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灰衣人的行动力有多快,萧畅在今夜才真正见到。
只见擎苍拍手招来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声,那人低声应‘是’,把门推开一道缝后,纵身一跃,然后,没了踪影。
不过片刻,有人来回禀,除了母牛之外,其它都已齐备,擎苍不知萧畅要如何行事,转过头来看向她。
萧畅深吸一口气,从容的站了起来,低声问道:“这院中可有小厨房?”
“有。”擎苍低声回道。
“先用热水把干薄荷叶冲泡开。拿进来给我,请来个仔细一些的人,我需要他的帮助。”说着萧畅站了起来,轻轻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八两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打着磕睡,其余的灰衣大汉们依旧姿势没变,甚至连神态都没变。
萧畅上前去把八两拍醒,让他把自己的衣袖好好的束起来,而后轻声道:“这里没事,你去睡吧,天明之后还要帮我烧火呢。”
八两欲言又止,喃喃道:“先生...”
“去吧,今夜睡不好,天明就没办法帮我好好干活啦。”萧畅安抚的一笑,知道八两是担心她。
此时,一名个子矮些的中年汉子用托盘端着一只茶壶走了过来,对萧畅道:“萧先生,冲好的薄荷叶在此。”
萧畅看向这个一脸精干像的汉子道:“有劳壮士,这薄荷水要泡一会儿才可以用。请先放入房中,现在请让人到小厨房,多烧些热水,也请带我一起去。”
精干汉子果然“精干”,低头一礼道:“小人阿熊,任凭先生差遣,请先生随某来,些许粗活,不在话下。”说罢,扭头把茶壶递给了身边的人。
“那便有劳把刚才我要的所有东西都放到那里,请带我过去。”萧畅向他一点头,汉子转身当先领路。
说是小厨房,其实一点儿也不小,各种厨具更是精细了几分,萧畅此时即然下定了决心先救人,也就无心研究这些锅盆碗灶。
看汉子把火烧上之后,萧畅也翻到了要用的容器。
比普通的酒杯要小一些,非金非瓷,通体雪白,拿到手里温滑柔润。
‘是玉杯,还是羊脂白玉!’饶是萧畅自命也算见过世面,也不禁在心里暗赞一声。
救人如救火,顾不得多多欣赏,萧畅便拈着玉杯,舀起了水。
没错,萧畅是想制“盐糖水”,床上青年熬到现在,估计胃里早已经空无一物,既食不进颗粒,又口吐脓血,还有什么可以应一时之急?
当然是先喝“盐糖水”保住一点儿体力再谈其它。
在这个没有量杯,也没有天平的年代,估计更没有“厨房秤”,只有用“笨法子”制作“盐糖水”了。
每烧热一百玉杯的水,要加上五玉杯的糖,和一玉杯的盐。萧畅折腾了一会儿,尝过之后,觉得差不多,放置一边待用。
再烧了一大锅热水,请精干汉子用铜盆端着,萧畅自己端着茶壶,回到病人房中。
此时擎苍似是刚给青年病人用完药,房间里的药气扑鼻,那青年正在沉睡,呼吸之间肺腑“呴呴”有声...
擎苍坐在床边拈须不语,眉间有了一丝愁色。
萧畅放下茶盘走过去低声问:“老爷子,这病人...”怎么样了?
擎苍摇了摇头道:“唉,内腑重创,油尽灯枯,高热不煺,若是还不能想办法降了他的体热...”你就不用忙活了。
“小子记得旧日家祖曾说过一方可煺热,只是当时年幼,怕是讲给小孩子听的故事而已。”
“什么方子?说来听听!现在还谈什么真的假的?”
“用烧酒给病人擦身,特别是腋下四肢等处!”
“这个...”擎苍拈着须迟疑着。
一边精干汉子阿熊走了过来弯下腰冲着擎苍耳边轻声道:“苍叔,此法或可一试,既非给阿郎用药,只在身上涂酒而已,阿郎这许多时日熬得也是够了...”
擎苍这些日子医治病人,早已把能想的法子行了个遍,不然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一个劫来的厨子身上。
此时别无它法,只能试上一试。
阿熊见擎苍点头不语,便上前把青年病人的衣裳解开,萧畅心中觉得,这么看人家的身体似乎不妥,于是便后退两步背过身去。
此时擎苍却道:“萧先生且请指点一下。”
萧畅一听,转过了身,走向前对着阿熊说:“先用热水给病人擦个身,再用烧酒打湿面巾,拧干之后,擦拭病人颈下,腋下,前胸后背,四肢,手足心。”
阿熊依言去拿烧酒,萧畅却拿起冲好的薄荷叶水,倒满了一大杯,放到桌上晾着。
物理降温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生效的,青年病人的高热还是体内的炎症引发,更是见效甚微。
只不过萧畅觉得病人房间内的空气不流通,又有异味,而且看样子打从青年受伤就没擦过身,很替病人难受,所以借着烧酒擦身,让病人舒服一下。
阿熊拿过热水面巾,萧畅一拧身坐到床上,两人一齐先把病人的衣裳解开,露出了青年病人苍白的上身。
借着昏黄的烛光,可以看出,若是这个病人没生病时,应该是个高大的,肌肉匀称的美青年。
便是现在晕睡病床上,也依旧能看得出他的五官轮廓分明,很是俊朗,只是似乎因为病得太久伤了根底,才瘦得有些脱了形。
只见他瘦得根根肋骨支棱着,腹上几乎没有了肌肉,薄薄的一层肚皮,轻轻上下起伏,呼吸若有似无,好像随时都会断掉。
胸前背后绕了一圈厚厚的药布,隐隐有药味透出,略微抬起胳膊,病人便紧皱双眉无意识的轻微呻吟,可见伤口颇为疼痛。
略擦拭了一遍,而后便开始用烧酒给病人擦身。
两三遍过后,忽听病人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似是要醒转过来。
萧畅抬手示意,让阿熊帮忙把病人搬起来,依倚在自己身上,而后道:“阿熊,桌上的薄荷水应该已经晾好,拿过来给公子漱漱口。”
这句话萧畅想说很久了,自从见灰衣大汉只给病人擦嘴角,并不让病人漱口之后,略有洁癖的萧大厨就早已在心里跳脚!
阿熊闻言一愣,似是若有所悟,拿了薄荷水来,递给萧畅。
萧畅接过杯子,低声唤着病人。
擎苍在一旁看过多时,此时抢步上前,顺手一针,扎在病人“人中”穴上,轻拈两下,那病人片刻后睁开了眼睛。
萧畅轻声让病人喝了口薄荷水,漱了漱后,又让他吐到地上的铜盆里,如此往复三次。
病人配合着做了。
擎苍见萧畅把病人折腾了一番后,病人并没有异样,反而在清醒之后脸上多了几分舒爽的表情,于是也暂放下心来。
病人漱完口后,萧畅并没有让他躺下休息,而是轻声问道:“公子可还能喝些汤水?若是可以,在下这里烧了些汤水,虽不甚可口,但能让公子身子舒服一些。”
青年病人此时脸色略微好转,英俊的脸上似乎有了些生机,闻言微弱地点了点头。
于是萧畅又让阿熊把放了半天的“盐糖水”拿了过来。
萧畅一边给青年喂“盐糖水”,一边轻声道:“在下知道公子饮食难以下咽,这个汤水可以让公子的身体略有些气力。公子能饮多少,便饮多少,不要强求。”
喂过水后,青年病人似乎累了,眼皮渐渐合上。
略过了一会儿,等病人睡稳之后,萧畅才轻轻撤身把他放倒在床上,缓缓离开病人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