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尸墙一方面使我们的攻击变得麻烦,另一方面也导致胡人的骑兵无法像从前一样直逼到黄河边,把我们渡过河的士兵逼进黄河。可以说这么干的人很是损人不利己,我们要攻击几乎是踏着战友的尸体在攻击,给战士们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可是没有办法。另一方面尸墙导致胡人骑兵的攻击变得麻烦,尤其是踏上尸墙时,很容易被强弩射杀,于是胡人就利用弓弩压制我们,我们的军士刚上岸对面就是铺天盖地的弩矢、箭雨,而每次上岸的人受空间限制又都不多,拿着盾牌翻过尸墙后,敌骑就会很快扑来,损失仍然很大。于是只能采用添油战术,不断地向对岸送人,前仆后继,谁都没想到守蒲坂的军队竟然如此凶悍!”
“就这样打了两天,太傅军也不过有数千人越过尸墙一两里地,开战的双方仿佛就为了争夺那一点距离在不死不休地决战。就这样整整打了十天下来,双方都疲困异常,尤其是蒲坂守军本来人数就比不上太傅大军,这十天恶战下来损失惨重。摩严也咬牙坚持着攻击南阳,就在三处战场几乎都快打不动的时候,太傅再次派出一支精锐北上选择新的渡口渡河。在连续十天的高强度攻击下胡人几乎集中了蒲坂方面的所有力量,这就导致对北面一些渡口的防御出现了力量空虚的情况。当天夜里太傅亲率精锐从北面渡河,待到胡人发现时,渡河部队已经过去了一半,更何况是太傅亲自上阵指挥,等到胡骑援兵赶来时,这边已经摆出了一个严密的军阵,胡骑数次冲阵都没能击溃渡河的军队,想要再调大军过来时,主阵上的攻击再次开始,胡骑进退失据,太傅抓住时机一个冲锋打散了来援的骑兵,等到摩严知道的时候局势已经不可控制了,摩严无奈只得将守军集合撤离战场,收缩到长安北面戒备,太傅大军花了三天时间全军渡过黄河,修整了两天,将伤员留在对岸,随即大军缓缓向长安逼进。”
“太傅进军长安,行军并不快。摩严虽然撤兵,但是却并没有放弃,他继续发挥着骑兵的机动优势,将一支万人的骑兵留在蒲坂附近,化零为整不断地骚扰大军的行进,在大军前进的路上设下一道道埋伏,同时开始召回在南阳的主力和潼关守军。从一个细节就可以看出摩严的厉害,在撤军的时候,他首先撤的并不是潼关守军,而是南阳的机动军队,南阳军队撤回后一方面戒备北面的太傅大军,一方面接应潼关守军有序撤离。长孙嵩并没有跟着敌军入关,那一战他的军队几乎被打残了,修整了十余天才启程入武关,参与最后的决战,入武关的军队不到五万人。潼关守军撤下后,你们皇祖父同样是缓缓进关,到了最后时刻,三路大军反倒都不着急了。太傅大军在缓缓走了五天之后索性派出军队清剿摩严留下的骑兵了,过了半个月等到太祖皇帝大军进入潼关和胡骑对峙,长孙嵩大军入关,自己的背后几乎安定下来,才再次南下。将近七十万大军在长安周围对峙,形势很紧张,但是双方却又似乎都不着急。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大战的准备。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我们在做,胡人更多的其实是在争论撤离还是战斗的问题。后来听说,当时摩严是不太想打的,从一个将军的角度看,在长安周围作战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他主张大军立刻撤退驻守河西、退入草原,保存实力再伺机南下;但是胡人中另有一派主张战一场,看能否一举击溃我们,如果战败了,再逃不迟,胡人毕竟都是骑兵,要逃还是很容易的。”
“客观的说,朕更支持摩严的做法,立刻撤离。而且从事后的结果看,摩严是对的,你俩怎么看这场争论?”
灵雨和灵翊对视了一眼,灵翊沉吟了一下,道:“可是主张再战一场的观点也很有道理啊,毕竟主力尚存,还有一战之力。”
周广宇微微一笑,看向灵雨,“你觉得呢?”
灵雨犹豫了一下,有些迟疑道:“儿臣,儿臣以为应该撤离。”
“为何?”周广宇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追问道。
“因为,因为……”灵雨又迟疑了一下,似有些迷惑,“因为感觉很危险了……”听了片刻又有些不确定道:“兵疲了?我想。”
周广宇哈哈一笑,看向两个女儿,“翊儿,你虽然颖慧,但终究长于深宫,政事上你皇姊虽然比不上你,但是这生死之际的决断,你皇姊可是远胜于你啊!是啊,兵疲了。胡人同我们大战了两年,兵早就疲了,此时我军既然已经过河,他们虽然主力尚在却已经无力再战了。”
“可是,父皇,我军也苦战了两年啊?”灵翊忍不住问道。
周广宇摇摇头,淡淡道:“不一样的。我军毕竟是进关了,士气高昂。对于我们来说是胜利在望,只要打败对面的敌人,我们就是胜利者,我们只需要赢得最后一战即可;而对于他们来说是败亡在即,他们没有把我们拒在关外,就已经输了,士气低落、战意不足,主力虽在,却是没有了灵魂,一支没有灵魂的军队,只能败亡。”
两人同时俯身行礼道:“父皇高见。”
“最后,处罗可汗拍板决定做最后的决战。于是在我军三路大军入关半个月后,第一场雪即将落下的时候,摩严排兵布阵,准备最后一战,我们这边同样派兵布阵,由太傅任主帅正面对阵摩严。可惜的是,虽然处罗拍板决定了最后一战,但是他自己以及那些提出进行这一战的家伙却是没有胆量的,摩严在前方排兵布阵,他们在后方准备着逃离。那一战只打了一天一夜,摩严大军崩溃。而摩严军还没有崩溃的时候,那些人却已经逃离长安了。摩严实在算是一位豪杰,为了让自己的部下突围,亲自率领亲卫冲阵,最后在战阵上阵亡。摩严战死,从此胡虏再无名将。败逃的大军一路向西,被李定的骑兵团衔尾追杀,在河西也未能站住脚,只能流窜进草原。太原的残兵在得知长安失守后,放弃了太原撤回草原。大军修整后,太傅大军北上经营北方防线,长孙嵩大军南下,我们周氏西进进一步追杀胡人,安定河西,处罗败退逃入草原后,于是中原平定,大周建立了起来。”
说到这里,周广宇叹口气:“那一段岁月实在是风云变幻、波澜壮阔,多少豪杰起来,又倒下,最终剩下了我们。”感叹中只见烛光摇曳、闪烁不定,却是蜡烛要燃尽了,周广宇温声道:“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诺!”两女起身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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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这么晚了,父皇今晚估计不会来了……”
“你先下去歇息吧!今夜毕竟轮到我侍寝了,再等等吧,你父皇他这些日子失眠,太医们也没看出什么来,想是还没有困吧。”何妃淡淡道。
“可是我听说,今晚父皇把那人和三妹留在太极宫里说话了。”
何妃叹口气,“我知道,你父皇和她们两姊妹聊完了,就会过来的,你回去歇息吧。”
灵碧又看了看何妃,欲言又止,屈身行礼,“是,母妃。”说完转身离开了正殿。
何妃看着女儿的背影,喃喃道:“你要是个男孩该多好!你的性子要是能沉下去又该多好啊!”说完疲倦地伸手扶着额头坐着,看着殿里辉煌的烛火。
就在何妃疲倦朦胧中,她忽然觉得似乎有人进入了大殿,何妃吃了一惊,猛地睁开眼,只见眼前站着一名中年的宫女,她楞了一下,片刻后脸上露出一丝恼火的神情,冷冷道:“大半夜的,闯本宫的寝殿,你的胆子真大,是你的主子叫你来的?”
那宫女也不生气,曲身行个礼,淡淡道:“太后让奴婢过来一趟,向贵妃娘娘确认一下,太后的提议,娘娘课考虑周全了?”
何妃定了定神,并未回答这宫女的询问,只是冷冷问道:“今夜是本宫侍寝的日子,戒备严密,你今夜过来,不怕被都水监盯上吗?”
“娘娘,都水监时刻在盯着皇宫的一草一木。只不过,以奴婢的身手,能盯住奴婢的,除了高岩和几位宫中的老供奉,别的人盯不住奴婢的,娘娘尽可放心。几位供奉一般不出手,高岩时刻在太极宫,不会出事的。”
“太危险了,待会陛下就会过来,到那时候高岩也会过来,你快走吧!今夜不是说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