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呼,呼。
再次醒来,第一时间进入意识内的依旧是呼呼的风扇声,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股接一股燥热的气流吹拂在脸上。
“我……醒了么?”
躺在床上的赵决意识一点点恢复,刚才在“梦”中发生的莫名其妙而恐怖的事还清楚地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所以当燥热的风从他的脸颊吹过的一瞬间,他就猛地被惊醒。
“不!这不是在寝室的那个床上,平时开着空调的寝室不可能像没有空调的家里那般闷热!”
也就是说,赵决还是没有真的“醒”过来,或者说,他又回到一开始的那个时候。
那个……匕首刺入腹部的可怕场景。
一想起那把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匕首,赵决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额头上有水滴滴落,那是他的冷汗。
“我死了吗?匕首!那把匕首呢?还有那些记者呢??”
赵决颤抖着的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腹部,他整个内心都处于一种极度恐慌的状态,生怕自己摸上去的是一滩粘稠的血。
无尽的恐惧支配着赵决,他甚至失去了对自己腹部的知觉,感受不到属于那里的一切信息。他只得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那只颤抖着的右手上。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有液体啊!”
也许是赵决内心的祈祷发挥了作用,他的手掌搭在平坦的肚子上摸了几下,一切正常,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他长长出了口气,果然,那样的场景是在做梦啊……
此时此刻的赵决毫无疑问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这种感觉重新给了他只是在做梦的想法,就连空气中弥漫的燥热也可以用空调关了来解释。
毕竟那群舍友有可能先去考试,出门顺手就把空调给关了!
“小月啊,你说赵决这小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明明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还叫我们用刀子捅他。”
“唉,反正他又不是忍耐不了,只是需要体力回复而已,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呢。”
就在赵决以为自己起来后就能见到寝室熟悉的天花板时,一段对话直接将他打入冰底。
“醒来”的喜悦与兴奋渐渐被恐怖的寒冷所覆盖、淹没。
而他的心跳,更是在这一刻变得剧烈。
因为,对话中的两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的妈妈和姐姐!
这两人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赵决真的是躺在自己家中的床上,并非在学校寝室!
最为恐怖的是两人对话的内容,从中可以十分明显地听出把匕首插入腹部的就是她们两人之一,而这还是“赵决”他自己要求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赵决吓得直接睁开双眼,可映入眼帘的却仍旧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虽然能够大概知道这里是家里自己的房间,但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无法看清天花板上的图案。
明明视力没有出现问题,明明能够知道周围的景物,但就是无法看清楚东西,这很容易让一个人发狂、奔溃。
实际上,比起视野,赵决心中的恐惧更多的来源于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的房间在二楼,而此时此刻那脚步声已经踏在了楼梯口上,只要走完楼梯,那就算是直接到了他的房间。
也就是说,他会被自己的妈妈姐姐亲手……用匕首杀死?!
令人忍不住发颤的恐惧弥漫在赵决越发冰凉的身体上,他想起了那一群面相模糊的记者,想起了那把染血匕首……
啪,啪,啪。
脱鞋踩着阶梯发出的摩擦声越来越近,赵决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躺着了。现在,至少是现在,他必须逃跑,从自己的妈妈、姐姐的手中逃命!
“啊!可恶,给我动啊啊啊!”
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尽,赵决总算是坐了起来,他现在唯一要克服的东西只有一个。
那就是顶着被亲人“杀害”的残酷事实,努力地使自己不那么害怕!
嗖!随着赵决奋力一甩,盖在身上的被子被掀开。
到了这里,他就已经是满头的大汗。
当然,没有时间给他休息,离成功还很远。他需要在五秒之内爬下床,然后绕过与楼梯相隔的房间门,从另一面墙壁上的窗户跳下,安全落在地面后逃跑。
咔嚓,咔嚓!刺耳的声音犹如死神的夺命曲般在赵决的双耳内“嗡”地响起。为了活下来,为了弄清楚这莫名其妙的一切,他来不及思考,连滚带爬地滚下床后颤颤巍巍地跑到窗户旁边,一个翻身径直跳落在地上。
还好,他家是普普通通的平房,从二楼跳下去不会有什么大碍。要是那些豪华的洋楼套房,这么脚跟不稳地纵身一跳,少说也得骨折。
“要活下去,不管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穿越,都要活下去。我绝对不相信,那样温柔的老妈和老姐真的会拿刀捅我,绝不相信!!”
一阵酥麻从脚跟传来,那是落地姿势不正确带来的影响,可即便如此,赵决也没有停下来缓冲,他根本不可能停下。
停下,就意味着死亡。哪怕他极度地抗拒,可事实就是如此残酷,一旦停下,就会被自己的亲人用匕首捅穿腹部!
出了家门就是那条无比熟悉的巷道,一路上,赵决都是带着恐惧在狂奔,完全顾不上周围的一切是否一如往常,状若发狂。
视野还是一片模糊,仿佛这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面貌。朦胧不清,哪怕眼睛正常也无法将其看个透彻。
在这样视力朦胧的情况下,赵决只能保证自己不会一头撞在某堵墙壁或者掉入某条臭水沟内。至于目的,那完全不可能明确,现在的赵决,只是凭借着本能在逃跑。
连安全感最足的家都要逃离,他不知道究竟何处才能令他平复内心的恐慌,究竟何处才是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最为安全的地方。
赵决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狂奔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跑累了,终于经受不住身体的负担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嗯?这不是赵小子吗?怎么大热天的坐在地上?来来来快进来歇歇,等下中暑了就不好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赵决闻言抬头望去,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一个身形佝偻的人影,像是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身后则是一间摆满绿色椭圆体的小店铺。
哪怕看不清老妇人的样貌,赵决也能够在一瞬间从那熟悉的声音中做出判断,这是卖西瓜的柳婶。
在赵决渐渐平静下来的目光中,柳婶热情地拉着他的手走进西瓜铺内。昔日的记忆也因此自然而然地被打开。
柳婶的店铺开在赵决从家去往高中学校的路上,由于赵决是走读生,所以每当炎炎夏日他背着书包从柳婶的店铺经过时,总会停下来买一小块西瓜吃。就算有时候他没带钱,柳婶也会大方地请他吃,叫他进去乘下凉再走,免得被晒着。
可以说,这是一个十分善良慈祥的老人。
“柳婶的话……说不定可以告诉我这该死的一切,对!对!毕竟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进到西瓜铺,坐在熟悉的凳子上,赵决不免得有些欣喜。
至少,也许还有人能告诉他这古怪离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至少,还有安全的地方可以待!
“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啊,今天不是要上课吗,怎么连书包都没带?”
招呼赵决坐好后,柳婶转身走向摆满西瓜的台桌前,随手拿来一把西瓜刀动作娴熟地将一个大西瓜切开,然后从中拿出一块最红的递给赵决。
此刻的赵决自然不会平静地接过西瓜,他看上去异常激动,紧紧抓着柳婶的手。不知为何,他有种强烈的感觉,眼前的柳婶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柳婶,也许我突然这么问你会感到奇怪,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告诉……”
“赵小子你等一下,别着急,先把这西瓜吃了,降降火气,咱们边吃边说。”柳婶将他的话打断。
“不是,是非常重要的……”
“你要是不吃,那柳婶也不会听你说别的话!”
柳婶态度十分坚决,就是要赵决先吃西瓜。在她看来,赵决之所以不吃西瓜是因为不好意思,是在跟她客气。
早已火烧眉毛的赵决自然不会考虑那么多,现在的他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二话不说就接过西瓜低着头咬了一口。
“好了,现在我吃……了……”
当赵决抬头就要向柳婶询问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就连将要说出口的话都给硬生生噎了回去。
那是十分恐怖的一幕。
只见一把闪动着寒光的西瓜刀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最后滋拉一声,残忍而凶暴地从他的右肩膀开始一路往下,带着冲天的血液从左大腿划出!
“啊!!!”
赵决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烈火灼烧般的疼痛便在瞬间袭满全身。他因前所未有的痛苦而嗷叫着,声音之中夹杂着极其明显的恐惧,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害怕、惊恐。
最亲近的亲人如此,最信任的长辈也是如此,哪怕是这个世界的“自己”,也有可能想要杀了他。
那么,他该何去何从?究竟还能去哪?
失去力量支撑,身体不受控制地直直地躺在地上,赵决目光呆滞地盯着掉落在粘稠血液中的西瓜刀,没有做出丝毫死前该有的痛苦挣扎。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那就是……
充满绝望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