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一名老者出班,向皇帝行礼闭,转向正使,“使者所言可代表贵国可汗否?两国能共罢边兵,长享和平?”
“我大汗诚心期待周国长公主能够下嫁。周国公主下嫁,两国即为姻亲之国,本使前来周国之时,大汗亲口许诺,若和亲能成,自然罢兵,永不侵犯。”
那老者转身行礼,上奏道:“博士臣秦青有奏,自先帝与北国战后,两国边境常年不安,冲突连年不断,边民蒙难,不得生息。我周边塞常年驻军十万有余,又有平北军年年北上,劳役无休止,百姓疲困,国库虚耗,若能得此机会,使两国长享和平,共罢边兵,可减轻百姓劳役,充实国库,百利而无一害,实国家长治久安治安之策也。”
话音始落,忽听得一声怒斥在朝堂上响起:“老儒休得枉言!”随着这声叱喝,武臣群中一人利落地出列,行礼后奏道:“北国空口无凭,如何能信,什么共罢边兵,北国有在边境屯兵吗?若我朝罢兵,北国骑兵南下,如何抵挡?此亡国灭家之策也,断不可用。”却是李素利。
正使听得这话,朗声道:“这位将军不可枉言,我家可汗向来金口玉言,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未等这使者说完,李素利冷冷质问道:“以何为凭?”
使者没有正面答复,向周灵煜奏道:“两国之间无小事,更何况是关涉两国永久和平之大事。自周国建立以来,与我国常年交兵,两国虽为紧邻,然实无通好之谊,今日我大可汗欲屏除前嫌与周国通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需要良机,两国联姻难道不是最好的良机吗?”
使者言毕,朝堂上又一片喧闹声,众多大臣纷纷表态,争辩激烈,许久也没有争出个结果来。灵煜看的一脸迷茫,众人终于吵累了,声音慢慢低下来,才发现皇帝一脸不解地看着,又纷纷整整衣冠回到班位。朝堂静了片刻,齐铭咳了一下,出班上奏,表示支持和亲。朝堂上气氛沉静了下来,大辅臣开始表态了。张开跟着上前表示反对,众臣目光都盯在了长孙道生和年迈的邓晨身上。
长孙道生神色犹豫,脸上神情变换不定,许久方才出班开口,他表示支持。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邓晨睁开年迈的老眼,瞟了一眼长孙道生,没有说话。众人都把目光移到邓晨身上,在此紧张时刻,他却始终岿然不动,周灵煜等了许久,发现邓晨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开口问道:“太傅大人有什么看法?”
皇帝发话,邓晨自然不能不回,他出列行礼,简单道:“此乃陛下家事,老臣不便多言。”众人目瞪口呆。
周灵煜愣了许久,转过头看向灵雨,“皇姊,这,这……”
朝堂又沉寂片刻,一群大臣出班跪下,奏道:“请陛下以国事为重!”这一班大臣尚在匍匐中,又一班大臣出列,同样奏道:“请陛下以国事为重,公主殿下以国事为重。”吵嚷之间就连当事人灵雨也糊涂了,灵煜看看两位皇姊,发现两人都暂时没什么反应,只得先道:“众爱卿先各回各位,此事尚可商议。”决定退朝,灵雨也没有反对。
退朝之后,众臣各回官署思量。灵雨和灵翊回到后殿,灵雨当先问道:“太傅大人这是几个意思?”同样的问题,太皇太后宫里,她身边的老宫女也在问。皇太后则在问长孙道生。
灵翊沉吟了片刻,“太傅大人大抵不愿意明着卷进来吧。”灵雨苦笑道:“本来还期待着太傅大人能拉我一把呢。”灵翊笑笑,“对于太傅这等人物,他对于此事或许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或许只在于大周的安危吧。不过,太傅既然认为这事情是家事,或许在他心里对此事也是不赞成的吧。只不过,他不愿意明着表态吧。不过把事情放在周氏内部,对于我们来说未必就是坏事。”听到这里,灵雨脸色沉了下来,“且不说一众大臣是否同意,就算在我们周家内部也不好做啊。今日舅舅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这里头分明有母后的影子,放在我们家内,这母后的态度才最麻烦。而且还有个心思难测的太皇太后在。”“母后为何要如此呢?”“哼,还能为何?”灵翊张张嘴,却也没有说出什么来。片刻后,冷哼一声,“和他们和亲,上一次和亲就……什么两国和平,分明是包藏祸心。”灵雨坐下,听到灵翊所说,若有所感,叹道:“谁曾想到,上次和亲的对象竟然是长孙清,清姨!”灵翊在她身边坐下,拿过几案上的茶壶倒水,“女人就是命苦!清姨自小失怙,长于长孙家,到头来还是让长孙家给卖了。”灵雨看着难得露出愤愤神色的灵翊,皱眉道:“倒也不能这么说。”“皇姊,现在事情都到你头上了,你还替他们辩护。”灵雨皱着眉头继续道:“密档上说,当年之事似乎还有内情,不然清姨也不可能从长孙家逃出了。”
“哦”灵翊诧异问道:“密档上怎么说?”
灵雨思索片刻,斟酌到:“清姨家和现在的长孙家本就是一家,清姨父亲长孙岳的五代祖与舅舅长孙道生父亲长孙嵩的五代祖是亲兄弟。两家是同族,大周建国之时,长孙岳是太祖皇帝麾下重将,因战功封侯。昭武十三年,南方齐国北上,与我朝打了一仗,长孙岳在那一战中陨落,清姨出生时难产,长孙岳又一直没有续弦,故而临终前将五岁的清姨托给了长孙嵩抚养。昭武二十三年,齐国再次北上,并且联络了北方的胡人,胡人以此为要挟要求和亲并趁机勒索钱粮。当时南方情势颇为危急,我朝不愿意两面受敌,最终决定答应此事。不过南方毕竟主要是长孙家力量所在,和亲对象自然也要从长孙家中选。长孙家长女就是母后,另一位自然就是清姨,但是清姨毕竟身份特殊,并且得知自己要被送去和亲的消息后就出逃了。虽然长孙家一直声称清姨是自己出逃,后来都水监调查后发现长孙嵩其实默许了这次出逃,并且一直派出人手在暗中保护着。否则,那时清姨还没有武艺,哪里跑得了。”
“后来呢?”
“后来!”灵雨说到这里心里有些恍惚,不知想到了什么,“清姨出逃后,和亲不成,长孙嵩为了平息朝中议论,以年迈之躯亲征,虽然一举打垮了齐军,但是却在战场上受了伤,回朝三年后旧伤发作而薨逝。和亲之事告罢后,胡人不满,决定对我朝发起攻击,最后左部打败了辽东军,先帝率军出征辽东,这事才算完结。清姨出逃后,遇到了一个人,和那个人私定终身,昭武二十五年,广明太子遇刺,朝廷大索天下,长孙家负责保护清姨的人查到清姨的丈夫就是行刺的主要人员之一,长孙嵩为了保住清姨,派出长孙家的势力,由长孙道生亲自出马强行带回了清姨,清姨的丈夫被朝廷高手追杀,战死……”说到这里,灵雨脸色变得有些紧张。
灵翊有些惊讶,小心问道:“然后呢?”
“然后,清姨和那个人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生了一个孩子,清姨是在去市上买盐时被带走的,长孙道生带人去找那个孩子,长孙道生赶到时,已经晚了,只目睹了那人与朝廷高手决战而死,但是没有找到那孩子,后来长孙家派出强大势力在他们生活的附近方圆百里内仔细搜寻了一年最终也没有找到,因此清姨一直对长孙道生怀有恨意,回到长孙家一年后就出家入道了,在长安城外建了无有观,在那里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