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蛟伸手一拳,猛地直击那人胸口。那人侧头一偏,右掌一沉,将那拳头牢牢抓住,忽胳膊肘往他身上一顶,右手一挥,反手一记耳光,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甩在脸上。出手速度之快,让李蛟猝不及防,竟不能避开,结结实实挨了一着。
李蛟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恼羞不已。论年岁,论江湖辈分远远在此人之上,这是个什么东西,竟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李蛟无故受辱,哪忍得下这口恶气。左掌劈来,取他后颈,那人左手举杯,忽的朝他脸上一泼,杯中酒水顿时洒在脸上。李蛟一愣,只见那人低头一避,反手一勾,又将他左腕牢牢抓住,如此一来,两手皆被制,竟动弹不得。
李蛟奋力挣扎,那人忽的脱手,右拳急出,以拳变掌,向上一挥,直击敌人下颚,李蛟只觉下颚处一阵酸麻,向后摔倒,却又被那人抓了回来,按在地上,“砰”的一声,后肩已然中拳,李蛟哇的吐出一口血,倒地不起。
只见那人重拳抡击,一拳又一拳像暴雨点般打在他头上,李蛟七窍流血,早已昏阙,不省人事。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愕然相顾,谁也没胆上前劝阻。
蓝袍者兀自在旁观斗,只见那人出手凶狠恶毒,对腾虎还算留情,却不知为何对李蛟这般残忍,若是借酒泄愤,教训几下即可,也不至于将人往死里打。他平素性情温和,恭谨谦让,行为处事也总以“和”为先,不喜暴力争斗,看到如此血腥一幕,不由皱眉一紧。
白袍者忽的站起来,拔出长剑。此人年轻气盛,最见不得横行霸道,以武欺人的恶徒。
“孟师弟!”那蓝袍者一惊,按住他的剑,低声呵斥道,“你可别忘了我们此行目的!不要惹是生非!”
“大师兄!”
蓝袍者微微蹙眉,对他摇了摇头。他们二人有要事在身,绝不可为了不相干的事而节外生枝。白袍者不甘,长剑回鞘。心中强忍一团怒火,无处发泄。
老板眼见快要打出人命,大感不妙,忙赶上去劝阻。这海龙帮财大势大,又与官府勾结,早就称霸通州一方,万万不可得罪。若这两位当家的今日在他客栈出了事,他这客店也就别想再开了。
见那老板一阵点头哈腰,又送果子又送酒饭,说尽好话,便知要打发自己。那人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搁,醉醺醺地站起来,又往那李蛟身上踩了一脚,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且慢!”坐在地上的腾虎将他喊住,“有种的,留下名字!”
那人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也配?”
穆静虚压低帽檐,在一条街巷拐角处,紧张万分地盯着一家粮油店。此处是他约见卫爷的隐秘之地,如今已被黑衣铁骑包围,四周都有飞虎营的眼线。穆静虚心中担忧,手心冒出冷汗。他必须比黑衣铁骑更快一步,找到左卫。
那酒鬼大模大样走在街上,边走边往嘴里灌酒,走街串巷,倒似一点也不担心有人寻他麻烦。打伤腾虎,李蛟两位当家,不多时就传到了海龙帮。
日上三竿,那酒鬼摇摇晃晃走到粮油店附近,忽的倒在墙根,坐在地上休息,引起黑衣铁骑的注意。
穆静虚也紧张地朝此人望去,他虽未见过左卫真容,但据雪狐所言,左卫年岁三十,美如冠玉,一表人才,作为左澄将军最得力的贴身侍卫,除了武艺高强,更有汴京第一美之称。而此人蓬头垢脸,面如土色,酒不离身,一看就是个酒鬼,哪有左侍卫一点风采。
黑衣铁骑正欲上前盘问,只见不远处,十几名海龙帮的弟子,抡棒使棍,气势汹汹,朝那人冲来。黑衣纷纷向后隐去。穆静虚瞧这阵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酒鬼哈哈大笑,纵地而起,喝道:“尔等泼皮,也配与你爷爷斗!”
忽的,一个箭步跃出,抢过一杆,在那人头顶猛地打了一棍,长棍向上一顶,将那人直接顶飞。长棍一抖,横扫千军,一连打倒七八人。不一会儿,地上哀嚎一片。这群弟子平日里便仗着海龙帮名头,耀武扬威,欺压良善,没想今日遇到个狠角,再做纠缠,唯恐小命不保,纷纷扔下棍棒,连滚带爬,撒腿就跑。穆静虚见状,暗暗好笑。心道:“此人倒是大胆的很,也不怕得罪海龙帮,是条好汉。”正在寻思,再抬头一看,那人已不见踪影。
那酒鬼打完泼皮,大模大样离开粮油店,向右拐进一条小巷后,忽的跃上屋顶,展开轻功,飞速向客店奔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酒鬼一闪而入,将门轻轻关上。
“爹爹!”只听房梁处传来一小男孩的呼唤。
那人抬头一看,笑道:“好孩子,快下来!让叔叔好好瞧瞧!”只见那男孩约莫五六岁大,趴在一根横梁上,随意攀爬,犹如平地。
男孩做了一个鬼脸,叫道:“那你在下面接着我!”
那人展开双臂,笑着望着他。男孩跳下来,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爹爹!”男孩撒娇地喊。
“说了多少遍了,我是你叔叔,不是爹爹!”男人不停解释。
男人对着一面铜镜,开始一点点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镜子里赫然出现一个“白面书生”的模样。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此人便是左卫,已故左澄将军的家臣,素有“君海棠”的美誉。只是这汴京第一美真面目,当无几人识得。
他洗了把脸,又开始换上另一张面具,接着又换上一件破破烂烂,散发异味的衣服。易容完毕,一个老乞丐出现在眼前,那男孩皱了皱眉,捂住嘴鼻,大声嚷道:“好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