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媳妇和孙子都不在家吃午饭。老婆子正做午饭时没有食盐了,于是对老头子说:你给咱到楼下便民店买包食盐去。启江来到电梯口,摁下开关,电梯自上而下,自动打开,里边站着一个妙龄女郎。
素不相识,也就无话。只是启江觉得那女郎跟夜间独舞的那个女人有点想象,忍不住多看一眼,现今都市里漂亮女人多了,启江也说不上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只是觉得有点那个——用现今流行的话说,叫做“养眼”。电梯下到一楼,自动打开,启江抬脚迈出电梯的瞬间,那女郎突然说:叔吔,我住三十三层,有空上来坐坐。
启江的脑子一时还转不过弯。一个妙龄女郎主动邀请一个素未生平的老男人到她家“坐坐”,当然应该摒弃男女之间有关其他方面的嫌疑,可是这里边也不能没有蹊跷,究竟为什么?费尽思索。启江下意识地“唔”了一声,说不上是答应还是拒绝。看那女人径直走到停车场,打开一辆红色轿车门子,坐了进去,汽车无声地滑出了小区,融入街心的车流。
买好食盐上得楼来,启江便被一种情绪捕获。说不上什么原因,感觉下午的日子特长。老婆坐在沙发的一头,织一件好像永远也无法完工的毛衣,启江手里的遥控板不停地换着频道。老婆终于忍不住了,吼道:看你那失神落魄的样儿,该不是门外有相好的等你!启江脸上微露尴尬之色。启江绝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圣贤,年轻时也曾风流,甚至还有一些把柄攥在老婆手里,老婆一辈子活得颤颤兢兢,总算守住了启江这棵歪脖子树。现今风水轮流转,也到了老婆子伸腰展腿的时候,有时故意拿一些噎嗓子话猛砸启江,好在启江并不在乎,反而感到那是一种享受。
启江有些不耐烦,把遥控板放在茶几上,站起身,伸伸懒腰,说:闷死人了,出去转转。一边说一边换上皮鞋,开了门,走出屋子,关门时老婆叮咛道:早点回来吃饭。
下了楼来到小区花园的凉亭,看一年轻的妈妈正教自己的儿子孑孓学步,那男孩一见启江便伸出双手,口里叫着:爷爷——。启江觉得有趣,便不由得伸手把孩子接住,孩子的妈妈灿烂地笑着,眼角溢出幸福。启江逗孩子玩了一会儿,那孩子便被妈妈抱走。难得一见的晴天,看那太阳落在楼顶上摔得粉碎,火花四溅;花园内几株樱花怒放,杨柳吐翠;蛰伏了一个冬天的生命伸伸懒腰,开始了新的周期。一小贩推着板车叫卖草莓,那红得透心的果子叫人眼馋,想买两斤尝尝鲜,一摸身上没带钱。正遗憾间只见那辆熟悉的红色小车无声地滑进了小区,启江想吃饭的时间快到了,打算上楼。那女郎出了汽车便一眼瞥见了启江,叫声:叔,您先等等。启江只得在凉亭的木凳上坐下来,心里忐忑着,不知这女郎要对他说什么。
那女郎径直走到凉亭,挨着启江坐下,话也说得直接:叔,我认识您,您跟姨常在街心公园跳舞。启江略感震惊,看来自己这个目标人家已经偷窥了许久。女郎接着说:我住三十三层东单元,您有空上来坐坐,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这一次启江不可能含糊其词,许多问题来不及思考,他必须表态。启江回答:好的。双方互换了电话号码,那女郎也不多坐,说了声谢谢,起身离去。正在这时,启江的电话响了,是老婆叫他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