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皇帝冲冲出来,高岩连忙跟上,举伞遮雪,羽林卫也随即跟着离开,一大群人走得风风火火、脚步铎铎,良久周广宇停下脚步,问身边的高岩:“我们到哪了?”
高岩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四周一片银装素裹,道路还没清理,心里确定了下位置,回道:“陛下,我们这是在御花园里,再向前走就是太液池了。”
皇帝向后挥挥手,一众羽林卫随即散开,皇帝遂向着太液池去了,高岩依然撑着伞紧跟着。
周广宇站在太液池旁,看着冰封的湖面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枯荷梗子也被冻在冰里,满池萧条之意。
在太液池边雪地里站了好久,吹了良久寒风,高岩站在皇帝身后,同样一动不动,手脚都发麻了,皇帝终于动了,他转了身,换了个方向,沿着湖走了起来。
高岩多次想问皇帝纸条上传来的消息该怎么处理,可是看看皇帝的脸色,却是欲言又止,从皇后的寝宫出来后周广宇的脸色就很差,虽然没有听到吵闹的声音,但高岩根据以往的经历可以大致猜出皇后恐怕不信,而且皇后说不定还给了皇帝脸色。
周广宇沿着太液池走了一会,在风雪中吹了这一阵,头脑也清醒了,遂向高岩道:“你想问这个消息如何处理吗?”
高岩愣了一下,连忙回道:“是的,陛下。”
周广宇又问道:“你相信这个消息吗?”
高岩沉吟了一下,道:“老奴不敢确定。”
周广宇又道:“本来朕是满心欢喜的,因为吴老大夫的信誉值得我信任。可是往年那么多消息提到的女子,最终确认不都不是吗?我恐怕这又是一场空欢喜吧。”
高岩迟疑了一下,问道:“那这个消息……”周广宇道:“封锁起来吧,暂时先放放再说。”高岩拱手应道:“诺!”
周广宇继续沿着湖边走,此时天已经大亮,雪还在下着,风依然吹着,清晨已经过去。
他忽然听到前方有人在呼喊,声音稚嫩,充满了快乐,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拐过两个弯,通过疏阔的林子看到一片小小的已经被清理过雪的地面,褐色的泥土裸露着,仿佛雪白毯子上突然被烧焦了一块,而那块土地上则有两名小孩在练武。
这自然是周广宇儿女中的两个,都穿着白色的狐皮冬衣,甚是可爱,宛如高手织匠在烧焦的地方用五色彩线以灵心慧质绣上了一对福娃。
周广宇在雪地里站了好久,眼睛被雪光映照,又离得远,一时倒没有认出是谁?
揉揉眼再看时才发现这两个孩子一个是他与华妃的女儿,算上失踪的灵雨,排行第三,名叫周灵翊,今年十四岁。
另一个自然是他与皇后唯一的儿子,太子周灵煜了。
此时,两人都把大氅脱了下来交给了宫女,然后就把宫女赶得远远的,而与他们在一起的,则是一名女侍卫,是周灵翊的,这名女侍卫是他特意派到周灵翊身边的侍卫,名字叫清霜,自小在都水监中被培养。
在发生灵雨公主失踪事件后,就被派到了周灵翊身边,负责保护周灵翊的安全,她的武艺在皇宫中也称得上高手,身手很是了得。
此时正站在场边,全神贯注地看着周灵翊、周灵煜姐弟对战,周灵煜的护卫不在,大抵被赶跑了。
两人此时正各自拿着一柄木剑在相互对攻,周灵煜今年八岁,正是好动的年纪,倒是周灵翊十四岁已经算是大姑娘了,两人在场中对攻的不亦乐乎,不时有木剑撞击的声音远远传来。
两姐弟正玩的愉快自然没注意到有人在远处看着,周灵翊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周灵煜则是用玉簪把头发簪在一块,看上去简单利落。
周广宇平日里忙于国事,皇宫诸事都由皇后长孙静掌管,三公主周灵翊平日里在他面前一向温婉清净,周广宇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三女儿与自己唯一的儿子在一块玩耍的场景。他决定不打扰,好好看看,享受下其中的乐趣,暂时并没有露面的打算,生怕露面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倒是那位女侍卫清霜发现了这边的皇帝和高岩,正打算过来见礼,却见皇帝挥挥手阻止了,大概明白皇帝不愿意打扰这一对姐弟,就继续紧紧盯着这两姐弟的对战。
自从公主失踪事件发生,皇宫里对于皇子、皇女的教育就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对于皇子、皇女的武道教育加强了很多。
周灵碧、周灵翊以及年纪尚幼的周灵煜都在很早就开始练武、摆弄暗器,只是人的资质不同、喜好不同,结果自也不同。
周灵碧不喜欢练武,所以在周广宇这三个子女中,她虽然年纪最大,武艺却在三人中最差;
周灵翊从小听话,父皇要求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因此她的武艺在三人中最强;
周灵煜年龄小,自然还比不过他的三皇姊。
只见两人对战了十余招后,周灵翊木剑虚劈一下,待到周灵煜挥剑抵挡时,身子右转,变劈为扫,同时左手握拳顺势向着灵煜腹部击去,灵煜正后仰避剑,右手长剑在外,登时被这一记柔拳击中,上身又前倾而此时灵翊的木剑刚好逼到灵煜的咽喉。
灵翊嘻嘻一笑,道:“皇弟你又输了。”说完放开灵煜退开。
灵煜则叫道:“不算不算,皇姊你诈我。”周灵翊道:“我们这是对练,凭的是真功夫,你明显不行嘛。如果你我是敌人你就没命了。武艺嘛,听清霜姐说十有九骗,能骗倒敌人就是本事,当然也有实打实的功夫,不过我们现在太小,先练好这个吧。”
灵煜显然还不服,“将来我会胜过你的。”
周灵翊道:“那是将来的事了,现在继续跟我一起练吧。”
说完拉过周灵煜,两人一起一招一式练了起来,清霜在一旁不时地指点着。
周广宇站在雪地里又看了一会,觉得孩子的快乐还是不要打扰的好,尤其是看到周灵翊满心欢悦的样子——她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是这样的,觉得自己还是离开的好。
于是他转身离开,高岩也跟着走了。
灵翊和灵煜依然在一招一式认真地习练,浑然不知皇帝在旁看过。
灵雨睁开眼时,天色还没有全亮,她在院子里练了一趟拳、一趟剑,停下来时发现吴大夫和吴欣正在廊上看着她。
待到她停下,吴大夫向吴欣挥挥手,吴欣手上捧着两套衣物过来递给灵雨,衣物都颇为陈旧但很干净,吴欣道:“这套女服是我的,看姐姐身量与我相错不多,应该合适,这套男装是我爹的,他去的早,还有几套他的旧衣,你们身上衣服破的厉害太容易引人起疑,换一下吧,医馆简陋委屈姐姐了。”
灵雨接过衣物,道声谢,眼见吴欣眼睛红红的,心里猜测昨晚的事对她的冲击很大,但事因他们而起,想想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回了厢房。
将那套男装放在厢房内,抱着女装出来向吴欣道:“吴姑娘,借你闺房一用如何?”
吴欣领着灵雨到自己闺房,灵雨看看只见这闺房格外的简洁素净,关上门,向吴欣道:“吴姑娘,你可是因为昨晚之事不快吗?”
吴欣沉默了一下道:“我有些后悔,因为昨夜爷爷差点因我而死去。”
灵雨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伸出双臂抱了抱吴欣道:“没事,他们不会再回来了,我们明天就会离开,不会有事的。”
吴欣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再来?”
灵雨道:“因为我也出自幽影。他们这次任务失败,而且已经引起了都水监的注意,如果不走,他们都会死在这里,都水监的力量很大的。”
她们出去时灵风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这一夜虽然遇到了刺杀,但显然灵风睡得还是很好。整个人很精神,力气似乎也恢复了一些,穿上吴欣父亲的旧衣,看上去更加平凡了,灵风的相貌本就不怎么突出,整个气质也很平凡,再加上在幽影中的训练平常就显得更是不起眼,扔到田里就是标准的农家小伙,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是杀手呢。
再加上开始修炼内功以及读过一些书的缘故,身上的煞气隐藏了起来,几乎没有了杀手的样子,此时他正与吴大夫坐在桌前,显然在等着她们过来一起吃饭。
灵雨出来了以后,吴大夫和灵风都觉得两眼一亮,尤其是灵风,他和灵雨搭配了好多年,倒是第一次觉得灵雨当真是美丽;
吴大夫则是饶有趣味的打量目光,点点头似乎觉得灵雨与他心目中的那人又重合了几分。
其实灵雨自己倒是并没有刻意打扮,她不喜脂粉,只是换了套素净的衣服,简单地将头发绾了起来,素面就出去了。
只是有些美是真的可以超越装饰的。
他们在这里又停了两天,每天吴大夫会为灵风施一次针,只是在吴大夫的强烈要求下,两人都没有继续在早上练武,按照吴大夫的说法,这暂时对于他们有害无利,练习拳剑不如去修习内功,内功上来了再练就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害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