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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高知县坐在躺椅上,夏领兵和几个清兵站在地上。高知县喝了一口茶,吧嗒一下嘴,又拿起烟抽了起来。夏领兵弯着腰朝着高知县说:“大人,这次咱们是大获全胜,不仅把敖汉城里同盟会成员全部抓获,还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高知县没有理会,继续抽烟,过了一会儿,夏领兵说:“大人,那两个死了的,人头已经挂在城门楼子上。还有两个活着的,你看什么时候?”高知县摆摆手说:“你说活着的还有几个?”夏领兵说:“还有两个,一个是周家商行的周掌柜的,还有一个小酒馆的伙计,好像是新来的,姓戴。”高知县立刻警觉起来,他把茶杯放下说:“你说姓什么?”夏领兵说:“姓戴。”高知县站起来,看着夏领兵说:“那两个死的都是谁,叫什么名字?”

夏领兵看见高知县站起来,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说话,:“那两个死的,都是小酒馆里的伙计,一个姓马,一个姓赵。”高知县瞪大了眼睛说:“还有别人吗?”夏领兵说:“还有韩旺的女儿韩彩花也被我们抓住了。”高知县严肃起来,他在屋里转了一圈说:“不对,小酒馆里还有一个人没有抓到。”夏领兵说:“还有一人,那是……”

高知县说:“小酒馆掌柜的,那个李掌柜的哪去了?”夏领兵拍了一下脑门子说:“对呀,我怎么没看见那个李掌柜的,难道他跑了?”高知县说:“说不定他早就跑了。我早就对小酒馆有怀疑,看来,我的分析是正确的。”夏领兵说:“我这就派人搜查小酒馆。”高知县摆着手说:“你也不想想,你昨天晚上都折腾一宿了,就是死人也该跑了,还等着你现在去抓人,真是猪脑子。”夏领兵摸摸自己的脑袋。高知县说,“那个韩彩花现在怎么样,说了吗?”夏领兵说:“跟她爹一样,什么也不说,我看一刀宰了算了。韩家人杀一个少一个。”高知县摇摇头说:“杀了韩彩花还不容易吗,不过现在不能杀,我要让她把那条更大的鱼钓上来,一起宰了。”夏领兵摸着脑袋。高知县说:“同盟会已经是大伤元气,跑了一个李掌柜,估计他也起不了什么风浪了,眼下最让我们头疼的不是同盟会,而是凤凰山的土匪。放出风去,就说韩家韩彩花被官府抓住了,过几日斩首示众。你们所有的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多长几只眼睛,做好准备,给我一网打尽。”夏领兵“啪”地一个立正。

高知县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烟抽着,烟雾慢慢升腾起来,烟味儿在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沁人的烟香味儿钻进几个清兵的鼻子,几个人用力地吸着,鼻子领着脑袋顺着烟雾有规律地转动着。高知县看了他们一眼说:“没出息的东西,给。”说着从桌子上拿出几支烟,扔给他们,几个人抢着,有的还掉在地上,捡起来点着晃着脑袋抽着。夏领兵说:“大人,那个胡大宝怎么办?“高知县思忖了一会儿说:”先关着,然后再说。“夏领兵说:“你说这个胡大宝放着官府的差事不做,干什么非要和同盟会的人搅在一起?何苦呢。”高知县摇摇头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叫信仰,他们就信仰那个同盟会。要不然,一个堂堂敖汉城首富的公子,为什么要掺乎到那里去?”夏领兵跟在高知县后面,真是没想到,这次还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真是搂草打兔子。

高知县把烟头掐灭,狠狠的摔在地上说:“对付这些逆贼,不用点计谋还真就不行。夏领兵,就按我说的,做好准备,专等大鱼进网。”

胡有才是在第二天上午才知道胡大宝被清兵抓走的,他在屋里摔了几个茶杯,又大骂了一顿,才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大老婆哭得像个泪人。胡有才不耐烦地说:“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都是你,平时就知道惯着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好了,让官府抓去,还成了同盟会的人。你说,这叫什么事?大老婆用手绢擦着眼泪,站在胡有才身后说:“这种事情你怨我了,好事你怎么不怨我?我看都是你惯的,你还说我,呜呜呜。”

胡有才听见大老婆的哭声,心里更加烦躁。他知道,胡大宝被官府抓去,往小了说,那是被同盟会利用了。往大了说,那就是同盟会的帮凶,那就是要杀头的。胡家怎么会摊上这种事情。胡有才越想越生气,他看着大老婆说:“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把大宝救出来吧。”大老婆的哭声停止了,接着就是伏在胡有才的身后,央求着说:“老爷,你和高知县的关系这么好,你去找找他,说些好话,说不定高知县开恩,就把大宝放了。”胡有才说:“官场上的事情你不懂,哪一个官员和买卖人是真心的?都是相互利用罢了。现在大宝的把柄在他们手里,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这世道,哪有说理的地方啊。”大老婆又哭了,她把手按在胡有才的肩膀子上说:“老爷,那你说可怎么办啊?咱们可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就不活了。呜呜呜。”大老婆又哭了起来。

胡有才心里堵得慌,他站起来,在屋里转着,他在想怎么才能把大宝救出来。这种事情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说没事就没事。可是,这种话就得分谁去说,如果高知县说话,这就不是什么事,如果高知县不说话,或者说些严重的话,胡大宝的性命就可能丢了。胡有才想着,心里有些害怕,就像刚才大老婆说的,胡家可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胡家可就断后了。

想到这里,胡有才立刻穿好衣服,又看看朱皮匠拿来的那张虎皮,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会儿,才从后面小心地拿出来。

小老婆在自己的屋里听见胡有才和大老婆说话,心里暗暗高兴,尤其是听说胡大宝被官府抓了,心里更是高兴。自从她来到胡家,没能给胡家生个一男半女的,胡有才对自己的那份热情慢慢减退了,她感受到了孤独,尝到了那种不被人喜欢的滋味,还不时要受大老婆的数落,这些小老婆都记在心里。当她看见胡大宝整天不着家,天天在外面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胡家只有一个儿子,只要这个儿子不争气,将来这份家业还说不定怎么分呢。大老婆不识几个大字,胡大宝再不争气,将来胡有才干不动的时候,这个家就得由自己管理,到那时,哼。小老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看见胡有才穿好衣服,又把那张虎皮也拿出来,小老婆从屋里出来说:“老爷,这是要去哪啊?风风火火的。”胡有才没有看她,只是顺口说:“去衙门。”小老婆说:“老爷,这大晌午的上衙门干啥,过晌再去吧,你看你都出汗了。”胡有才擦了一把汗说:“不行,大宝出事了,我得上衙门打听打听消息。”小老婆说:“哎呀,老爷,大宝能出什么事啊,一个男孩子家的,哪有天天在家里待着的,出去几天就说出事了,将来孩子能有出息吗?”胡有才说:“真的出事了,昨天晚上在小酒馆被清兵给抓了。”大老婆白了她一眼。

小老婆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而是来到胡有才面前说:“老爷,我这几天肚子总疼,那个也好长时间没来了,我想让你陪陪我。”胡有才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小老婆在阻止自己。

从小老婆进了这个家门,胡有才没少费了力气,天天陪在她身边。可是,小老婆不争气,几年了,肚子没有一点动静,现在来动静了?胡有才不信。他知道,这是小老婆心里嫉妒。胡有才看了她一眼说:“好了,你先回屋歇息一下,等我回来再陪你。”小老婆撒娇,紧紧地抱着胡有才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呀,这么着急,我看你还是偏心眼儿。”说着就去抢胡有才手里的虎皮。胡有才站在那里,心里烦躁,就说:“好了好了,我去去就回,要不然大宝在里面也不好受。”小老婆不依不饶,缠着胡有才。大老婆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摔说:“够了,闹什么闹,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小老婆听见大老婆这么和自己说话,放开胡有才,把身子挪过来,冷笑着看着大老婆说:“吆,我说今天老爷这么不听话呢,原来这是有人在后面指使着啊,怪不得呢,看来还是大老婆吃香啊。”胡有才看看大老婆,又看看小老婆,不知说什么好,他把虎皮放在地上,站在桌子旁喝了一口水。大老婆说:“你还等什么,快去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净听蝲蝲蛄瞎叫唤。”胡有才放下杯子。小老婆说:“谁是蝲蝲蛄啊?老爷,你说,谁是蝲蝲蛄啊,这一上午净听蝲蝲蛄叫唤了,还有脸说别人呢,有什么呀,不就是生了一个不争气、不省心的儿子吗。”大老婆一听,小老婆直接冲自己来了就说:“你好,你倒是想生一个不争气的,可是你会吗?你有那能耐吗,还腆着脸说别人呢,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小老婆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似的叫唤起来:“哎呀,老爷,你看一家人都欺负我,你可得给我做主啊。”胡有才本来心情就不好,两个老婆这么一闹,心里更加烦躁了,他看看大老婆又看看小老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老婆走过去抓了他一把说:“你心可真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坐着,大宝还在大狱里呢,你就看着你儿子被官府杀了不管了。”胡有才“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够了,还想怎么样,都给我滚,没有一个懂事的,还嫌家里不够乱吗?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

两个老婆看见老爷真的生气了,站在一边不说话了。胡有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那张虎皮,回头看看两个老婆,气呼呼地走了。

看见胡有才走了,大老婆指着小老婆说:“你个败家娘们,胡家早晚让你给败了。”小老婆也不示弱,把大老婆的手往一边扒拉一下说:“你也别说,就你生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不用我败了,他就给你败了,还好意思说呢。”大老婆更加生气了,这是她到了胡家以后,第一次和自己这样说话,真是胆大妄为,还不服天朝管了。尽管以前她也不服她,但是,她没敢和自己这样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大老婆心里越来越堵得慌,她气愤的说:“我生了一个怎么了,我还生了一个,你倒好,干抱窝不下蛋,长那玩意有啥用。”小老婆气的指着大老婆说:“你……你……你太欺负人了,等着老爷回来,我告诉老爷,看他怎么收拾你。”大老婆冷笑一声说:“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谁不知道?也就是老爷,为了和高知县的关系才娶了你,要不然谁会要你呀,你偷偷地给高知县当了好几年小老婆,也没生出个崽子来。没办法,高知县才把你送给老爷,老爷还蒙在鼓里,整个敖汉城都知道,就老爷不知道,今天上来装大尾巴鹰来了,算个什么东西。”

小老婆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嚎叫着跑回自己的屋里。大老婆冲着地上“呸”了一口,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桌子上。

胡有才拎着虎皮来到高知县家。高知县刚从衙门回来不久,正坐在家里吃饭,看见胡有才来了,只是打了声招呼,身子连动都没动。胡有才明显的感到高知县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变化,再不像以前那样笑脸相迎了。只是礼节性的打了声招呼。

胡有才把虎皮放在另一张桌子上,赔着笑脸说:“高知县,这是我托别人从林东弄来的一张上等虎皮,整张的,一点伤痕没有,一会儿你看看。”高知县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知道了。胡有才凑到高知县跟前,看着高知县慢慢地吃着饭,自己也感到有些饿了,要是平常,高知县会让胡有才坐下来陪着自己喝上两盅。可是,今天不同了,今天胡有才遇上坎儿了,这个坎儿不是别的,就是高知县,高知县让他过去这个坎儿,他就过去了,高知县如果不让他过去,那么这个坎儿就过不去。这对于胡有才来说,无疑就是一道生死坎儿。

胡有才看着高知县的样子,心里憋气,都是好朋友,平时坐在一起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做,今天,胡家有求于他,看他的样子,胡有才心里不舒服。可是,站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现在是胡家来求高知县,大宝的命就掌握在高知县手里,这不能不说对于胡家将是致命的。

想想这几年,高知县从自己身上没少挣了银子,哪一笔生意不是他拿大头,胡有才拿小头?高知县从自己身上挣了多少银子,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倒卖大烟,贩卖私盐,偷运军火,这些都是他和高知县一起干的,这么密切的关系,今天的一个脸色,就变得无影无踪了,两个人坐在对面,就像两个陌生人。

高知县早就想到胡有才会来找自己,可是,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看见胡有才手里的虎皮,高知县的欲望更加强烈了。高知县用手指了一下,示意胡有才坐下。胡有才找个凳子坐下,高知县剔着牙,不时把剔出来的东西吐在地上。胡有才看着高知县小心地说:“高知县,今天过来就是想打探打探我家大宝的情况。你看,胡某教子无方,才惹出事端,还望高知县看在多年的交情上,网开一面。”高知县往地上吐了一口,又用舌头在嘴里涮了几下,才看了胡有才一眼说:“是啊,这可不是小事,要不是和韩彩花一起抓住,我还真的不敢相信。胡掌柜,你可知道,和同盟会的人搅在一起,那可是要杀头的。”胡有才心里一惊,他知道,这件事高知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在敖汉城,高知县就是皇上。胡有才赶紧说:“是是是,孩子还小,不懂事理,还请高知县高抬贵手,胡某不会忘恩的。”高知县的眼睛在胡有才身上瞬间扫过,他非常理解胡有才的心理,这个时候,对于胡有才来说,胡大宝就是天,还有比天更大的事吗?

高知县心里乐着,脸上却是非常严肃,他知道,只有严肃,不露声色才能显出问题的严重性,也才能让胡有才下更大的本钱,也才能让他出更多的血。胡家只有一个儿子,胡大宝就是胡家的命根子,对于胡有才来说,胡大宝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一旦胡大宝被杀,胡家就将断子绝孙,这样的结局,对于胡有才来说,无疑比死都痛苦。

高知县正是掌握了胡有才的这个心理,才敢这样傲慢地对待他。高知县认真地看了胡有才一眼,这是今天胡有才进屋以后,高知县第一次认真地看他。

胡有才显得很疲惫,眼神里透着无限的期待,几近哀求的表情,屁股贴在凳子的边上,让高知县觉得好笑。

认识胡有才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胡有才如此狼狈。高知县看着胡有才说:“你也知道,同盟会是逆贼,韩旺就是其中的一个。谁想到,杀了一个,又出来一群,让我更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胡大宝,这太让人理解不了了。谁都知道,胡家和韩家以前是亲家,韩家出了事以后,你找过我好多次,说明了关系,并和他们断绝了关系。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骗了我,胡大宝竟然把韩家人引到城里来了,这胆子也太大了,简直不把我堂堂官府放在眼里。你说,这样的人是不该杀?”胡有才赶紧站起来说:“高知县你就高抬贵手,大宝不懂事,今后我一定严加看管,让他死了那份心。”高知县看看胡有才,胡有才的脸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他不停地用手擦着,脸色越来越难看。高知县接着说:“不过,看在我们有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可以帮你通融通融。但韩彩花是一定要杀的。”胡有才说:“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我家大宝没事,你说什么条件都行。至于韩彩花的事,我不管,你想怎样就怎样。我说过,胡家和韩家没有任何联系,是韩家巴结胡家,才死缠着我家大宝不放的,大宝是不愿意的,是韩彩花不放过大宝的。”高知县乐了:“这就对了,这样的话,胡家不就没有多大责任了,你说是不是?”胡有才似乎要给高知县跪下,他站起来双手作揖,说了无数感谢的话。高知县摆摆手说:“好了,这件事情我给你出了主意,你看这样……”高知县和胡有才耳语几番,一会儿,胡有才说:“好,所有大烟土收入的八成归你。”高知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胡有才也咬着牙,跟着高知县“嘿嘿嘿”地笑着,笑声像夜猫子在叫,胡有才的脸变得扭曲了。

山上下来的几个弟兄等了好久也不见韩彩花回来,心里有些紧张,是不是找不到地方了,还是没有找到人?总之,这么长时间该回来了。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几个人心里有些紧张,正在想办法时,突然几个黑影向衙门的方向闪去。弟兄们仔细地看着,说不清是什么人,只有人影一闪,就听见开门的声音,接着就是几声枪响,有人向胡同里跑去,后来就是大队的清兵,好像敖汉城到处都是清兵。几个人没敢动,一直躲在那里,直到城里静了下来,他们才偷偷地躲了起来。

第二天,几个人乔装一番,混在人群里打探消息,接近晌午的时候,他们得知韩彩花已经被抓了。几个人的心情非常沉重,好久没有人说话,直到天色已晚,他们才商量着出了城。一个弟兄说:“这可怎么好啊,回去怎么向三爷交待。”另一个说:“干脆咱们进城把彩花救出来,大不了一死。”一个人说:“说得简单,咱们连人押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去救人?再说了,韩彩花是官府要犯,好不容易抓到了,他们一定会严加看管的,我看咱们还是回山上吧,免得回去晚了,三爷会担心的。”一个说:“这样回去了怎么向三爷交待啊,咱们下山的时候,三爷嘱咐好几遍,结果还是出了事。看来,官府早就有准备,一看死的那几个人就是同盟会的,人头又挂在城门楼子上了,真是可惜了。”另一个说:“彩花出去打探消息,咱们才没有出去,要不是彩花出去的话,我们早就行动了,那时候被抓的就是我们,真是万幸。可是彩花怎么办,她是官府要犯,官府肯定轻饶不了她。”几个人一时没有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觉得回山上是最好的选择。掌灯的时候,山上的几个弟兄骑上马往凤凰山飞奔而去。

眼看着天就黑了,大凤还是没有动静,朱皮匠有些焦急,他四下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他走到大街上,想问问邻居,邻居说没有看见。朱皮匠心里有些画魂儿。大凤能去哪呢,平时大凤也出去,但是到了做饭的时候,就会准时回来做饭。只是在韩家没有离开敖汉城的时候,大凤和兴家经常出去,有时很晚才回来。

自从韩家出了事以后,大凤几乎不怎么出门,天天除了做饭就是做饭,好像除了做饭其他的事情和自己没有关系一样。朱皮匠找一圈没找到,这才回到屋里仔细看看,看看大凤有什么东西留下没有。朱皮匠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只好自己对付一顿。直到第二天晚上,他听见有枪声,这才有些惊慌。

天还没亮,朱皮匠就起来到外面打探消息,得到的消息让他不寒而栗,同盟会的人被打死两个,还有两个被抓。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胡大宝也被抓进去了。听说被抓进去的时候,胡大宝和韩彩花是从小酒馆里一起出来的。深更半夜的,两个人在小酒馆里会干些什么?还有,韩彩花不是逃走了吗。怎么又出现在敖汉城里,难道韩家人又回来了?朱皮匠自己想着,心情越来越急躁,最让他烦恼的是,胡大宝怎么能这样,自己已经和胡有才说好的,胡家现在和朱家是亲家,怎么和韩家还有来往呢?这要是传出去,朱皮匠是很没面子的。胡大宝,你不能脚踩两只船吧。你们家再有钱,你也得把大凤娶了以后再说呀。想到此,他披上衣服出去了。

天已经黑了,大街上的行人急匆匆地走着,偶尔有几个闲聊的,也是站在自家门口,东一耙子西一扫帚地海阔天空,信马由缰地说着,说到兴奋处,还会引来一阵大笑。

朱皮匠顺着大街往北走,街中心就是胡有才的家,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进去。胡有才的两个老婆坐在炕边,胡有才躺在炕上,脑袋上盖着一块手巾。胡有才哼哼着,浑身有些发抖。看见朱皮匠进来,两个老婆站起来,大老婆说:“来了,坐吧。”小老婆冲朱皮匠笑笑,然后坐到炕里面,用手摸着胡有才的脑袋。

胡有才从高知县家里回来就浑身发冷,进屋就倒在炕上,大老婆给他盖上一床厚厚的棉被,又给他熬了一碗麻黄草水喝了下去。

胡有才躺在被窝里,浑身打颤,牙咬得“咯嘣咯嘣”响。大夏天的,盖着厚厚的棉被还觉得冷。胡有才是急火攻心了。

从高知县家里出来,胡有才就觉得天旋地转的,怎么出来的都忘了。他只记得,高知县贪婪地看着那张虎皮,还有听着胡有才说银子给他八成时的大笑。其余的他根本想不起来。胡有才越想心里越憋屈,官府里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交透,都是他娘的相互利用,用着你的时候,怎么都好说,用不着你了,恨不得把你踢得远远的。高知县从胡有才手里,没少拿了银子。现在胡家遇上事了,看看高知县那个样子,胡有才想想就生气。可是,生气又有什么用,胡家的命运就掌握在人家手里,你能怎样,别说要分你点银子,就是要你的店铺你不给吗?不给,你唯一的儿子就没了。

胡有才心里清楚,高知县就是抓住了他的这个心里,才变得无限的贪婪。胡有才闭着眼睛,什么话也不说,他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堂堂敖汉城首富,在官府面前变得一文不值。所有的脸面,所有的尊严,随着胡有才的倒下而荡然无存。

朱皮匠来到炕沿边,看着胡有才痛苦的样子就说:“亲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病得这么厉害。”胡有才没有说话。小老婆提高声音说:“从高知县家回来就这样,我说不让他去,非得去,就是不听话,怎么样,回来就病了,都是为了……为了……哼。”小老婆撇了大老婆一眼,大老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朱皮匠坐在炕边说:“还是想开点吧,现在救人要紧,想什么办法把大宝救出来。”大老婆说:“就是,只要人没事就好,花点银子不算什么。”小老婆挺了一下脖子,显得不服气。

胡有才哼哼了几声,朱皮匠凑到胡有才跟前说:“病得真的挺厉害的,请郎中了吗?”大老婆说:“郎中刚走,说是急火攻心,刚刚抓了药。”朱皮匠坐着,眼睛看着胡有才的样子,心里琢磨着大凤的事。过了一会儿,朱皮匠小心地说:“大宝不会有事吧?什么时候回来呀?”朱皮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的盯着胡有才,像一只饿狼盯着一只刚刚出生的羔羊。两个老婆相互看看,没有说话,胡有才慢慢地蠕动一下嘴唇,有气无力地说:“还得等等,高知县说,这事太严重了,说大宝是同盟会的成员,搞不好是要杀头的。”

朱皮匠把身子往后一仰,好像是听明白了似的。胡有才接着说:“要不是答应高知县的条件,大宝就死定了。”胡有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朱皮匠,朱皮匠把眼神移开。抬头看看天棚。胡有才接着说:“官府靠不住,官府靠不住啊。”

朱皮匠重新把眼神移到胡有才身上,眼神在胡有才的身上、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说:“胡掌柜的,我家大凤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两三天没回家。你说,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胡有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点让大宝和大凤成亲了,那样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朱皮匠打了一个嗝,听着胡有才的话,他慢慢地站起来说:“胡掌柜,既然大宝和韩彩花还有联系,我看大宝和大凤的事就算了吧,免得大宝不愿意。再说了,我家大凤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两三天了,一点信儿也没有。”胡有才听完朱皮匠的话,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他看着朱皮匠说:“你说什么?你是说悔婚了?”朱皮匠不敢看胡有才的眼睛,只是看着盖在他身上的棉被说:“你家胡大宝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黑灯半夜的还和韩家彩花在一起,你说这不是欺负人吗?还有,胡大宝还是同盟会的人,我可不想让我们家大凤背上逆贼的名声。胡掌柜,你好好养病吧,我这就走了。”胡有才把脑袋抬起来,用手指着朱皮匠说:“你……你……你太势利了吧,你过河拆桥,你简直……”

朱皮匠走了,胡有才身子瘫软地瘫在炕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买卖人不可信,买卖人不可信啊。”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朱皮匠从胡家出来,径直回到家中。他没有掌灯,一个人借着夜色坐在漆黑的屋子里。他想着刚才在胡家看到的一切,庆幸自己的高明,也庆幸大凤对于胡家这份姻缘不感兴趣。否则,朱家又和同盟会有了联系。好在生米没能做成熟饭,也免去了朱家和同盟会有联系的嫌疑。朱皮匠坐在椅子上,一个人暗自庆幸,甚至脸上还露出笑容。庆幸之余,朱皮匠又担心起来,大凤好几天没回家了,她会去哪?朱皮匠想不出来。他相信,大凤的心思还在韩兴家身上,这也是朱皮匠最担心的。不过,好在胡有才已经把自己引荐给高知县了,自己有必要去见一下高知县说明情况。免得日后,因为他们的事给自己带来麻烦。

第二天一早,孙掌柜和皮掌柜就来到胡有才家里。胡有才已经好多了,坐在炕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着。这一夜就像过了几天,他感到自己一下苍老了许多,浑身没有一点劲儿。想着昨天的一切,他真的感到这世道该变了,就连朱皮匠这样的人都看不起自己了,自己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想起朱皮匠,胡有才气就不打一处来。说他势利,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势利,看到自己遇上坎儿了,马上调转枪口。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胡有才愤愤地想着。

孙掌柜和皮掌柜进来,胡有才有些激动,他挣扎着起来,让他们坐下,又喊伙计进来泡茶,才静下来和两人坐着。孙掌柜看了一眼说:“哎呀呀,这才几天没见啊,怎么变成这样了?真是的真是的。”皮掌柜也说:“就是,这可怎么话说的,怎么还摊上这事了。”胡有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摇摇头。孙掌柜接着说:“听说大宝和同盟会搅合在一起了,是真的吗?”胡有才叹着气说:“就是那么说的,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皮掌柜说:“你说,平时看着大宝这孩子挺文静的,怎么一下变成同盟会的了,真是理解不了。”胡有才摇着头没有说话。孙掌柜说:“我看都是韩家惹的祸,要不是韩家加入同盟会,也许,大宝就不会搅合进去。都是韩家,该杀。”皮掌柜说:“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用啊,赶紧想办法把大宝救出来吧,以防夜长梦多。真的有一天,高知县不对心情了,再把大宝给……”孙掌柜看了皮掌柜一眼,皮掌柜没有再说下去。

胡有才听着两个人对话,心里也是没有底,毕竟高知县只是说说,还没有最后定下来。不过,凭胡有才的经验,高知县不为别的,就为了胡家的银子,他也得放大宝一码。可是官和商究竟讲不讲信用,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古没有一家商人斗过官的,所以,胡有才还是担心高知县会不会变卦。会不会既得了银子又伤害了人,弄得胡家鸡飞蛋打?从他接触的几个人来看,这种可能是存在的。胡有才默默地想着。孙掌柜和皮掌柜又说了一会儿安慰的话转身告辞了。胡有才有些恋恋不舍,毕竟是在自己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来安慰自己的,而不是像朱皮匠那样,落井下石的。这一点,让胡有才感到十分满足。他欠欠身子想下地,孙掌柜赶紧拦住,把他按在炕上,又用手拍拍他,示意不要动。胡有才有些感动,眼里含着泪花,伸着手无力地摆着,一直看着两人出了门,没有了动静才重新坐在那里,眼睛里充满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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