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灭星剑法么?”独孤禁像看着条死狗一样看着凤,冷讽道:“传说一百年前武林中的至高剑法,在我看来似乎也不过尔尔。”
他只知这次灭星剑法被他所识穿,却不知剑法的高低与剑客本身的实力也息息相关。一部超世的剑法,在资质平平的剑客手里是万难发挥出它原本的威力!而凤现在身受重伤,拼命压制着自己的内力,仅仅使出了五成不到的功力!
但凤已无力反驳他的嘲讽,更不愿去逞口舌之利,输了便是输了。他已在大口大口地咳血,咳到最后嘴角里流出来的只有淡黄色的血水,但他却依旧咳个不停,仿佛连肺都要给咳出来。
冷雨绵绵,狂风如扫,大草原上一片肃煞。
谁也无法形容凤此时的狼狈,蓬头垢面,胸前尽是血污、口水、雨水三者的混合物,不堪入目,更可怕的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布满血丝,早已失去了七分灵气。
“身为一名剑客,手里非但没有一柄剑,而且连内力也不能轻易使用,作为外人的我都感到了绝望。”说话时,破力上红芒一闪,使出一记横扫,刚起身到一半的凤为了避开这一剑,不得不再一次伏地。
这次,他没有再挣扎着起来,拧着眉,像是在沉思什么问题。身为剑客,他为什么连自己的剑都保护不了呢?没有剑的剑客,还能称之为剑客吗?
说出去,怕是连三岁小孩都会忍不住笑吧。
呼!就在他沉吟之际,破空声起,破力几乎又是贴着他的脖子刺了过去。
凤的身体如鱼一般弹起,向一侧移开了几寸,才勉强躲过了这试探性的一剑,但身子依然被混厚的剑气所割伤,脖子上裂开了一条缝,猩红的鲜血汨汨流出,又瞬间被雨水冲淡。
他觉得自己成了一条鱼,一条任人宰割的鱼,眼前这位嗜血的刽子手,随时都可以来宰他一刀!
“大概没有多少时间奉陪了!”独孤禁声冷如冰,一字一顿:“这一剑,了结你!”
握着破力的双手发出赤红的火光,有两股像液体般流动的火焰沿着手臂以一种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蔓延至全身,将身上的衣物、毛发都点缀成火红色,火蛇肆动,烈焰滚滚,此时的独孤禁,霸道凛然,宛如一个来自于炼狱的火色修罗!
天上的雨竟渐渐停了,风渐歇,但天色仿佛变得更加阴沉。
这个男人第一次战意如此高昂,火发飘舞,威仪盖世!那柄天底下最霸道的杀戮兵器,在他手中发出残忍又嗜血的光。
只见血光一闪,破力陡然刺出,有如雷霆,在这股无匹的力量下,任何人都休想活命。凤微微闭上了眼睛,他已无力反抗,也深知破力剑全力刺出后,他的这具身体会变成何种模样。
忽然,一股钻心的痛自头顶传来,凤泫然睁眼,却发现破力不知为何停顿在了鼻子前,冷冷地指着他!
狂暴的剑气将他的额头都划破,一丝鲜血沿着眉心、鼻尖滑下,将那张丰神俊秀的脸一分为二。
如果破力再多刺深一分,他只怕已横尸当场,但破力此时却被缓缓退了回去。
在半空中抖出一个绝妙的剑花,独孤禁居高临下,冷冷道:“起来,应该给你一个反抗的机会,总不能让你带着遗憾上路!”
凤苍白着脸,脸上鲜血铺面,他就像一只完全丧失了骨气的动物,竟真的任人摆布,颤抖着缓缓站起。
他似乎还真的在为自己争取生机,一双手不停地摆弄着,似在捏剑诀?
可笑,独孤禁又怎会在乎!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将无所遁形,天下剑道,霸道为尊,纵横一剑,开山断流!
“再见了!”
大风起兮暗云涌动,破力出兮天地哀号!
这看似平淡的一剑,却似与天地相连,天上乌云层层盖了下来,一片阴影笼罩在草原上方。
独孤禁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自信,仿佛天下都掌握在他的手里。破力霍然刺出,眼看就要穿透凤了的身体,但眼前不知什么东西突然一划而过,眼睛一花,只听‘铮’的一声,似金属交割,锐利无当,独孤禁登时觉得头皮发麻,耳膜发痛,差点就弃剑护耳了。
所向披靡的破力剑竟被格挡在半路!
独孤禁满眼不信,只见挡住破力的竟是一柄水晶般透明的剑。但水晶剑只抵挡了片刻,便一击即溃,破力依旧纵行无阻,刺向凤的喉管。
凤面露惧色,身形疾退,然而这匆忙做出的动作又怎抵得上独孤禁全力一击时的速度?
避无可避之下,只见他双手交叉,左手微抬,竟似要以血肉之躯,来阻挡破力!
独孤禁满眼不屑地嘲笑道:“你以为断掉一只手就可以免死么?真是天真!”
破力剑此时就像是狼入羊群,随意宰割,在切断这只手前,只怕已将心脏先洞穿了。然而!那道尖锐的金属切割声再度响起,这回,独孤禁看得清楚,挡住破力的哪是什么水晶剑,居然是一柄水滴凝成的水剑!
一柄水剑竟也能如钢铁般坚硬,缓住了来势凶猛的破力。虽很快就被拍碎,却为凤的逃脱争得了最关键的时间。
哼,独孤禁冷哼一声:你躲得了一时,还能躲一世么?要知独孤禁天生神力,力拔千钧,浑身的内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耗也迟早耗死他。
凤这一抽身,嘴角微微动了动。
他在笑?这笑容虽很苍白无力,但独孤禁可以肯定他确实笑了。
他为什么笑?
凤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红灰色的衣诀翻飞舞动,就像一朵斑驳却快要枯萎的花。他朝着独孤禁伸出手,做了个弹指的动作。一颗晶莹的水滴飞射而来。
本有些惶恐的独孤禁不禁大笑出声,并且暗中发誓绝不能让此人逃脱!
他的笑声还在继续,但笑容却僵在了脸上,眼球已凸出一大半,带着恐惧、疑惑、以及不甘。那滴微小的水珠在触及他脖子时,登时化作一柄疾射的水晶剑,洞穿喉管!
这一次,却没有再消散。
独孤禁感觉到体内的生命正在渐渐流失,就像一盏见底的沙漏,只剩下了倒计时。他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喉咙里发出‘咔咔’的脆响。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使劲一拔,水晶剑在拔出的瞬间化为一滩流水,脖子上的鲜血却失去了冰剑的阻隔,登时如旗花火箭一般冲到了半空,喉咙里终于没有了那种窒息感,舒坦了许多。却太过舒坦了,连风都灌了进来!
“为。。为什么!绝对的力量不是剑之王道。。么?你连剑都没有。。。为什么啊?”
凤似乎很疲倦了,满面倦容,眼神涣散,声音却很柔和,道:“你说。。。剑是什么?”
“哈。咳咳咳。”只笑出一声,鲜血再次喷了出来,独孤禁呛个不停,费力道:“剑除了是一块冷铁,还能。。。是什么?”
凤笑了笑,疲倦之色更甚,“对于杀手而言,剑只是杀人利器,草能杀人,草便是剑,水能杀人,水亦为剑,无形之刃,草木皆兵!”
“哈哈哈,我知错了。。你并不是没有剑。。。错了。。哈哈!”
凤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这个全天下最具杀伤力的剑客不甘的倒下,眼神悲悯,却猛地身形一动,只见后仰的独孤禁手指微动,一团红色的水滴笔直弹了出来,然而已躲闪不及。
红色的水溅在眼睛里,一阵剧烈的刺痛。
天,完全黑了。
眼睛像是灌进了墨水一般,又黏又涩。凤使劲地眨着眼,不时用湿透的衣襟擦拭着眼角,然而愈是如此,眼睛愈是干涩,两颗眼球如同掉进了石灰中难以动弹。
他想要睁眼,然而只是睁开了一线,眼球中就像有团火在烧,刺痛难耐,眼皮忍不住又盖了下去,他的心乱作一团,拼命令自己保持着冷静,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扯住眼皮,但眼前看到的,依然是一片黑暗。
他这是失明了么?
叶堂主呢,她在哪?战斗结束了,为何也不来打声招呼呢?大概。。。是嫌弃自己此时的模样太过于狼狈了吧,哈哈,这样也好。
他忽然想放声大笑,却笑不出。
他干脆席地而坐,侧耳细听着什么。风声如浪,像是情人在一旁温柔地呵气、说着甜蜜的情话。风也是大自然伟大的杰作之一,它们能形成各种声音,各种美妙。。。却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不过想听听另一个人的脚步踩在草原上的声音,那个人最好还能喊他的名字,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
连风都停了,周围静悄悄的。
走了吗?走了也好。
全身的伤口像是在这一刻全部发作了一般,有如万蚁噬身,五脏六腑也像是移了位,火烧般的痛。
人有时候可真是奇怪,明明一样的伤口,在高兴时不会感觉到痛,打斗时也感觉不到痛,偏偏只有在安静的时候才会觉得痛。
这疼痛可真会钻空子。
他躺了下来,双手垫在脑袋底下,只是做出这样一个简易的动作,全身也像是散了架。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天已黑了,也许没有。白天黑夜有区别吗?都是漆黑的。
“公子,你都快成木偶了哦。呵呵。”
她。。。还在?
说话的女人似乎正掩唇轻笑。
终于盼来了心底的那道声音,他却为什么还皱着眉头,感觉一阵锥心的痛?
为了不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凤一直闭着眼,尽量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笑道:“叶堂主,请教一下,这神刀城究竟还有多远啊?”
“还远着呢,公子着急个什么,办事最忌心浮气躁了。”顿了顿,话锋一转:“特别。。。是床上的事儿,嗯哼。”
凤叹了口气,淡淡道:“我不准备再继续走了。堂主,堂主请便吧,趁着天色还早,早些上路。”
那人却没有接他的话,反问道:“你胸口上露出来的是什么?”
凤腾出手,不动声色的将那东西塞了回去,淡淡道:“只是一本剑谱。”
只听脚步挪动,叶堂主似是轻笑着走了过来,凤正欲开口,只觉怀里一空,“我看看,什么剑谱?”接着,便是一阵翻书的声响,“这是什么剑谱?我怎么连一个字也不认识?”
凤淡淡道:“是。里面是很古老的文字。”
“那你教我看好不好?”
凤沉声道:“等他日吧,我已困了!”
腹部一沉,大概是剑谱又被塞了回来。
空气再度陷入到沉默当中。
“我劝你还是早些走吧,剩下的路,在下就不奉陪了。”
一语未毕,他压在后脑下的手忽然被抽了出来,紧紧捏住,他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却反而被扣的更紧,那应该是一只女人的小手,顶多只够他的掌心那般大,柔若无骨,温热如水。
“你。。。干什么!”凤不禁有些恼怒。
“公子。”叶堂主似乎在打量着他,若有若无的鼻息在他脸颊上扫荡,“妾身若是现在和你接吻,你还敢闭着眼么?莫非你闭着眼也能看得见?万一吻到鼻子的话。。。”
凤感觉就像是有两团火在自己的脸上烧,虽然看不见,也能猜到此时定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