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孩子般乱窜,马车帘子亦被掀起一道缝,街道上小贩注视着马车行进,忘了拾掇好物什,杨道翊心不在焉地驾着马车,身后纸张翻阅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大人?”杨道翊提着胆子道。
安恭翻了一页不做回应。
“大人,公主在城门。”
“嗯?”安恭顿了顿,托腮闷声回应,慕容淑婉也算是先礼后兵,昨日派人跟着回客栈,现在又在丘沐城门这里堵着,她究竟何意?
“安哥哥~”慕容淑婉见安恭下了马车走过来,抓起罗裙欢脱上前。
“微臣见过公主,”慕容淑婉刚凑上前,脂粉味迫使安恭向后退了半步,安恭作势微微俯首道,“今日风有些大,为何还在这城门边上,护卫怎的不见其踪影?若是有歹人前来,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公主将护卫唤回。”
“安哥哥,”慕容淑婉闻言看着安恭发冠娇声道,“在安哥哥身侧,别说歹人了,任谁都不敢近身。”
“公主,可今日臣有公务在身,若公主不嫌弃,可否与臣一同去比武场?”安恭面无表情地低眉道,说罢侧身请慕容淑婉上马车。
一旁的杨道翊很是头痛,待慕容淑婉走进马车,仔细地整理好帘子,用下马石压好帘子一角,返身皱眉道,“大人?”
“牵匹马过来。”安恭摇了摇头抿嘴道,“辛苦你了。”
“安大人,”不多时被城门小卒迎来的成正言满头大汗上前喊道,“方才可是公主?”
“正是。”
未等安恭说完话,成正言便越过安恭在马车前行礼。马车里慕容淑婉翻了几页药书闷声回应,“起身。”便没了下文。
“大人,马牵来了。”过了半刻钟,杨道翊牵着一匹黑马上前道。
“成大人,再不动身可要迟了。”安恭上前扶起成正言,看着他那如雨后春笋的白发有些不忍道。
“也是,”成正言闻言点了点头,“来人。”
衙役抬着轿子快步上前,成正言缓缓弯下腰走进轿子,安恭衣袍一晃便上了马。
马蹄声车轮声相继响起,马车经过城门,慕容淑婉掀起轩窗看着侧边的安恭,出了城门,一束阳光洒下安恭金色发丝闪着光,白玉发冠似珍珠般透亮。安恭唇红齿白,睫毛扑闪扑闪碧玉般的眸子似湖水似镜面,慕容淑婉不知看了多久,手臂有些酸软才将轩窗放下,胡乱翻了翻医书,药材繁多,名字亦多样,看着冗长介绍,宜忌描述得很是详细。
“莫不是安哥哥想学医?”慕容淑婉阖上书闭目养神喃喃道。
杨道翊时不时侧首看安恭是否还在,身后时不时冒汗,拿着鞭子的手有些颤抖地扬起。
杨道翊被慕容淑婉吊打过几回,用什么打,打在哪里,安恭都一一记得,杨道翊一直不说,安恭亦不问,久而久之便成了杨道翊有伤,安恭便唤人传大夫,再无别话。
安恭闭眼感受没有温度的阳光,街道嘈杂孩子哭闹种种市集有的终于能好好感受一番,明日与夫人去一趟适止先生别院,不知夫人会否喜欢适止先生。
将将到了比武场,成正言便命人停下,安恭见状亦翻身下马,将缰绳递与杨道翊,轻轻扣马车边,道,“公主,到了。”
“安哥哥?”慕容淑婉见安恭站在下马石旁向自己伸着手臂,有些惊喜一把抓住安恭手臂道。
“公主,小心脚下。”安恭好脾气地将慕容淑婉扶下来。
一旁杨道翊看着安恭一反常态,很是疑惑。
“公主这边请。”成正言上前俯身摆着手道。
慕容淑婉觉得脚底有些飘,好心情地顺着成正言指的方向走去,待慕容淑婉走远了些,安恭拍了拍杨道翊肩膀道,“回去。”
“大人?”杨道翊伸着脖子瞪眼道
“骑着这匹马,赶紧回去,”安恭揉了揉手臂道,“与夫人说,我被人欺负了。”
“不是,”杨道翊满脸黑线,瞪目结舌,“大人您这。。您这。。。我立马回去禀报!”杨道翊遇上安恭似将人送至冰窟般的眼神,急忙转口道。
“怎的还不动身?”安恭冷言道。
“即刻!”杨道翊见安恭微微弯起的嘴角,心脏不禁漏了半拍,急忙拉着缰绳翻身上马,马蹄声骤然响起,不多时,杨道翊飞扬的衣袖消失在街道转角。
“安哥哥,我们上去观赏吧。”待安恭走进比武场,里边只有几个小厮拾掇着,慕容淑婉见他进来,便小跑上前指着楼上柔声道。
“好。”安恭随笑容满面的慕容淑婉走上楼,成正言在留下等着颜珉便先让随从上去斟茶递水。
“颜盟主!”成正言左顾顾右盼盼,半柱香后期待已久的绿色衣袍男子施施然出现在远处,成正言扶着发冠撒腿就跑气喘呼呼扬手道。
“成大人,来得这般早,里边可是钦差?”颜珉递上手帕道。
“谢盟主,”成正言一边擦着喊一喘气道,“还有淑婉公主。”
慕容淑婉?颜珉挑了挑眉,心中大叫不好,继枳实长公主无端病逝,斯曦五公主出嫁昇,六公主与其生母被处死刑,现沽临皇城就只剩下三位公主,两位仍在襁褓,还有一位便是慕容淑婉,将将十五年华,正是可以出嫁的年纪。
“成大人,那钦差是?”颜珉摇了摇头道。
“是户部尚书的独子,安恭。”
颜珉闻言将身后随从招来,侧首道,“今日我有些不舒爽,命他们不必前去比武场了。”
“盟主?”成正言有些着急道,“盟主您这是做甚?”
“我是盟主,我今日就是有些不舒爽,我不回府,我还能做甚?”颜珉摊手委屈道。
成正言见颜珉这般,刚想劝服颜珉,谁知颜珉摇着扇子转身离开。刚抬脚上前追,便听见身后小厮叫喊自己,“哎呀~这下该如何!”
成正言一个头两个大,挠着两鬓花白的发,发带有些松垮亦不想理会,随着小厮回到比武场时,只见楼上坐着右侧椅子上,安恭若有所思的模样令成正言有种错觉,安恭是否知晓结局会如此?成正言猛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成大人,这武林大会何时开始?”慕容淑婉柔声道,“都这时辰了,为何无人前来?”
“公主,”成正言冒着冷汗道,“颜盟主有些不适,今日武林大会便先搁置了。”
“安哥哥,”慕容淑婉闻言有些生气地看着成正言额前乱发,扭头看着安恭侧脸道,“既然今日公务没了,可否与婉儿去放风筝?”
“这天确实适合放风筝,”安恭抬眼看了看天际,心里很是想回客栈与易惜好好说说聘礼一事,见慕容淑婉蹭地跳到跟前,安恭皱了皱眉,轻声道,“公主可有心仪之处放风筝?”
心仪,慕容淑婉听着脸颊绯红,忙低头怯怯道,“安哥哥,婉儿想去郊外,那景色甚好,还有河湖予我们垂钓!”
“好。”安恭点了点头道,那地方确实好!
慕容淑婉闻言笑呵呵地上前抓住安恭左手,拉着他起身,安恭趁机将右手侧茶杯倒扣,柔声与慕容淑婉道,“莫着急。”
慕容淑婉见安恭一如既往的柔和,很是想上前搂住安恭,耳朵贴着安恭胸膛听着心跳声安然入睡。想着想着慕容淑婉脸颊不禁红得发烫,安恭此时关注着底下成正言有些摇晃的身子,未曾发现身旁女子已起绯红遐想。
慕容淑婉唤来侍卫驾马车,安恭则在旁骑着马,成正言长呼一口气舒坦地靠着轿子伸着腿,随从稳当地抬着轿子,不多时成正言便回到府邸,听见成庆丰还未起床,抄起下人手上扫帚便往成庆丰房门走去。
“美人?”成庆丰被人抓起领子,笑嘻嘻地推开那手说着梦话。
“哼!”成正言掀开成庆丰的被子,一股熟悉的味道闯进鼻腔,成正言气急败坏的双手抓着扫帚照着成庆丰的肚子就是一棍。
“啊!”成庆丰捂着肚子背对成正言怒吼道,“那个犊子敢打本大爷!”
“犊子?”成正言照着成庆丰大腿又是一棍,“还大爷!今日我便让你好好领会家法!”
成正言走出房门吼道,“来人,将少爷压去祠堂,家法伺候!”
“爹,不要啊,”成庆丰后悔莫及扒开下人伸过来的手哀求道,“爹,我以后不会了,爹!”
“拖下去!”
“爹!”成庆丰顾不上疼,跪地求饶道。
“现在知错了?”成正言见成庆丰一脸希冀,冷言道,“晚了!”
成庆丰见成正言扬手,急忙连滚带爬上前,将将摸到成正言鞋头,便被下人架着前去祠堂。
“少爷又招事了?”
“可不。”
“唉,你说怎的少爷这般不懂事?”
“谁知道呢,快些将郎中唤来便是了。”
话毕祠堂那边杀猪般的喊叫声骤然响起,一仆人穿过后门前去寻郎中,厨房那边的厨子熬起了鸡汤,洗衣婆子搓衣动作慢慢放缓,丫头变着法避开管事聚起来谈笑。
成正言见成庆丰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脏兮兮的脸还有疼到扭曲的五官令成正言很是不悦,再加上震耳欲聋的哭叫声,成正言不耐烦地摆手叫停。
通房丫头都有四五个,为何他还要出去寻花问柳?
成正言摇了摇头命下人将成庆丰搬回房间,待剩下自己一人,成正言跪在牌位前,磕头道“成家列祖列宗,是我教儿无方,竟教出这么个不知上进的废人!”
成正言恨铁不成钢地捶打地板,关节见了血都未见停下,而后似发了狂,将膝下软垫甩开,嘴里念念有词。
房梁上的男子将底下尽收眼底,待成正言离去,男子确认周边无人后,放心地翻身而下。
刚抬手捏住衣襟,脖子后边长剑出鞘,未等男子做出反应,剑尖便抵在男子颈窝处。
“来着何人?”男子话音刚落,双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与你说了,你可会束手就擒?”玄衣男子拉开面罩探着男子鼻息道。
“咳~”玄衣男子震惊地摸着脖子,血液止不住往外喷着,“你~”话未说完便瘫倒在地,死不瞑目地盯着起身理着满是血迹的衣袍的男子,方才不是被弄晕了?为何他会将我命夺了去!
男子看着玄衣男子不甘心的模样,心情很是愉悦地飞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