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以为你是个英雄，当年你纵马长枪战功显赫，破左部十余万落，挡胡寇十余万骑兵南进。然后我发现英雄只是个影子，你慢慢就窝囊起来了。你连你孩子都保护不了。”
“其实你已经猜出来是谁动的手了，对吗？”
周广宇一声不吭，脸上神色淡淡的，满是落寞。
长孙静淡淡道：“雨儿的伤，你打算用那法子吗？”
周广宇沉默了片刻，“试一下吧。生死由天，总得尽人事。”说着看了她一眼：“你终于承认她了。”
“她本就是我女儿！”
“下去吧！”
“皇上，您，您怎么了？”周广宇和长孙静走到帐子前，吴班诧异地问道。
周广宇奇怪地瞪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却看到站在吴班旁边的高岩、华妃、周灵翊、长孙清、周灵煜、飞雪都是一脸惊骇地看着他。
长孙静看了看他，偏过头抹了抹泪，进帐子了。
周广宇看到华妃，叹口气道：“大晚上的你也来了？又不会骑马。不会有事的。”
华妃掩着嘴，通红着双眼，似乎要哭了，过了片刻，却是拿出一面随身携带的铜镜呈了过来，“陛下看看吧！”说完转身掩面跑了。
周广宇打开铜镜，借着火炬看了看，愣住了，镜中人不知何时也是斑斑白发，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叹息一声，收起镜子进了帐。
长孙清看着满脸苦涩之意。
周广宇进帐，吴之仪看到他的样子，稍稍楞了一下，随即如常行礼，问道：“皇上想好了吗？”
此时帐子里只有他们三人，四位太医在帝后出去后被吴之仪打发出去了。
周广宇点点头道：“就这样吧，给雨儿补血。”
“不知道陛下打算用谁的血来补给公主呢？”
“既然是要用亲生父母或兄妹，那就用朕的吧！”
“皇上一身系天下安危，岂可轻动。用妾身的吧，不过取一点血而已！宗人府说她是妾身的孩子，妾身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妾身的孩子。如果是，相信她会好起来；如果不是，那就死吧。”
“娘娘，亲生母女之间也只是成功的可能性大些罢了，不能以此为据啊！”
“她要成为本宫的孩子，就要有使得本宫信服的证明。来吧！”
周广宇点点头，心里知道皇后心中估计还有过不去的坎，这也只是一个理由罢了。
吴之仪道声“是”，从医箱里取出一条细细长长两头尖尖中空的软管，叫军士取过热水撒上一定量的盐，然后将管子放入水中清洗。
随后让军士在帐子里搭起了一个架子，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张高高的几案，在几案上铺上垫子，又拿来了一壶烈酒。
周灵翊进帐拿过烈酒分别给长孙静和灵雨的手臂上的一处部位洗了洗，让长孙静坐在几案上，把手臂固定在那个架子上，随即用黑布蒙了长孙静的眼睛。
长孙静奇道：“蒙住眼睛作甚？”
灵翊道：“母后，吴大夫说‘这样可以减轻人的恐惧。’”
随即吴之仪进来，拿过那根管子，一头插在长孙静手臂上清洗过的地方，另一头插在灵雨手臂上清洗过的地方。又用绷带紧紧缠住。
长孙静只觉得有蚊子在自己手臂上叮了一下，微微发痒。
灵翊在一旁看着，发现不一会一丝红线从长孙静体内流出沿着管道向着灵雨体内流去，她看了一会觉得头晕。就站到一边，不敢再看。
过了大约一刻钟，吴之仪看看灵雨脸色慢慢转红，气息也稳了，摸摸脉搏。觉得脉搏跳动有力，就取下那根管子，分别给灵雨和长孙静止住血，转身去清洗他手里的工具。
灵翊给皇后解开黑布。吴之仪嘱咐道：“输血的手臂不要随意动，公主殿下快扶娘娘去休息。这些天娘娘可能会时常感到头晕这都是正常的，最近多吃些蜂蜜、红枣、阿胶之类补血的东西慢慢就好了。”
长孙静起身倒不觉得怎样，就是脚下有点虚。她轻声询问：“灵雨现在怎样了？能好吗？”
吴之仪缓缓道：“到明日午时若无事就没事了，这次就算成了。”
说完摸摸灵雨的额头，觉得她的额头微微发热，知道暂时无事，就为她盖好棉被出去了。
周广宇见到长孙静出来，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
长孙静轻声道：“吴大夫说要到明天中午才能知晓。”
“你觉得怎样了？”
长孙静见他脸上带着焦虑和关怀，淡淡一笑，“稍微有点晕，妾身过去休息了。”
“嗯，快去吧！灵煜今夜过去照看着你母后。”
“是，父皇！”
目送着皇后离开，周广宇刚要进去，却看到吴大夫出来了。
“吴大夫，灵雨还好吧？”
“看情形，暂时应该没事。如果到明天中午殿下还没事的话，那就真的没事了。”
“嗯！吴大夫辛苦了，吴班快请吴老大夫过去休息！”
周广宇进入营帐，看到灵雨睡得极为安详，坐在毯子上也有些放心。看到被子盖得有些不严实，就起身细细地给她盖被子，将被子边细细地掖了掖。
掖到灵雨腰间，忽然觉得手上一凉，碰到了一个硬物，他觉得有点奇怪，拿出来一看却是自己送给灵雨的那块玉佩。
他看着这块玉佩，觉得这块玉佩似乎与自己送给灵雨的时候稍微有些不一样了。
是哪里不一样呢？他细细地看了看，却又觉得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就是感觉生动了许多。
他翻了几下没翻出什么特殊之处，就打算把玉佩从新挂到灵雨腰间。
正在挂系时，忽然他竟然看到了玉佩遮盖下灵雨衣服的一角，他颇为惊讶细细看去发现原来玉佩刻着的五爪金龙的眼睛不知怎的掉了一块，金龙的眼睛在火光闪烁下显得格外灵动，就像活了一样。
他忽然想起吴班进来时向他禀报的：公主腰间中了一箭，但是被玉佩所阻没有受伤。
原来这一箭就是射到了他给的这枚玉佩上，还刚好给金龙开了眼。
他忽然想起古书上记载的画龙点睛的传说，这算是画龙点睛吗？
一时间思潮起伏，不知怎的竟是想起了十几年前灵雨抓周的事情，他还记得她抓了短剑、玺印最后抓了张开雕满菊花的玉佩。
他看看灵雨，又看看玉佩上活灵活现的龙眼，心思复杂。
※※※※※※※※※※
清晨，天光再次微微亮起，还有些暗。军营里薄薄的雾气轻轻飘着。
灵雨睁开眼睛，看着帐篷的穹顶，脑袋一时间是空白的。
片刻后，她似乎才意识到：她还活着！
她动了一下身子，腹部钻心的疼痛传来，胸口也发起疼来，忍不住咳了一声。
然后她感到自己身边有人在那爬着，刚想歪个头看看是谁，一个人的上半身陡然映入了眼帘。那人抬起头揉揉眼，看向灵雨：“雨儿醒了，觉得怎么样？”说完摸了摸灵雨的额头，“嗯，不热了。你稍等一下，朕去找吴老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片刻之后，反映了过来，大吃一惊，这一夜守在自己身边的是父皇吗？又觉得父皇似乎和一天前有些不一样了。
吴之仪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是华妃。
吴之仪过来摸摸灵雨的额头，把把手脉，在灵雨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向周广宇回道：“皇上，公主殿下恢复的很快，应该已经没事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到了中午老臣再给殿下行针吧！”说完向皇帝行礼出去了。
华妃在帐子里侍候皇帝梳洗，随后几名宫女端上早膳，周广宇就在帐子里用膳。
华妃则端过一碗稀粥来喂灵雨喝，灵雨前面十余年自有记忆始就没有受到过这等待遇，极为吃惊，就想坐起。
华妃按住她，温和道：“长公主有伤在身，不必起来。殿下救了翊儿，本宫过来侍候也是应该的。”说完舀了一勺稀粥吹了吹就慢慢向灵雨嘴边送来。
灵雨极为尴尬，只觉得张嘴不是，不张嘴更不是。
周广宇在一旁淡淡道：“长者赐，不可辞，况且这是你母妃亲自喂你喝粥。你救了翊儿，受一碗粥，不为过。”
灵雨无奈，满眼歉意中张开了小嘴。
用过早膳，周广宇出去处理事情了，他是一国之君，不可能总是守在女儿的床前。
华妃喂灵雨喝完粥，就出去了。片刻后灵翊进来了。
灵翊见到她好了不少，笑着走到床边问道：“皇姊，刚刚我母妃侍候你觉得怎样啊？”
灵雨和灵翊相处的日子里，知道她向来稳重，今日竟是开起了玩笑，显然心情不错。就微笑着回道：“吓死我了。”
“占便宜了吧！从小到大，母妃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我。我好羡慕的。”
“我也是沾了你的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