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钟鸣回到正堂,站在母亲身边,听着母亲与族人们扯皮,不时插两句,帮母亲解围,他倒是依然一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双方纠缠到亥时也没有纠缠出一个结果,最终大家不欢而散。
颜钟鸣看族人都离开了,方始向颜夫人道:“娘,师弟他回来了。”
颜夫人已与族人争辩了好久,满脸倦色,容颜憔悴,自颜虔被抓担忧与各种烦心事不断在折磨着她,正拿起手边的茶碗喝茶,听了这个消息,吃了一惊,手一抖茶碗差点掉到地上,拿稳了茶,她才焦急问道:“那他如今人在何处?”
“在我房间,娘要我叫他过来吗?”
“快去,小心点。”颜钟鸣拱拱手向母亲行个礼退出去了。
颜夫人看着跪在面前的邓晨,揉揉额头,“虽然料到你会回来,但是没料到这么快。易容做的挺好的,杨老头教你的?他就喜欢这些奇怪地东西。”
也不等他回答叹口气温声道:“你师父之前料到你会回来,他不希望你回来,希望你能够好好走下去,对于家里你师父在得知你外祖起事后就已经做出了安排,你待会就走吧,不要卷进来,这不是你师父想看到的,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邓晨伏在地上,哽咽道:“师娘,要不你们随我一起走吧!”
颜夫人向四周看看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舍不得啊。”接着话锋一转,俨然道:“古人常有扫天下、清宇内之志,你师父他们或许更希望你也如此吧。大好男儿,莫为此女儿态,起来吧。无论我们怎样,都希望你将来能够完成你的志向。”说完只见颜钟鸣带着颜夕过来了。
见到邓晨的样子,颜夕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正是自己的未婚夫,情不自禁扑过去抱住邓晨低声哭了起来,这些天她也受到了不少压力。
颜夫人看着两人抱在一起,心里涌起一抹柔情,过了一会淡淡道:“好了,好了,先把正事说了吧。”
两人连忙分开站好。“今晚晨儿回来了,夕儿待会你就换个装跟着晨儿走吧。”
颜夕听了楞了一下又要哭起来,颜夫人低喝道:“不许哭,你想闹得众人皆知吗?”
吓得颜夕立刻捂住嘴,低声啜泣不已,颜钟鸣在旁看着轻轻叹息。颜夫人起身走到颜夕身前轻轻抚着她的秀发道:“夕儿,本来娘和你爹是想亲眼看着你上轿子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你爹被官府抓去了,再过几天家里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刚好今夜晨儿回来了,你就和他一起走吧,也算了了我们一桩心事。”
说着说着嗓子也哽咽了,偏过头拭去泪继续道:“今夜有我在,有你们大哥在,就在这里把天地拜了吧,礼数完了,你们在一起也名正言顺,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颜夕听了愣住了,回头看看邓晨,此时邓晨倒是冷静了下来,他也没有拒绝脸色沉静,拱手行礼道:“师娘,请允许我梳洗一下,既然是拜堂自然不能以这副模样来拜。”颜夫人点点头。
********************
邓晨带着颜夕骑着一匹马奔驰在漆黑的荒野道路上,身后十余丈之外五六匹马紧紧追着,举着火把,不时喊着“邓晨休走”。邓晨腰悬长剑,背负弓箭将颜夕拥在怀里,沿着路向着自己家乡的方向驰去。
原来在颜家邓晨和颜夕拜过堂,颜家刚刚为邓晨和颜夕换了装束还没来得及易容,就有人来敲门了,颜夫人吃了一惊,连忙让颜钟鸣带着邓晨二人从后门出去,自己去应付来人,颜钟鸣心思灵活、临危不乱,想着既然官差到了,恐怕后门也有人守着了,就没有立刻带他们从后门逃出,而是把他们俩藏进了家里的地窖里。
原来,邓晨来这边被一个村里人看到了,那人也没有看到邓晨的脸,只是从背影上觉得像是邓晨,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像,想到官府的赏格,终于忍不住在大晚上跑去报告了里长,里长一听是反贼之子,那里忍得住,立刻带上三五人吵吵嚷嚷来捉邓晨。
他们吵吵嚷嚷在颜家搜过一遍后也没有找到只得离开,颜钟鸣看着他们走了,就为邓晨备好马匹、干粮,还为他准备了弓矢和长剑,他是知道邓晨会一些功夫的,然后从后门送他们离开。
谁知里长倒也聪明,在颜家没有搜到,就在村口大路上设了哨,防止邓晨悄无声息地逃走。
邓晨与颜夕骑马从村口驰出,那埋伏的人只看到一匹马飞奔出去,那里看得清人,但是这人大抵立功心切,看到有马奔出,下意识以为是邓晨,他这次倒是碰对了,还真是邓晨。
于是他连忙到里长那里报信,只是里长本以为那村人看错了,派这人守在村口也就是防个万一,此时再次在床上躺下,听到他说邓晨骑着马跑了,大吃一惊,到手的功劳怎能让它跑掉,赶忙再次召集手下人骑着马举着火把顺着路追了上来。
邓晨和颜夕虽是骑马,但是两人一马跑的自然不算快,里长他们追了将近半个时辰就看到他们了,且距离越来越近。
邓晨眼看他们越来越近心里微微焦躁,身后六匹马,自己和颜夕无论如何也是跑不过他们的,眼看前面一个转弯,他趁势取下弓矢,在马匹转弯刚好能看到身后时陡然放了一箭。
邓晨箭术几乎是从小学起,黑夜中对面火光极为清晰,他也就对着最前面的那人射去,最前面的自然是里长,黑夜之中相距又有些远,他那里看得清对面的动作,待听到箭矢的声音时,已然躲不过了,登时哎吆一声中箭落马,也好在是黑夜,邓晨并未射中他的要害,这一箭射在了他的肩头。
其余几人听到他的痛喊连忙下马,见到他肩上插着一枝箭,连忙去手忙脚乱地包扎治伤,里长连连挥手,“我伤的不重,你们赶快去追他,小心他的弓箭。”五人留下一人照顾里长,其余四人再次上马追了过去。四人都掣出刀剑在手,以防箭矢。而此时邓晨又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邓晨转过弯,下了个坡,进入了一片荒野,他心知里长他们还会追来,两人一骑无论如何逃不开,正想着办法,忽然感到马蹄下传来花花的蹚水声,他心念一动,勒住马缰绳,站住,燃起火折子只见这是一个小池塘,池塘边生着一丛芦苇,他抱下颜夕,折下一段芦苇,沉声道:“夕儿,我们光逃不是办法,他们马快会追上来的,暂时要委屈你一下,行吗?”
颜夕也知道形势紧迫,被抓了恐怕邓晨和自己一家都要完了,温顺地道:“晨哥,该怎么办?”
邓晨道:“你先藏在这里,我过去引开他们。看到那丛芦苇了吗?那里的水不是很深,躲在水里含着这支苇杆,让苇杆的另一端露出水面透气,这样可以保你先躲过他们。”
“那你呢?”
“我去引开他们,这几人未必打得过我,赶走他们我会回来找你,他们也不过是为了钱财而已,未必会拿命去拼。一定要藏好了。”颜夕点点头。
邓晨看着颜夕藏起,熄灭火折子,骑上马跑到另一边藏了起来。不多时,只见四支火把从远处追了过来,邓晨此时藏身在一个土丘后,冷眼看着四人慢慢追来,停在池塘边看着一小片浑水交谈着,他再次张弓搭箭,这一次射得是咽喉。
那四人正站在水边哪想到邓晨还在附近,这一箭过去中箭之人就不那么幸运了,咽喉中箭砰的一声整个人落到池塘里,激起大片水花,鲜血在池塘中蔓延开来,一人下马去捞中箭那人,另外两人立刻骑马向着箭矢来的方向驰来,邓晨立刻张弓射箭,谁知这二人这次有了防备挥刀挡开了。邓晨连忙跨上马,向远处逃去,这二人也紧追不舍。
且说那个下马捞人的那个,正是村口监视的那位,在家里排行第四,姓刘,就叫做刘四,眼看着同伴被箭射死,平日里就胆小,此时更是心惊胆战,将同伴尸体捞出,眼见同伴已经没救了,回头看看只见另外两个同伴追着邓晨早已跑的不见了人影,心里害怕,也不敢往别处去,只得守着同伴尸体。
想了片刻又费力把尸体放在了马上,就在这过程中,他的火把偶然在水面上照了一下,却看到水里一团黑丝,吓了一跳,举起刀颤声喝问道:“谁,出来!出来!”
颜夕自小在颜府长大,听到刘四的大喊,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其实刘四更多是出于害怕而喊叫,并没有真的认出她,甚至都不能确认那一团黑丝下究竟是不是人。
只是颜夕自然不知道,只得从水里出来,哗啦哗啦连声中,倒是先把刘四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水中那团黑丝竟然真的出来了,当即大喊一声“鬼啊!”抛掉手中刀,立刻呼喊着跑了,连自己的马、同伴的马和尸体都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