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的川菜馆不像是巴蜀人开的,老板娘倒是白皙,像是巴人,一个夏天都是免费桑拿,大城市中,就那里最养人。
精巧的布置,以竹为主,文竹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上面则是绿萝。
些许空气凤梨在空中绽放,尤其是二楼楼梯口的霸王。
颇有些霸王别姬的味道,失了花草的温柔,多了人的格调。
张雅惴惴不安,憋了一肚子话想跟安轩一一诉说。
车上,她应对了同事的打趣,等俏脸不在红润,自发的和安轩保持了沉默。
只说了一个字。
安轩问,“吃什么?能吃辣吗?”
她说能。
车便停在了这里。
服务员送上两杯茶,便走了。
菜单是用皮革制成的,黑色的主基调,不知道是ps还是美颜的菜品苍翠欲滴,食欲一直客观存在,如此诱人。
安轩一直相信自己能够说出心里的话,没能仰天长叹,最终自嘲,“还是说不出口。”
张雅在外人面前一向表现的温婉贤淑,脸上点点笑意,和服务员说话都少了同年龄段人的傲然,带着份亲切。
窗外华灯初上,张雅抿着茶水,脸上笑意褪去。
歪着头,她说:“我还记得你刚来这里的样子,一场雨把你困在那里,台风过境,大雨倾盆。我不太清楚你是怎么想的,只觉得你不傻。”
安轩莞尔一笑,“多谢夸奖,我的脑袋的确没出过问题,不傻。”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个,笑过之后,便静下心,听她说。
“其实,当我看见你固执的像个傻子一样的淋雨,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彻底释放一下自己的神经。和你一样,做个别人眼中的傻子,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恩,当时,你是不是在哭?”
面对张雅戏谑的眼神,安轩有些头疼,他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更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提及难堪的话。
他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想象力这么丰富,干嘛不写点侦探小说,我看你两者都能做得很好,干嘛一定要在在外贸公司上班。”
“哦哦哦”她摸着自己的头,将安轩的手按在上面,笑嘻嘻的说,“恼羞成怒了,不过,老大,少女的心除了白马王子之外,大多想创造一个以自己为主的世界,那样的话,城市中怎么也遇不到的白马王子,会成群结队的出现在少女的有眼前......”
安轩看着她大眼睛,水汪汪,望着米色基础,格子调的天花板充满向往,不由得打断了她的幻想。
“虽然很羡慕你的幻想,但菜来了。”服务员托着托盘,小心翼翼的将豆花肥肠放在桌上,柔黄色的碗勺早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品尝桌上的美味。
张雅看看安轩,有些为难。
她不喜欢肥肠,看着自己的小碗被乘上大概两勺嫩嫩的豆腐,小块的肥肠也没有感觉的那么恶心。
“不得不提的是,这家的豆花肥肠是一绝,很好吃。”安轩站起身,给快被喝干的茶杯倒满水,“不过,这次我难得做主,好吃就多吃一点,不好吃就放在、一边好了。”
他说话总是这样,一气呵成中间的停顿也只是停顿,在零点零五秒之后,剩下的话就被吐了吐出。
菜接二连三的被送上来,都是这家店的拿手好菜,其中香甜的黄金大饼,让张雅忘了不能吃油炸食物的告诫,一口气吃了三分之一,仍旧意犹未尽。
安轩说,“美女,酒足饭饱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她难得的不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随便。”
出了小店的门,风呼呼吹过,前一天准备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她坐在副驾驶上,喜滋滋的等待安轩的决定,下一个目的地不论是在哪里,她都一样的高兴。
摸了摸小肚子,忍住吐舌头的冲动,豆花肥肠并非想象中的不好吃,嫩滑的豆腐,和说不出什么滋味的肥肠混杂在一起,构成了美味。
三菜一汤,黄金大饼替代主食。都是她叫不上名字的菜,除了里面的麻辣证明这的的确确是川菜之外,并不出名。
事实上,让她高兴地不是肚子的满足,而是安轩一直在自己对面,温文尔雅的照顾自己。
在陌生的城市里面,被自己喜欢的人照顾,她的心快被融化。
敏锐察觉到的怪异则被下意识掩盖住。
知道太多不好。
她找寻话题,“如果我现在该做金融,而非外贸如何?菲雅姐说,现在外面不太平,很多国家自身的矛盾凸显,外贸生意很难持续,安全的做下去。”
开着车的安轩明白,这不是国家本身的问题,而是既得利益者和渴望改变者的争端。
在两双打手的操控下一点点碰撞,直至粉碎,也在所不辞。
张雅不时将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说出,谈的是他们工作的那栋写字楼,“......就是那个,尚雅公司的财务最近出了问题,你们报社的张哥一直在做跟踪报道。”
对这个,安轩倒是有几分兴趣,这不关他们的事,但也是新闻的一部分。
重要的是,他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听人说,他们需要更多的琐事充斥新闻端,从而掩盖眼皮子底下事。
“你们最近一直在加班?”安轩明知故问。
张雅闻言,脸上写着“不开心”三个字,嘟着的小嘴有一种难言的诱惑力,粉色,亮晶晶,是她刚才在厕所里补上的。
周琳带她扫荡了一座商城之后,终于满意的拍拍手,双手叉在腰间,笑吟吟地说“小姑娘就应该有小姑娘的样子,不要总是故作老成。你家那位,可是靠脑子吃饭的。装,是没有用滴。”
她比张雅干练,世故,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知道安轩这样的人喜欢什么,锐利的目光是她立足于外贸公司的基础。
汇林公园是一个名气不俗的街心公园,不大,环境清幽,大大小小的树和开始枯黄的草层次分明,在长椅背后甘做背景。
情侣间的幽会来这种地方很常见,大多是因为囊中羞涩。
安轩不至于连去一个“高雅”地方的钱都没有,他没有的是打算。
男女之间,他是一个纯粹的菜鸟,什么都不懂,只觉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咖啡厅不好,去电影院那是实打实的幽会,现在将张雅送回家不可能,酒吧不是现在去的。
他能做的只有,在这里消磨时间,若是允许,将那句话说出来。
安轩问:“你知道世界上最伟大的战争是什么吗?”
张雅摇头,违反笑不露齿的基本原则,傻的可爱。
“不知道。”
“是吃货的战争。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世界这么大,究竟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好吃的。”
她笑出声,前俯后仰。
安轩正色说:“我不想为难你。”
她心中戚戚,“那我帮你分担。”
“说真的。我不知道我未来会怎样,但绝对不是你想要的。”
“分担,分担。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怎么知道你的就不是我想要的。”她提出疑问。
安轩不喜欢和自己针锋相对的人,尤其是自己打定主意的时候。
前路布满荆棘,若是一帆风顺,无他危险,自然顺畅。
可,灯红酒绿,刀光剑影,生生死死就在耳边,时刻奏演。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反正在我抛弃你之前,不许对我不好。我、得回家了。”她晃动手机,“周琳让我回去。”
晃动的手机是最好不过的理由,她飞快的离去,希望也不希望安轩留住自己。
出租车上,她心神大乱。
曾经想过这一天会来临,但还是太快了,打乱了她的全部部署。
一切都这么突兀,上一秒的开心,下一秒便成为伤心的根源。
夜色很美,她无心欣赏,在花香中回到自己的小窝,窝在床上,被窝里,成了一个球体。
梳着湿漉漉的头发,周琳从厕所走了出来,连衣裙样式的睡衣沾着些许水渍,上下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
“怎么了,一回来就钻进去了?”她头有些疼,整日的忙碌,虽说是为了软妹币,未来是美好的,不代表现在就那么如意。
“今天是困难的,明天是绝望的,后天是收获的时刻。但,我认识很多人,都会死于明天晚上,最最最绝望的时刻。能够收获的,是少数中的少数。”她用毛巾将头发裹住,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窗前,一屁股坐在亚麻色的椅子上,转动身体。
球体并非一动不动,在她修剪指甲的时候,球体变成不倒翁,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红色的鼻尖让她想笑。
“说说吧,今天晚上,他说了什么。”
张雅将能说的全部复述。
周琳思忖,“你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的又是什么,这其中的交集点又是什么。你愿意坚持,用如同冬日一般的笑脸,温暖、融化那块冰山。还是,如山间清澈的溪流,洗涤、净化他的心灵,让他永远都走不出去。”
张雅精神一振,“都可以。”
周琳歪着脑袋,毛巾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其实,很简单,就是跟上他的脚步。并不是所有人都一样,相爱了就会一直在一起。更多的人会死于中途,死于路上的一个个路口。车来车往,呼啸而来的汽车总是那般不经意,那般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