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灵雨走出营帐,看着天上圆圆的一轮明月,长出了一口气,她才想起今天是十五,怪不得月色如此美丽。身后的营帐依然一片热闹,喝过了酒,几位将军在角力,灵雨也就出来了。
这一天,和几位军中将军较量过后,孟赫就派人向吴班请示在营中办一个小小的酒宴为灵雨接风,算是庆贺军中新加入了一员悍将。吴班就把平北军北营、西营的值守将领也叫了过来,大家一起喝酒顺带让灵雨认识一下平北军中的重要将领。
自从吴班得知周广宇让灵雨进入平北军的目的后,他就觉得这是很有必要的,提前认识总是有利的。本来孟赫只是主张在南营里庆贺一下,吴班却借着这个机会把宴席规模扩大了,平北军的重要将领几乎都到了。这一下不只是孟赫等人惊讶,就连北营和西营的将领也颇为惊讶。
灵雨在宴席上礼仪周到,举止也颇为自然随和,拼酒、角力她干的颇为自然,浑然看不出这是一个女人。吴班在一旁看着,心中感叹不已,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竟然和一群军汉打得火热。
跺跺的脚步声响起,灵雨回头看去,却是吴班过来了。灵雨行礼道:“将军。”
吴班挥挥手,回个礼:“殿下,还适应吧!”
“适应。我父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下午,在军中用过膳就离开了。殿下……”
“嗯”
“陛下的意思,殿下明白吗?”
“明白。”
“那就好。陛下希望殿下能够熟悉平北军。老夫想了想,虽然殿下武艺高强,但是仍然要走正常的途径。殿下要想真正熟悉军队的话,就从底层做起吧!从今天起跟着普通士兵一起操练,或许很无聊,但是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就从什长开始吧。”
灵雨拱手行礼道:“将军,身在军中就要守军中的规矩,这个道理灵雨是知道的。从今天起我就不是公主,是一名军士,名字叫长孙周。”
吴班凝视了灵雨片刻,叹口气:“你能想明白最好。”
“吴将军,我今夜想回宫一趟,有一些话我想当面告诉父皇,而且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估计快则半个月,多则一月,尚请将军宽饶些时日。也算是我为正式的从军生活做的一些准备吧。”
“准了”,说完取出一支令箭递给灵雨,“记住不是宽饶时日,你是去执行本将的军务。从今天起,你是平北军的一员。”
灵雨接过令箭,恭敬行礼道:“诺!”说完转身离开,骑一匹平北军中的战马,在夜色里飞速向着长安驰去。
吴班站在月地里看月亮,孟赫走到他身后问道:“吴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啊?”
吴班回过头看看孟赫道:“别问了,时间到了,你就会知道的。”
深夜里,周广宇已经入睡了,忽然他觉得寝宫里亮了,一丝光芒映花了他的眼睛,他睁开眼,却看到床榻前站着两个身影,他陡然吃了一惊,坐起身“刷”地抽出了床头挂着的九曲剑,想也不想当头斩了下去,剑到中途才看到眼前的是灵雨,她身后还跟着高岩。
他急忙收剑,但是刚刚斩的那一剑力道极大,自然不容易收,他甚至已经感到收剑时的大力带的胸口隐隐发痛。灵雨连忙出手,在周广宇的手臂上托了一下,化解了收剑的力道。
“怎么是你?”
灵雨跪下道:“是儿臣鲁莽,父皇受惊了。”
周广宇收起剑,向高岩抬抬下巴,高岩缓缓退出寝殿。周广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灵雨怒道:“你回来做甚?你难道不明白朕的心意吗?”
“儿臣明白!”
“明白还回来做甚,你要违逆朕?”
“儿臣不敢,孩儿只是有一些疑问想当面向父皇请教。”
周广宇听了,脸上的怒色放缓了一些,“你说吧!”
“父皇真的打算让孩儿在未来掌军吗?”
“这不是问题,朕带你进军营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三妹怎么安排?”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朕将来会给你们做出安排。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周广宇听了,叹了口气,“起来吧。父皇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你回来的很巧,而且才能令朕惊艳,朕发现你比灵翊更适合,所以决定启用你。”
“本来,如果你不回来,自然由灵翊接掌,灵翊善于谋事,做事很有一套,唯一的缺憾是身子稍弱不能习武上阵。灵翊要想掌军很难,但是大周的局面要求继任者必须掌军。只有掌军才能对抗镇南军和御北军系统的压力,一方是南部大族,一方是建国功勋,在这种夹缝里想要活下来,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更何况还有先太子一系在紧紧盯着,如果你们没有自保的实力,那你、你母后、你的弟弟妹妹未来都可能死去,而平北军就是朕留给你们几个的实力,也是你们的救命稻草。要想掌军,就要有足够的魄力和勇气,至少要能够镇住那群骄兵悍将,平北军由朕一手打造号称天下精兵,要想镇住他们岂是易事。灵翊有勇气,但是没有勇力,不合适。你的本领用在军队上正好。本来,你母后也行,但是十年前你的事情发生后,你母后和长孙家走的太近了,甚至忘记了,她现在是周家的人。所以,只能靠你了。你现在明白了吗?”
灵雨沉默了片刻,她只是知道周广宇让她掌军是有接掌未来政权的意思,没想到周广宇还在为他们考量。一时间她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你还有什么问题或者是要求吗?”
灵雨抬起头想了片刻,似是下了决心,“父皇,儿臣想去找一个人。”
“哦,行啊。不过你需要去向吴班请示一下,得到他的许可。你现在已经是平北军的人了。”
“儿臣已经拿到了令箭。”
“那你去吧,带上夕雪、小沐,做个伴。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和我一起逃出来的那个人。”
“他可靠吗?”
“绝对可靠!”
“你去吧,快去快回!父皇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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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广宇看着奏章,脑中偶尔想起那夜的情况,他摇摇头,集中注意力看着面前的奏章,这一本奏章讲的是今年大考的情况,周广宇看了看,按照常规批阅了,正打算把这本奏章发下去,眼光不经意扫过去,却发现奏章上一个名字颇为熟悉——程效贤,他放下笔想了想,终于想起了这是谁。“这个人,要不要特殊安排一下?”他自言自语了一下。将奏章放到一边,看下一本。当他看到下一本奏章的时候,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烦躁。他扬声道:“来人,请赵国公李素利进殿。”
李素利进入皇帝的书房,心中颇为忐忑,他自然知道皇帝是为了什么招他进来的。向皇帝行过大礼,起身后,只觉得皇帝的眼光冷冷刺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在自己身上刺出两个洞一样。
“收回去吧!”周广宇随手把一本奏章扔到他的脚下。“你不该提这种要求的。”
李素利弯腰拾起奏章,却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沉默了一会,书房里飘荡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你还不退下吗?”周广宇冷冷道,说话声中参杂着丝丝怒意。
“陛下,老臣有一些话,想请陛下容臣说完。”
“你说吧。”周广宇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
“陛下,这件事最初起于顿儿与灵雨殿下的比武。”周广宇听了,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来,不是说奏章吗,怎么扯到雨儿身上了。李素利继续道:“顿儿和殿下比武之后,就一直对殿下念念不忘。”周广宇听了登时愣住了。“老臣教训了顿儿一番,顿儿虽然性子粗,但是极为听话,就没有再在臣面前提起这事,但是心中对于殿下实际上并未忘却,微臣本以为时间长了,那股冲动劲过了,就没事了。直到这几日,顿儿突然向老臣提出要进入平北军,微臣才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完结。微臣狠狠教训了他一番,但是顿儿这孩子陛下你是知道的,性子执拗的厉害,真的决定了很难拉回。老臣唯有此子,眼看他为此事常自闷闷,舔犊之情难以自制,虽然知道此事不妥,唯厚颜相求,万望陛下成全。”
“你知道朕是不可能答应的。”周广宇语气松了下来,但是在事情上却不肯松口。
“陛下,老臣愿放弃手中兵权,转职为文甚或从此远离朝堂,只愿陛下能成全。”说到这里他声音高了起来,竟是一下子跪下去了。
这一下似乎也出乎周广宇意料外,他愣了一下,声音温和了一些,“值得吗?”
“值得!”李素利说的斩钉截铁,话音中还带着一丝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