她,我觉得自己更像那个男人。
不过,那个男人并不那么想。他的心里有一块镜子的碎片,所以他看不清楚这个世界。他找不到白雪皇后的宫殿,于是,他在又一次酒醉之后爬上了我的床。他看着我的身体,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我雪白的胸前。他说,我的身体里有那个女人一半的血液,他说,他爱她爱到极致,所以他便爱上了流着她的血液的我。我默默的承受着他的疯狂冲击,我默默的看着他的眼泪微笑。那个男人忘记了,我的身体里也有他的一半血液。而他,在那一阵痉挛抽搐的时候,叫的是那个女人的名字,我母亲的名字。
我没有哭泣,我等那一天已经很久了。他每次迷茫中拉着我的手,他每次摇晃着走进门,把我压在门厅的狂吻,他每次让我坐在他的腿上看电视,让我感受身后的硬挺。八年的时间,他在认真的,努力的养育着我。看着我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一个大女孩。直到我成熟的那一天,他亲手把我从枝头摘下。
我不会怪他,我不会怪丢下我们的那个女人,我不会责怪任何一个人。我只是静静的洗去留在身上的那个男人的气味,吹干头发,换上军装,开始我新的校园生活。
那个男人说,我是罂粟,我是毒药,我不记得他还说过什么。我只知道他依然是每次酒醉后就会走进我的房间,我只知道他依然是紧皱着眉头低声呼唤那个女人的名字。只是他清醒时候再不和我讲话,他像躲避瘟疫一样的躲着我,他只是在我桌子的抽屉里放下一叠一叠的人民币。
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是不错的。我有一帮陪我嬉笑怒骂的朋友,我的打扮穿着吸引着羡慕的目光,我越发玲珑有致的身体勾引着身边一片绿幽幽的眼睛。我享受着隔壁班那个羞涩的男生僵硬而微微颤抖的怀抱。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月事很久没有来了。我抚摸着自己微微突起的小腹,微笑着问那个男人,那里孕育的是我的弟弟,还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