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动的想要推门而入,但是我的脚步却移动的很艰难。我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犹豫什么。我对自己有点儿失望,居然为了他的几句话弄的心中莫名的恐惧。
我整了整衣襟,抬手去推门。沉默了一路的他突然又开口了,问着他已经问了好多遍的问题,你真的确定你要知道事实。我狠狠地呼了一口气,压住了心底翻滚的情绪,已经走到这里了,无论事实是什么,我都需要,必须去面对。
他走向前,用钥匙打开了门。把我让进了那间屋子里。外厅的一切似乎还和五年前一样,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又一阵恍惚。仿佛我只是刚从医院回来,而我的孩子就躺在婴儿床里等着我去安抚。仿佛我身边站着的人真正是我的丈夫。仿佛一切只是场梦。
梦,其实很容易醒的。
我看见通往内室的门紧紧地关着,而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护卫。我转过头看着他,怎么,难不成我的孩子这么见不得人,你还把他拘禁起来了。他挥手支走了那两个人,跌坐在沙发里,用手捧着头,呻吟着说,我也不想这样的。
我感觉心底的情绪再无法抑制,一股脑冲向了脑门,让我的身体都开始抖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子。我痛楚的从齿缝里吸了吸气,也好,今天我就把孩子带走,你们不能好好养他,我可以。
我转身冲向通往内室的门,几次反手甩掉了他的拉扯。我真的怒了,我不管不顾的推开了那扇门,那扇隔在我和儿子之间,梦和现实之间的门。
曾经很熟悉的屋子里,家具已经都搬走了,空荡荡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白色软垫,墙边也高高的围了一圈相同材质的垫子。紧闭的百叶窗缝隙里透出的光亮在地上划下几条细细的亮线,像箭头一样指向角落里一团白色蠕动着的东西。
看到的景象有些诡异,我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那团白色中间钻出一个长着黑毛的球。球转了过来,是一张脸,一张孩子的脸,一张虽然已经有些改变,却依然熟悉无比的脸,一张从未在我梦里离开过的我的孩子的脸。
胸膛在沸腾,身体在颤抖。我想要跑过去拥住他,却怎样也迈不开脚步。微笑着,我在原地张开了双臂,孩子,过来。他听到声音,停止了蠕动。我在软垫上蹒跚的向前走了几步,孩子,别怕。声音有些分叉,眼泪再也无法忍住,默默的流了下来。我可怜的孩子,你是过的怎样的生活啊。
他的那双墨黑的眸子迟疑着,最终对上了我的身影。一个奇怪的表情爬上了他的小脸。一个来自地狱的表情,一个我看过,就再也无法忘记的梦魇。
他咧开了嘴,舌头垂在嘴角,口水瞬间流了下来。他伸展了四肢,像个2,3岁的孩子一样,很短小的四肢,以一种很不协调的姿势向我爬来。
眼泪瞬间凝结在我唇边,我擦干了泪水,眼前的画面却并没有改变,只是更加的清晰。我感觉一切仿佛是个设计好的圈套,一套整蛊我的圈套。我想要转身去拉住他问清楚。但是我怎样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身影扭曲着,离我越来越近。
这是个玩笑对不对,我听见一句沙哑的声音,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骨节喀吧的点缀着节奏,我慢慢的转过头去看着身边低垂着脸的他。
告诉我,这是一个玩笑,对不对。我终于听出来,那是自己的声音,从堵满了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声音。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我不愿看见的愧疚而伤痛的表情。
于是我做了一个母亲能做到的最残忍的举动。甩掉了脚边那团来自我身上的血肉,狂叫着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