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己的身材矮状,脸有些圆,双眸没有愤怒的时候,多少有些狡黠。
他接着说:“若是这天下不能为我黄巾拥有,改变这个世道,毁了也不是不可以。”
波才不说话。
安轩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黄巾所有人的想法,但,这应该是。
别以为农民起义就是一群傻子。
若是说傻子,陈胜吴广那种还有可能,脑袋一热就起义,图做嫁衣。
张角传道十数载,一起义就席卷大汉十三州......不对,安轩发现自己陷入了思维的误区,起义不应该是他的用法,而如今的教科书一直在宣扬起义。
“回到原点吧,若是两位渠帅是来找我废话的,我想刚才的废话已经够多了。”安轩盯着波才的手,水已经煮沸,那是一套样式老旧,却精美的茶具。
波才邀请:“吃茶。”
安轩不知道这个该不该叫茶,倒是范月月有些跃跃欲试,从外表看像是想明白了,眉头松开了。
不得不说,这茶味道怪怪的,像是一种独特的养生茶,一口、两口,口感还不错。
“我说我是来找你的,你信吗?”波才见安轩毫无顾忌的喝了茶,笑道。
这个时代的人还算比较淳朴,不会出现小说里面的茶水里面下毒的桥段。
卜己充当了一个下人的角色,将两封信递了过来。
说是信,其实是布,上面潦草写着几个字:“卫晓于长社东南,当杀之。”
另一封才是关于安轩的,此刻正在范月月的手中,艰难读取:“兹以安轩为帅才,若是相遇,勿害之。”
她读的断断续续,安轩接过来之后,相差无几。但这封信,是谁给的。
“其实我很好奇。”
“卫晓已经死了,杀了我十多个黄巾军,力战而死。”卜己打断安轩的话。
“你以为你有选择,但你根本没有选择,哪怕黄巾短时间灭不了苍天,你也得跟随我们黄巾。”
范月月有些意动,跟随黄巾是在这个时代是主流,在他们后来人的眼中,却是毋庸置疑的作死。
哪怕认真操作,黄巾起义也会被镇压。
好在,这只是可能性的一种,并非既定事实。
她问:“你为什么选择黄巾,波才将军?”
波才抬起头,想要看透那营帐,看穿那朵朵白云。
“那是我还年少,不过十六七岁,当时应该还不是光和。我是豫州汝南人,也和你们一样有过自己心爱的人。”
“忘不了她面如桃花的在我身边,也忘不了她进高墙门第的梨花带雨。后来我知道,这是现实。我只能蜷缩在角落,因为她的求情而苟活。这就是世家,这就是我成为天师弟子的缘故。”
“一个月前,我在汝南抓了那个人,在她的衣冠冢前见到了她。我说我后悔了,她说她不后悔。”
“安轩,你说我该不该把那个士族子弟杀了?我考虑了很多,似乎除了杀了他,我没有别的选择。”
出乎意料的,卜己起身正色道:“你不能这样做,因为一己之私......”
“我做什么还不需要你来教,若是你的话,他还会活着?”波才冷冰冰的看着卜己,他们之间的争执很多,妥协的多是卜己。
“我承认我比不上你,但很多事不单单是比得上、比不上。”
波才失去了冷静,恨不得仰天长啸,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不能安然面对,他不是刽子手,也不像他一样享受病态的掌控,那种欲望,得不到就毁掉的欲望。
小桌的一角被他生生捏碎,他涨红了脸,找不到发泄的途径。
半晌,他才恢复平静,粗着嗓子说:“黄巾并不全是蠢材,但他们还是不够聪明,看得清楚一时利弊,但诱惑在前,他们抗拒不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大块吲哚,好不痛快。”
他是在冷笑,嘲笑他为之奋斗的事业,现在的那些当权者。
“人心都会变得,但师尊还在,他们便翻不起什么浪花。”
卜己是一个中庸式的人物,思想不激进,也不落后,面对波才的强权会妥协,面对危害黄金的事,他也会抗争。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万金油式的老好人,没有太多主见,习惯把话憋在心中。
“张、大贤良师果然是你们心中的明灯,不知道他还可以照亮你们多久。”范月月点到即止,话说多了,反而遭人厌烦。
这是一个还未离别寒冷的春天,安轩获得了一个军侯的职位,虽然是黄巾军中的,他觉得自己统率不了。
的确,那是五百黄巾贼,没有盔甲武器,懒懒散散的享受着午后难得的阳光。
并不夸张的是,这里面的人除了一些女人,老弱病残都有。
这只是个别,还是全部?若是全部,黄巾的败亡也逐渐上了轨道。
“集合!”
“集合!”
一个黄巾军站在他的身后帮着安轩喊着,他的声音更叫尖锐,带着一丝的得意,居高临下,冰冷的眸子催促着他们站在一起。
“马鞭!”安轩不是实际的菜鸟,他学习三河步卒训练手册,知道该怎么训练一批稍微强大的士卒,哪怕同样是炮灰。
冷兵器时代,除了骑兵,谁不是炮灰?
他走过挤成一团的方阵,马鞭在手中紧握。
从外表看,他们其中的精壮和官军并无差别。但精气神,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官军是北疆职业军人训练出来的精锐,而他们是黄巾的炮灰。
他算是真的懂了什么是炮灰。
“我听说你们黄巾贼都是炮灰,每次打仗的时候都走在最前面。”
战靴踏在草地上,他缓步而行,注意着他们的神态,洞察着他们的属性。
这些人的素质不错,五百人除去老弱病残、女,武力超过十五点的有七成,超过二十点的也有十多个,随便挑出来都是精锐。
须知,三河步卒的平均武力是十五点。
个别比较夸张地,类似于范月月,安轩查看她的属性发现:
范月月(三河步卒)
武力:17
智力:20
魅力:50
统率:0
政治:7
特性:睿智
天赋:步战精通lv1
成为三河步卒之前的范月月武力是五点,现在是十五点,可见......
疯子说这个是个别现象,只针对忠诚于他的人才可能得到如此大的增幅。
像这些黄巾贼,训练结束,能够增加的武力最多五点。
“冲在最前面,死的也最多。我不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所谓的精锐,只想问你们想不想活下去,活到战争结束之后,封荫后代!”
他不管这些人听不听得懂,但嘈杂声没了,他的战靴踏的闷响传了很远。
“之前我不是你们的军侯,这件事我不管,但我现在是了,就得对你们进行训练,为了你们能够好好活着。进而获得更大的功勋。”
安轩沉着一张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让甲胄在身上碰撞。
“军侯大人!”有黄巾贼跪倒在地:“范月先生请您现在就去安置那些汉狗的地方!”
安轩皱眉,纠正道:“他们是我的下属,你这样称呼,难不成我也是你口中的汉狗?”
“属下不敢。”他单膝跪地,低着头,汗如雨下。
他变换表情:“对敌人我们应该严酷,对朋友,我们应该如同春风一样温柔。”
“诺。”
小卒不敢多言,等安轩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黄巾贼并不安分,否则也不会出现这里,而非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种田。
见有了热闹,十来个黄巾贼看看,跟了上去。
营帐之外,范月月怒目而视:“这就是你们黄巾做事的风格,还讲不讲理?”
一个黄巾军官急的擦汗,他不知道范月什么来历,但这是军中,敢这样说话的人都有各自的依仗,否则早就被已正军法了。
“说话呀!你们黄巾什么时候变成窃贼了,要武器装备,出营,二十里内有足够多的官军给你们杀。别在这里窝里横,好不好!”她指着那些黄巾贼,身后的官军恨不得动手。
但他们没有勇敢。
这些是黄巾贼,这里是黄巾大营,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俘虏。
对上这些黄巾贼,他们不敢乱说话的,免得招来杀生之祸。
会舍身成仁的人,真不多。
“哑巴了?”安轩看了一分钟,发现这里是范月月的主场,那些黄巾军想要装聋作哑根本不可能。
这是范月月,刚才对波才、卜己都敢直言不讳的人,对他们更是没有丝毫顾忌。
“你呀你,让他们把东西还回来就行了,闹腾什么,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我可不像你,对这些这么了解。恩,下次的话,我会小心一点的。”范月月知道安轩的意思,所谓一家人,无非是现在别闹腾,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
“你还想有下次?”他横了范月月一眼对着那些黄巾军道:“你们想要武器,就在这里,把我身后的人全部干倒,同等人数下,给你们也无所谓。”
“你......”范月月瞪大眼睛,她知道黄巾军根本不是安轩麾下士卒的对手。
可这些人不知道,“你还真是够阴的。”
“彼此彼此,你不也想闹一个大新闻,给他们看看?”谁都不是笨蛋,他们懒得猜测波才和卜己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他们有自己判断的手段。
从一开始,安轩就知道范月月是在借题发挥,这是他们在一个背景下读完高中、在大学学习时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