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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胡有才和几个掌柜的出了门就想去衙门找高知县。皮掌柜心里没底,他虽然知道胡有才和高知县的关系,但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去找知县,他总觉得理由不充分。一个堂堂知县,难道这点事情都分析不出来?还需要我等之辈去提醒,弄不好高知县会不高兴的。孙掌柜倒不这样认为,他觉得为了敖汉城的治安,匹夫有责。更主要的是,他想见见高知县。他清楚高知县和胡有才的关系,他也知道胡有才通过高知县的关系赚了多少银子,他和胡有才在同一条街上做生意。一开始起步时,胡有才远不如自己。可是,不知胡有才通过什么关系和知县大人联系上了,而且关系越走越近,眼看着胡有才的生意越做越好,越做越大,而自己却停滞不前。他心里不服,论能力,论资本,胡有才都不在自己眼里,可是短短的几年时间里,胡有才的生意翻了几番,店面也扩大了好几倍。听说,胡有才还想去林东城开分店,后来听说,林东城里也闹同盟会,通往林东城的必由之路凤凰山,土匪还很猖獗,这个念头才暂时放下了。

想想这些,孙掌柜心里就不舒服。他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胡有才能把生意做大,而且这么快就挣了那么多银子,归根到底,就是他和高知县的关系在起作用。是高知县的威力,才使胡有才做了那些别人不敢做的生意。所以,孙掌柜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做生意就是做关系,特别是和官府的关系,有官府做后盾,在生意场上就游刃有余。当然,这个后盾也是有代价的。

孙掌柜明白,做了几辈子生意了,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不过,他心里着急的是,敖汉城的买卖就那么多,胡有才的胃口越来越大。眼看着自己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可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这样下去,自己在敖汉城就无立锥之地了,搞不好就得让胡有才给吞并了。每次想起这些,孙掌柜的心里就一阵愤怒。他恨胡有才,胡有才抢了他很多生意。但是,他惹不起胡有才,不是孙掌柜怕他,而是,孙掌柜害怕高知县。他知道胡有才和高知县现在是穿一条裤子,而且,胡有才的儿子胡大宝还在衙门做事,什么好事坏事胡有才比谁都先知道。这样的话,胡有才无论是在生意场还是在官场都占有主动权。这一点,孙掌柜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好在胡有才今天一早就告诉他一个对于他来说是非常好的消息,那就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胡大宝。

胡家几代单传,到了胡有才这辈子,胡有才还是没能改变。尽管他娶了二房,二房也是一个不下蛋的公鸡。听说,胡有才的二房是高知县用过的,试了好几年都没能生出娃来,高知县才让给胡有才。胡有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能让小老婆生出个一男半女来。胡有才信命了,他认为这就是命,老辈子留下的命,好在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不过,这个儿子让他越来越不省心。

孙掌柜胡乱的想着这些,心里一阵好笑。他跟在胡有才后面,看了一眼皮掌柜的,两人相视一笑,沿着大街向衙门的方向走去。

大街上开始热闹了,摆摊儿的早早地占好自己的位置,摆好想卖的东西,然后站在那里伸着脖子吆喝着。一头毛驴撅着尾巴拉了几个粪蛋子,又扬着脖子叫了起来。一个衣衫褴褛拄着一根木头棍子的要饭花子在卖吃的摊子前贪婪地看着,不时引来摊主像撵狗一样的吆喝声。

出了街口,前面是一个院子,拐过一个弯就看见在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子:朱家皮行。牌匾有些陈旧,好像好久没有人擦拭似的,上面沾满了土。不是熟悉的人只有到了跟前才能看清那几个字。和其他商行唯一不同的是,还没有看清牌匾,就可以闻到一股熏人的臭味儿。好在敖汉城刮西北风的时候多,朱家皮行又在东南方向,只有调了风向,大街上的人们才会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儿。

几个清兵快速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身上的枪闪着寒光。朱皮匠站在大门口,看见清兵过来,赶紧点头。清兵审视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去。胡有才和两个掌柜的看着清兵的背影,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儿。快到朱家大门口时,朱皮匠赶紧迎了出来,嘴里甜甜的叫着:“哎哟,这是刮的什么风啊,把敖汉城几位大掌柜的刮到一起来,这是要去哪啊,快到屋里坐坐。”胡有才礼节性的抱拳一笑说:“朱掌柜的,生意可好啊?”朱皮匠笑嘻嘻的说:“托你的福,我这儿就那个样子,和几位大掌柜的没法比。来来来,进屋喝杯茶。”胡有才不想进屋,孙掌柜也不想进屋,皮掌柜倒是显得无所谓,他停住脚步说:“既然到了朱掌柜门下,不如进屋喝杯茶再走。”朱皮匠赶紧说:“就是,都到了家门口了,难得几位掌柜的一起过来,快进屋。”胡有才看了孙掌柜一眼,孙掌柜面无表情,胡有才无奈的说:“那好吧,既然朱掌柜盛情,我们就坐一会儿。”朱皮匠笑着说:“就是,平时想请几位都请不到,今天算是赶上了,喝杯茶,一定得喝杯茶。”

几个人进屋落座,朱皮匠喊了几声大凤,大凤从屋里出来,看着几位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就去泡茶。胡有才四下打量了一下朱皮匠的家,虽不算富有,但也不寒酸。一个很大的木制方桌摆在中间,磨得铮亮的椅子上,放上一个用皮子做的垫子,看上去与众不同。墙上还挂着几幅画,画是用皮子做的,图案是怎么画上去的胡有才看不明白。但是,几幅画栩栩如生,画中的景致就像在自己身边一样。他不明白,一个天天和臭皮子打交道的人,竟然还喜欢画。

大凤沏好茶端到方桌前放下,浓浓的茶飘着浓浓的茶香。胡有才仔细的闻了一下。皮掌柜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然后吧嗒吧嗒嘴说:“好茶,好茶,正宗好茶”孙掌柜也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点头。朱皮匠奉着笑脸说:“哪有什么好茶,和几位大掌柜的比不了,我就是一个小门小户的,维持生计吧。”胡有才看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端起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然后把茶杯放下说:“这孩子是大凤吧?”朱皮匠说:“是,是我家大凤,没在人前历练过,不懂事儿呢。”胡有才说:“你看看,这才几天没见着,这孩子都成大姑娘了,真是越变越水灵了。”

大凤转身出去了。胡有才看着大凤的背影说:“我说朱掌柜,要不是韩家出了事,说不准咱们还成亲戚了呢。”朱皮匠说:“就是,就是,你说韩旺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谁想到他会是同盟会的人。这下子,韩家可毁了,二爷带着一家老小的逃难去了,现在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要不是韩家出事,我家大凤和韩二爷家大儿子都该成亲了。这下可好了,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成什么亲啊。胡掌柜,你是不知道啊,就这样,官府还没少来查我呀,非让我说出韩家的下落。你说,我哪知道他们逃到哪里去了。再说了,我们虽然是过了礼了,但是,他们还没有成亲呢,他们家的事情我哪里知道,你说我冤不冤啊。”胡有才又喝了一口茶说:“那你是怎么想的,大凤总不能这样无限期的等下去吧。”朱皮匠说:“韩家可把我们给坑苦了,我们还能等他们吗?别说韩家现在不知去向,就是知道去向我也不会同意大凤和韩家成亲。那可是逆贼,我总不能把大凤往火坑里推吧。”胡有才看了孙掌柜和皮掌柜一眼说:“就是,韩家现在是反对官府的同盟会,那就是逆贼,就该满门抄斩,亏了他们的腿快,要不然……”胡有才把茶杯放下,接着叹了一口气说:“万幸啊,万幸,要不是韩家这个时候出了事,真要是和韩家结成了亲家,那咱们还得受牵连啊。”朱皮匠说:“就是,谁想到啊,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非得参加什么同盟会。反对官府,能有什么好下场,到头来,什么也没带走,还把人头挂在城门楼子。想想就可怕。”

胡有才没有说话,他看着孙掌柜喝着茶,想着自己的心事。今天要不是遇上朱皮匠,这件事情他还没想那么多,听朱皮匠这么一说,他才感到事情远不止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胡大宝和韩彩花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孙掌柜知道,皮掌柜也知道,就连高知县也知道。韩家出事以后,官府没找他们,是官府不知道胡大宝和韩彩花的事吗?不是,胡有才心里比谁都清楚,是高知县,是高知县在那里给挡着呢。要不然,官府会轻易的放过他们吗?就像朱皮匠说的,如果不和韩家彻底断绝来往,这件事就永远不会完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惹出事来。想想这些,胡有才有些害怕,一时间竟不想去见高知县了。

朱皮匠又给他们倒了一遍水,自己也坐下来,拿起那个沾满茶垢的茶缸子喝着刚刚沏好的茶。看着胡有才不说话,朱皮匠呲牙一笑,也许是喝茶多了的缘故,朱皮匠的牙齿都是黑的,张开嘴像是一个黑洞,哈出的气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味儿,像朱家泡皮子的大池子里发出的气味儿。他喝了几口茶,把茶缸子放下,看着胡有才说:“万幸是万幸啊,就是这孩子不听话,整天也没有个精神,还说要出去找他们。你说让人担心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固执。我家大凤都说了好几回了,咳。”朱皮匠说的很无奈,胡有才听得心里很不安,他不管朱家大凤怎么样,他在考虑自己的儿子胡大宝。

胡大宝和自己争吵了一顿就一夜不回家,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你说放着好好的事情不做,非得和那些什么进步人士鬼混,这能有好果子吃吗?胡家就这么一个独苗,真要是出了事,那胡家……胡有才不敢再想下去,他不能任胡大宝胡来,他必须得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他知道,要想让胡大宝打消这个念头,就必须让他断了和韩彩花的念想,尽管他也很喜欢韩彩花,也算门当户对。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韩家是逆贼,是官府的通缉犯,就凭他胡有才,堂堂敖汉城首富,怎么可能和一个官府的通缉犯结亲。那样的话,对于胡家来说将是灭顶之灾,不能,决不能,他不想让胡家的家业毁在自己手里。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马上解决胡大宝的婚事,只有胡大宝不再去想那个韩彩花,这件事情才有可能慢慢解决。

他端起茶杯又放下,抬头看看朱皮匠。朱皮匠说:“胡掌柜的,要不是韩家出事,咱们还成了亲戚了。你说我们可真没有福气,大凤也是,该着的贱命。”胡有才好像刚刚睡醒似的,听朱皮匠说完后才若有所思的说:“就是,胡大宝也一样,非得可着一棵树吊死。自从韩家出了事以后,什么心思也没有了。这不是,昨天和我吵了一顿,就一夜没回家,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孩子大了,越来越不省心了。”孙掌柜接过话茬说:“赶紧给他们成个家,成了家,相互有了牵挂,就收心了。”皮掌柜也说:“就是,这么大的孩子正是不让人省心的时候,我说朱掌柜,你家大凤还死等着韩家人哪?”朱皮匠赶紧说:“她说了不算,自古婚姻都是父母做主。韩家已经这样了,我躲还来不及呢,还能和他们做亲家?我还想好好活着呢。这孩子的心野了,我也想快点给她找个婆家,也好让她死了那份心。总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会出事。”皮掌柜的看了胡有才一眼说:“我说,胡掌柜的,你家大宝也这样,朱掌柜家大凤也这样。我看你们两家倒是挺合适的,不如我从中做个媒,你们两家成亲家算了。”

孙掌柜刚刚喝了一口水,听见皮掌柜的这样说,差点把水喷出去,他用袖子擦了一下嘴,把差点喷出来的水咽下去,然后看看每个人,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若不是刚才差点把水喷出去,这种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话的。几个人同时看着他,他一时竟有些不自然了。

说心里话,孙掌柜听皮掌柜说这门子亲事,他觉得这就是在耍朱掌柜的。凭朱掌柜的实力,哪有可能和胡有才家联姻,这要是放在平时,胡有才会觉得皮掌柜的在耍戏自己。一个敖汉城堂堂首富,怎么可能和一个臭皮匠联姻,说出去让人家笑话。可是,在这种时候,胡有才并没有生气,他反倒觉得这个事情可以考虑。大宝恋着韩彩花,韩家出了事,大宝就像丢了魂似的,什么事情也不做,整天不着家,长此下去,谁知道会出什么事。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就给他订一份亲,这样也许能把他的心收拢一下。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单说朱家大凤那是没说的,论长相,论气质都是说得过去的。就是朱皮匠,在敖汉城那是出了名的势利眼。当时韩家有势力,他就极力的讨好韩家,他不知道大凤和韩兴家在背地里偷偷好上了,等到他知道大凤和韩兴家的事以后,他乐得蹦起来多高,他拍着胸脯子逢人就说:“我和韩家是亲家。”惹得大凤不高兴。后来,韩家出了事,朱皮匠意识到,韩家出的事可是大事,那是掉脑袋的大事。还没有处决韩旺的时候,他就放出风来,他们家大凤和韩兴家根本没有那么回事,是韩家韩兴家一厢情愿的。直到官府的人来调查,朱皮匠始终认定就是这么回事,根本没和韩家有任何关系。官府没有再追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但是,在朱皮匠心里,这块阴影始终挥之不去,他知道大凤的心思,大凤的心里始终装着韩兴家。几次,大凤都偷偷的跑出去,站在后山上,好久之后才被朱皮匠拖回来。

这件事胡有才是听皮掌柜说的。胡有才虽然不喜欢朱皮匠,但是,这种时候只要能把大宝的心拴住,其他的对于胡有才来讲都不重要。胡家就这根独苗,他不想让胡家断了香火。朱皮匠听皮掌柜这么说话,立刻满脸的笑容,他几乎要站起来似的,双手在胸前比划着,好半天才说出话来。皮掌柜看看几位都没有说话,就接着说:“怎么样?我说你们两家挺合适的,一个是敖汉城的首富,另一个也不穷,孩子还般配,多好的事呀。”朱皮匠赶紧说:“那是,那是,要是这样的话当然好,当然好。只是不知道胡掌柜的……”朱皮匠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瞄了胡有才一眼。

胡有才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杯,茶水慢慢变凉,他放到嘴边轻轻的呷了一口,也用眼梢扫了朱皮匠一下,然后强装笑脸的说:“难得皮掌柜的一片好心,我倒是好说,就是不知道大宝愿意不愿意。现在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朱皮匠赶紧说:“那就好,胡掌柜的没有意见,大宝的事慢慢说。说是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但是,在婚姻这样的大事上,还是父母说了算,由不得他们。我家大凤的事我做主,只是胡掌柜的,那我就高攀了。”胡有才把嘴一撇算是一笑,朱掌柜赶紧又给胡有才倒满了水,然后双手抱拳跟皮掌柜说:“皮掌柜,多谢了,你做了一件大好事。这事要是真的成了,也就了去了我一块心病。”接着又冲着胡有才说:“能和胡掌柜做亲家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我们还得感激韩家,没有韩家我们还真的坐不到一块。”

胡有才端着茶杯的手有些不自然,他看了一眼朱皮匠,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他不知道怎么跟朱皮匠说,答应他?大宝那边他不一定能做的了主:不答应,好几个掌柜的都在看着自己,更主要的是,大宝现在的状况令他担忧。他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做,胡有才养得起他。就胡家现在的家业,吃上几辈子不成问题。可是,最让胡有才担心的是,胡大宝会不会和同盟会的人搅合在一起。韩彩花在的时候,就听说他们总去听什么人讲课,都讲了些什么,胡有才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地说,他们听的绝不是书本上讲的。从他们的说话中,胡有才听得出来。都是那些听起来吓人的道理。要不是韩家出了事,胡有才并没有意识到事情会是这么严重。直到韩旺的人头挂在城门楼子上的时候,胡有才才知道,胡大宝竟和这些人在一起,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歹的韩家已经跑了,不管对官府也好,对胡家也好,这都是一件好事,起码对胡家是一件好事。此时,胡有才希望韩家跑得越远越好,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最好是从此消失,永远不再出现,也就彻底去了胡家的一块心病。但是,胡大宝能和韩彩花断了吗?胡大宝的心能真的收回来吗?胡有才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让胡大宝马上成亲,有个家,男人一旦有了家,再野的心也就收敛了。所以,皮掌柜提出这门子亲事,虽然不是十分可心。但是,就目前胡家的现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要胡大宝能安心在家,胡有才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他最担心的还是胡大宝,会不会同意这门子亲事,他的心思是不是还在韩彩花身上,胡有才的心里一直画魂儿。他看了一眼朱皮匠说:“既然皮掌柜的把这件事情说开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也是没有意见,就看我们家胡大宝是什么态度吧。他要是也没有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

皮掌柜一听胡有才这么快就表态了,着实有些意外,凭胡有才的性格,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马上答应的。这门子亲事,对于胡家来说,没占着一点便宜,倒是白白的便宜了朱家,这不符合胡有才的性格。皮掌柜听着胡有才说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说:“是吗?是吗?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你说这可真是不巧不成书,喝杯茶的功夫,办了这么大一件事。真是缘分啊,缘分。”说着用力地摇摇头。

皮掌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就是一句近似于看热闹的话,竟然成全了两个各揣心腹事的家。从皮掌柜的本意来说,他是想让朱皮匠羡慕一下胡家,或者羡慕一下敖汉城那些有钱的,能和这样的人搭上亲戚,那是哪辈子烧高香了。同时,他也想让胡有才显示一下他的实力,他是不会和这样的人搭亲戚的,在提高胡家身价的同时,也顺便提高了自己的身价。可是,他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胡有才竟然答应了,这完全出乎皮掌柜的意料。就在胡有才说完这话的时候,皮掌柜马上意识到,胡家现在遇上难事儿了,而且还是不好解决的难事儿。

他看了胡有才一眼说:“胡掌柜的,这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朱掌柜可是当真了。”胡有才苦笑一声说:“这都是命,信命吧。”说完还不自觉地摇摇头。

孙掌柜一直没有说话,他坐在那里喝着茶。茶虽然不是太好,但是,在别人家喝茶,还是好几个人一起喝茶,那种感觉还是不错的。听说胡家和朱家要搭亲戚,孙掌柜的简直不敢相信,就凭朱皮匠,他认为胡有才是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朱皮匠是什么人,胡有才不是不知道,那是敖汉城有名的滑头,有奶就是娘的主儿,只要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什么他都豁出去了。一旦情况有变,他就是一根墙头草,瞬间就会倒向另一边。他不理解皮掌柜为什么要提这件事,是在耍戏谁?他在开始的时候真是这样认为的,可谁想到,这件事情,胡有才还真就答应了,这也完全出乎孙掌柜的意料。

他理解胡有才现在的心情,要不是昨天晚上胡大宝一夜没回家,他也不会一大早就跑到他家。胡家摊上这样的事情,从哪个角度来讲,对于胡家都是不幸的。胡有才没有退路,胡有才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的好坏直接影响着胡家今后的走向,这正是胡有才的软肋。从今天胡有才的表现来看,胡有才有点饥不择食了。他最担心的是胡大宝,而不是什么朱皮匠。

孙掌柜的心里暗暗高兴,从他们的说话中,他似乎听出了什么。这些情况对孙掌柜来说,都是非常好的消息。孙掌柜看着胡有才诡秘的一笑说:“好啊,你看这是多好的亲事啊,都在一条街上,彼此都了解,以后相互还有个照应不是。我早就说过,皮掌柜就是会办事儿,你看,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怪不得胡掌柜干点什么都带着你。”皮掌柜嘻嘻一笑说:“还是孙掌柜会说话,你不是也一样跟着胡掌柜来了吗?我就是那么一说,至于这保媒拉线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干。不像你孙掌柜,总给人家牵线搭桥。不过啊,这保媒拉线也是积德行善啊,我这是又做了一件积德行善的好事啊,哈哈哈。”皮掌柜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胡有才和孙掌柜听着他的笑声,反倒觉得好笑,只有朱皮匠跟着干笑了几声。孙掌柜讥笑一下说:“是啊,这样的好事还是多做点好,免得白瞎了一份好姻缘。”朱皮匠赶紧说:“就是,就是,要是没有皮掌柜的,我哪能和胡掌柜搭上亲啊,这是我哪辈子积的德啊。”孙掌柜说:“看看,怎么样,这都是你皮掌柜的大恩大德,才成全了这份好姻缘。我说,朱掌柜,你可得好好请请皮掌柜的,那可是你们的大媒人啊。”朱皮匠点着头说:“那是,那是,那是没说的。今天就请,现在就请,怎么样?”皮掌柜说:“那好啊,今天咱就在朱掌柜这里喝点?”皮掌柜看着胡有才。孙掌柜赶紧说:“那可不行,咱们今天出来干什么来了,不是来喝酒来了,咱们还有大事情要办呢,是不是,胡掌柜。”胡有才这才无奈的说:“就是,今天哪有时间喝酒啊,你看咱们也坐了好半天了,是不是该走了?”孙掌柜说:“就是,还有大事情要办呢,这可是关系咱们敖汉城的大事,可比喝酒的事大多了。”说着胡有才和孙掌柜站了起来。朱皮匠赶紧说:“怎么说走就走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今天办,改天不行吗?”皮掌柜也站起来说:“你是不知道啊,我们这是想去衙门,去见高知县。”朱皮匠眼睛一亮说:“是吗,你们去见官老爷,我也去吧,我还没见过官老爷呢。”胡有才把脸扭向一边,孙掌柜冷笑一下,皮掌柜说:“那得看胡掌柜愿不愿意带着你,其实我也没见过官老爷,这不是借胡掌柜的光吗。”朱皮匠看着胡有才说:“胡掌柜,你看咱们马上就要成亲戚了,什么事情不要落下我呀,是亲三分相吗。”胡有才把脸转过来说:“你去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好好在你的铺子里摆弄你那些皮子吧。”朱皮匠有些着急的看着皮掌柜说:“你看,这还是拿我当外人啊,皮掌柜,什么事呀,非得去见官老爷?”皮掌柜看看胡有才,又看看朱皮匠说:“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就是去见见高知县,说说咱们敖汉城的治安。你也不是不知道,前天晚上,衙门里的两个清兵被人给杀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我们就是想去给高知县出出主意。”

朱皮匠说:“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衙门不是已经贴出告示了吗?说是同盟会的人干的,听说那些人可真是厉害,来无影去无踪,杀个人就像碾死个臭虫那么容易。”胡有才说:“你也听说了?”朱皮匠赶紧说:“是啊,那天清兵还到我这里来查了,说我和韩家有关系,会不会知道同盟会的事,你说我冤不冤啊。”胡有才叹了一口气说:“真是作孽啊,同盟会,到处都是同盟会,这同盟会究竟想干什么,害得我不得安宁。”

朱皮匠抬眼看着胡有才说:“胡掌柜,你怎么了,不就是同盟会的杀了几个人嘛,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官府不是也把同盟会的人给杀了吗,这是来报复来了,一定是为了韩家的人来的,说不定就是韩家的人干的。”胡有才不解的看着朱皮匠说:“不是说韩家人早就跑了吗?怎么在敖汉城里还有韩家人?”朱皮匠把声音压低了说:“韩家人是都跑了,可是城里还有同盟会的人,眼看着韩旺就这样被官府给杀了,他们能不来报仇吗?还有,韩家的人会善罢甘休吗?就说那个韩老三,在凤凰山占山为王的那个,他会善罢甘休吗?我都怀疑这事是不是他干的。”几个人同时看着朱皮匠,朱皮匠像是被谁重视了一样继续说:“我听我们家大凤说,就在衙门要抓韩家老小的时候,衙门里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韩家才避免了被满门抄斩的命运。连夜逃跑了,要不是跑的及时,韩家彻底完了,想想真是后怕。不过,韩家人也没跑多远,前一段时间我的几个伙计去林东收皮子,在路过凤凰山的时候,听说凤凰山上来了好几个人,不像是绺子。我的伙计和凤凰山上的弟兄们都认识,每次路过的时候都给他们一些银子,凤凰山上的弟兄也就行个方便。这次听说,来的这些人是三爷的亲戚,所以,我断定,韩家人一定就躲在凤凰山。如果能把韩家人抓回来,敖汉城里的同盟会就一定会来救他们,到时候官府准备好,就能一网打尽。”

胡有才和几个掌柜的听着朱皮匠说着,脑瓜皮都发麻,特别是胡有才,他没有想到,朱皮匠竟然知道这么多,这可是致命的消息啊。报告官府,韩家就要遭难,不报告官府,就有知情不报之嫌,他悔不该走进朱皮匠的家。

从一早到现在,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做错事,而且越来越错。他不担心同盟会会对自己怎样,他担心胡大宝会掺合进去。那样的话,胡家就将面临灭顶之灾。胡有才知道,同盟会不会对像他这样的富人怎样,相反,他们还会联合他们。历朝历代,不管谁做了皇帝,都离不开做生意的,那是他们的财源,是他们的经济基础,这一点,胡有才清楚。可恨的就是土匪,这也是胡有才最担心的。

上次韩三爷抢了自己一回,他一直耿耿于怀,土匪们垂涎的就是像他这样的大户。还有,韩三爷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胡有才想起来就浑身冒冷汗。真要像朱皮匠说的,韩家人就躲在凤凰山,那倒是个绝好的机会,把韩家人统统抓回来,再趁机把山上的土匪窝给他端了,也解了他的心头之恨。最好把同盟会也一同铲除,那样就断了胡大宝的念想,对于胡家那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想到这里,胡有才跟朱皮匠说:“你说的是真的?”朱皮匠讨好似的说:“当然,这是我的伙计亲口对我说的,不信我把他们叫来?”胡有才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他们躲在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觉得他们也挺可怜的。”朱皮匠看看胡有才说:“他们有什么可怜的,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要当什么同盟会,显什么能耐,这是罪有应得。要不是我家大凤一直拦着我,我早就去报告官府了,官府的告示上不是说还有奖赏吗?”胡有才的心一惊,都说朱皮匠狡猾势利,没想到,他还真是势利得过人,看来,胡有才还真的低估了朱皮匠。

胡有才看着孙掌柜,又看看皮掌柜说:“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走吧。”孙掌柜说:“就是,走吧,去晚了见不着高知县,咱们不是白去了吗?”胡有才起身要走,朱皮匠赶紧说:“我说亲家,就在这喝了酒再走吧,你说你总也不来我这里,今天好不容易来了,总不能空着肚子走吧,你说是不是?”胡有才没有心思听朱皮匠说话,他站起来说:“以后再说吧,今天真的还有事。”他看着孙皮二人说:“走吧。”说着转身走了出来。

孙掌柜和皮掌柜也跟着走了出来,朱皮匠赶紧跟在后面说:“你看你看,这怎么说走就走了。不吃饭的话就再坐一会儿,好不容易来的。”没有人搭话。胡有才出了院门转身往回走,孙掌柜赶紧说:“哎,我说胡掌柜的,你这是往哪走啊?这边。”胡有才没有理会,径直往前走。皮掌柜和孙掌柜站在那里看着胡有才。孙掌柜接着说:“胡掌柜的,错了,你怎么回去了,不去衙门了?”胡有才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说:“朱掌柜,告示上不是说有赏吗,你发财的机会来了。”朱皮匠停了一会儿,像是刚刚听明白一样,连连点头说:“是是是,我明白,我明白,一会儿我就去,嘿嘿。”胡有才又转过身去走了,孙掌柜和皮掌柜相互看看,然后摇摇头嘟囔了一句,稀里糊涂地跟着胡有才回去了。

朱皮匠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走远了才拍着两手进屋,他哼着小曲,脸上洋溢着喜悦。大凤收拾着茶杯。朱皮匠看见大凤就说:“大凤,看见了吧,爹今天给你说了一个好婆家,你猜猜是谁?”大凤低着头说:“爹,你说什么呢?谁说让你给我找婆家了?”朱皮匠笑嘻嘻的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人家呀,你爹这辈子终于有出头之日了。”大凤不理睬,拿着茶杯出去了。朱皮匠看着大凤说:“你,这孩子,你咋这么死心眼儿呢,胡家是咱们敖汉城的首富,这样的人家不是谁想攀就能攀上的。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干啥不抓住呀,爹还想借着胡家的势力发一把呢。”大凤转过头来看着朱皮匠说:“爹,愿意找你去找,我不找。”朱皮匠的身子往上抬了一下说:“这孩子,你怎么好赖不知呢,爹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说你,这段时间像是丢了魂儿似的,爹跟你说,你就死了那份心得了。”

大凤收拾着屋子,手里的茶杯弄得“叮当”响。朱皮匠凑到大凤跟前说:“大凤,你听爹的话,韩家已经落破了,现在是家破人亡,人都不知道逃到哪去了,你还惦记着他们干啥?再说了,就韩家现在这个样子,咱们能和他们搭亲戚吗?你可要知道,那可是反对朝廷的重犯,逆贼,是官府的通缉犯。要是和这样的人家搭上亲戚,那咱们就得跟着受牵连,搞不好也得跟着被杀头。你说,这样的事你还想啥呀,咱们还是把这件事忘了吧,看看胡家多好啊,要银子有银子,要关系有关系,特别是和官府的关系。咱们要是和他们搭上亲戚,你爹也就不用这样寒酸了。”

大凤转身出去了,朱皮匠看着大凤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看来,不把韩家的人彻底铲除,她是不会死心的,我发财的机会真的来了。”大凤突然转过身来说:“爹,你说什么?发财?你从哪发财?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出去瞎说,韩家,韩家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死给你看。”朱皮匠看了大凤一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嘴里哼着小曲,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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