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尺苍峰,影影绰绰,缕缕乳白的雾水如轻纱般笼罩着深邃的翠林。
翠林深处,一紫色帐篷静静的立在树林中央,风,徐徐而来,掀开紫色罗帷,罗帷中,一位女子手持古铜镜子,她捏着抚琴女子的画像轻点红唇,淡描细眉,纤细的玉指敲打着案桌。
柳叶眉点缀在娇嫩的额头上,淡淡的胭脂味道弥漫在寂寥的夜色里,她轻撩起飘散的发丝,目光凝视着远方……
远方,一个十六的男孩背着一把古剑焦急的在翠林里来回徘徊,他已经在这片莽林里转了三天三夜,始终没有走出这片老林。
来来回回,围着深山兜了几圈,却始终不曾找到出口。
“情断山?怎么还是在紫云山西角”
男孩借着微光皱着眉头盯着劲石上的三个大字嘀咕发慌,分明的菱角映在斑驳的古林里,显出异常的困惑。
因为他自小在紫云峦长大,虽然他只是紫云宗的一个外围弟子,但对于东南西北的四山三崖他可是了如指掌。
紫云峦东有长相山,崖为长相崖,西有情断山,崖为断肠崖。西是外围弟子修身场所,东则是内门弟子休憩之地。
南为思乡山,崖为望月崖,一般是资质极佳的童子在那边修炼,北则是紫琼海墓,内门弟子闭关之处。
可是今天,他却在情断山内迷了方向,而且,四周紫雾缭绕,根本不知过了几许几夜,只知道此山如同囚笼迷阵,没有出路。
“嗖”
一道幻影凭空而出,将黏稠的紫雾左右分开,男孩眼睛一亮,兴奋的抬起头看着那团幻影。
“弟子上邪,拜见师叔!”
男孩颔首作揖,恭敬之情溢于言表。
那道紫色影子幻化成形,一个身着白色羽衣的少年飘然而立,飘散的长发在朦胧的月色下无风自动,双目纤尘无暇,隐约有几许仙气环绕。
他名为紫城,与上邪年纪相仿,可是他自小天资聪颖,五岁入紫云阁,成为内门弟子,所以有紫宗代姓,在紫云宗地位比外围弟子高出几倍之多。
紫城并未回礼,而是冷冷的说道:
“上邪,紫烟要我转告予你,她身肩天下之大任,已决心当选紫云宗圣女,儿女情长,从此与她无关。”
上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颤抖的鼓着眼睛看着飘然的紫城,惊讶的说:
“不可能的,紫烟她说过不想做圣女的,你骗我的,不行,我要去找她”
“放肆,上邪,紫烟乃后继宗主,又岂是你这小辈可随意朝见的?不过我念在你对她一片痴心的份上,今个儿就饶你一次,你且好自为之!”
上邪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但他与紫烟从小青梅竹马,紫烟的心他比谁都清楚,况且两人心思早已在紫云宗路人皆知了,一时间还是紫云宗的一个笑话,若是上邪不去长相崖见紫烟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紫城师叔,念在我与烟儿青梅竹马的份上,让我去见见她,倘若真是……”
上邪哽咽一下,继续道:“倘若真是如此,上邪立马离开紫云宗,从此不在打搅她”
紫城严肃的脸上微微的颤抖一下,他闭上眼睛,不忍心的说:“上邪,你这是何苦?哎,紫烟师妹,出来吧!”
瞬间,四周的烟雾弥漫凝聚,一位女子从雾气中款款飘出,一股浓郁的百合香弥漫开来,蒙蒙之中,显现一位身着紫色凤袍的女子冰冷孤傲,隐隐与抚琴女子有七分相似!
雾霾之中的女子对紫城点点头,紫城会心的退却,那种恭敬之情没有丝毫的掩饰。
透过朦胧的雾气,上邪急切的凑上前,问道:“烟儿,方才……”
“别过来,上邪,我与你本不是一路人,从前之事,勿需在提,本宫现在贵为圣女,当以宗教社稷为己任!过往之事,你与我一刀两断,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我们只有尊卑,没有情感”
一句一刀两断,说得大快人心,一句恩断义绝,说得酣畅淋漓,其中之语,却不乏冷漠与霸气,可是上邪却如五雷轰顶,打得他晕头转向,眼前的紫烟,既然连给他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上邪始终不敢相信,这就是他日夜思念的紫烟,前几日他们还在枫树林相依相偎,转眼间却要一刀两断,那些海誓山盟原来在权利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是自己看错了,还是自己过于痴心?
上邪痴呆的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道:
“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呵呵,原来你跟他们一样,都是瞧不起我们这些记名弟子,即使是这样,那为什么前些天你还叫我带你离开紫云宗,去过我们想过的日子呢?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呢?为什么!”
雾中的女子眉头微微一皱,沉默片刻,说:
“因为我们的心太年轻,宗主说的对,男人的心,永远不会只为一个女人而热,这个还给你,往后,就当你我的往事都不曾有过!”
上邪摇了摇头,他拾起三生笛,这根笛子,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他说过要带她离开的紫云宗,从此不问红尘之事的。
如今,她却将笛子丢弃,莫非,从前的事情,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游戏吗?
上邪颤抖的握着笛子,低头自言自语,道:
“我愿将心换彼心,你就会明白我的心为何会如此炽热了,烟儿,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绝情寡义了?”
“你心再热,也不抵我紫云宗的千秋伟业,曾经的我太幼稚,你的那些誓言不过是我们的年少无知罢了,现在本宫手握重权,又岂是你一颗红心所能比拟的!上邪,你且好自为之!”
雾中女子冷冷的说完后便消失在寒烟浓雾里,只留下两眼发呆的上邪。
笛声哀凄,将灰蒙蒙的树林吹成寒冬:三生石未铭,琴音何处寻?
天冷,心更冷,上邪颤抖的看着四周茫林,四周,啾啾的鹧鸪啼血般在幽深的树林环绕,他的眼睛早已模糊不清,耳边始终回荡着那一句:你心在热,也不及我紫云宗的千秋伟业!
月,渐渐落下,四周的凉雾不自觉的退却,上邪拖着沉重的脚步,失神的在深山里乱走。
因为,她走了,他感觉人生也没有生么意义。他不知该何去何从,哪里才是他最终的归宿,谁,还可以让他的心有一丝留恋,罢了,罢了,尘缘曲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凄凄冷冷的凉风吹散他的头发,他两眼模糊的来到山的尽头。
尽头,一座崖,名为断肠崖,中有一棵古树,古树苍劲如龙,下有一座墓碑,碑文早已模糊不清。
“断肠崖”
上邪看着碑文上的字自嘲自讽,忽然,他抬头仰望苍穹,微束的头发瞬间飘散,一颗灼热的泪珠终于从他眼角滚落。
“可怜我一片痴心,到一片痴情头却是一刀两断,恩断义绝,我现在还要这颗心有何用!”
他从后背轮起长剑,一道白光闪过他眼眸,手起刀落,一颗鲜红的心被他连根拔出,上邪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就要红心出现片刻,一道金色光从天而降,萦绕在这颗滚热的心上,四周,瞬间艳红如火……
上邪捧着晶莹的心,哆嗦几下,便跪在寂静的崖边,他的双目,始终没有在合上,一串串的泪珠带着鲜红的血液在黑色的夜里流淌,无止无尽……
当一切都散去,尘缘之事,化作一腔悲曲,在寂静的夜晚缓缓的吟凑。
忽然,崖边,一双尖锐的白骨手从古墓里伸出,带着“桀桀”的尖叫朝上邪的红心摸去:
“七窍琉璃心?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