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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烽火凤凰山

杨喜庆

一辆马车沿着崎岖的山路飞快地跑着,车轮发出“吱吱扭扭”的叫声,后面扬起一股股尘土。两匹马的鼻子冒着粗气。韩禄手里拿着鞭子抽打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两匹马,嘴里不停地喊着:“驾,驾,驾……”车上的人哭喊着,不时有东西从车上掉下来。韩肖氏坐在车上,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拉着小女儿不停的说:“别怕,别怕,过了这座山就没事了,过了这座山就没事了。”

远处,一队人马呼喊着朝这个方向追过来,追到山脚下的一条小河旁,领头的勒住马,四处望望说:“真他娘的邪性了,追了这么长时间了,连他娘的一个人影都没看着,他们能跑到哪去呢?”他勒住马嚼子在原地转了几圈,不时地瞥一眼那座山。用手指了身边的一个士兵说:“你,过河探探路。”士兵犹豫了一下,领头的瞪了一下眼睛说:“看什么?快去。”士兵松开马嚼子,用双脚在马的肚子上轻轻一磕,马儿向河里跑去。一会儿,士兵打马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裹说:“报告大人,在河的那边捡到一个包裹。”说着把包裹递到领头的跟前。马儿“咴咴”地叫着,领头的看了看包裹说:“追,快追,他们不会跑得太远”说完,带头从河里冲了过去。马儿疯了似地向山的那边追去,后面留下密密麻麻的马蹄印和马蹄带起来的一片尘土……

敖汉城被乌云笼罩着,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小商小贩早早地收摊关门了。偶有一辆马车经过,赶车人也是打马快速地通过城门楼子。一辆人力三轮车向城门楼子的方向驶来,车上坐着的人,头上戴着一顶大凉帽,眼睛上戴着一副圆溜溜的黑色墨镜,还故意把帽檐儿压得低低的。

三轮车到了城门楼子下,坐车人告诉车夫停下,坐车人并没有下车,而是抬眼往城门楼子上看了一会儿说:“走,回去。”三轮车掉头往回跑去。城门楼子上,几个清兵抱着枪,抽着烟不时地看着每一个来往的人。坐车人的脸色铁青,牙齿咬得紧紧的,眼圈儿里却含着泪水。三轮车来到一个小酒馆前,坐车人付了钱下车,转身走进酒馆。一会儿,酒馆掌柜出来插上插板,关上大门,酒馆打烊了。

高知县坐在太师椅上,两只脚放在办公桌上,大老婆和二老婆在两边给他揉着。高知县闭着眼睛抿着嘴,不时呷一口沏得浓浓的茶,然后又吧嗒吧嗒嘴,轻轻地哼起了小调。大老婆在他的肩上用力一掐,高知县“哎呀”一声说:“你轻点啊,你以为老爷的肩膀子是铁打的呀。”大老婆把手一甩说:“看把你美的,老娘还不伺候了。”高知县睁开眼睛说:“看看,看看,又耍脾气了。没啥能耐吧,脾气还不小。还是我们老二,活计又好,还没有脾气,是吧?老二。”二老婆抿嘴笑了一下,大老婆又狠狠地在他的肩膀子上掐了一下说:“你个没良心的,她好就让她伺候你,老娘还没那功夫了。”说着白了二老婆一眼甩手坐在一边。高知县又喊了一声,慌忙用手去捂肩膀子说:“这手像公鸡爪子,怪不得一辈子连个蛋都下不出来。”大老婆在一旁喘着粗气,转身坐在一旁。二老婆满脸堆笑,在大老婆刚刚掐过的地方又慢慢地揉着,高知县又懒懒地说:“还是我们老二,就会哄人,又温柔又懂事,还能给我们高家生娃,不像有的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废物。”大老婆“呼”地一下站起来,把手一甩,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二老婆嘻嘻地笑着,嗲声嗲气地说:“老爷,老爷就是知道疼我,你要是想要娃呀,我就给你生一大群,说不定哪一个将来也能出落成知县。”

高知县把腿从桌子上拿下来说:“哎哟哟,看看,老二就是会说话,不能当知县,要当就当知府,当……”二老婆赶紧捂住高知县的嘴说:“小点声,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可了不得,那是要杀头的。”高知县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拍拍胸脯子说:“老子不怕,这是敖汉的地界,老子就是这里的皇上,老子一手遮天,别说是知府大人,就是同盟会的,老子都不怕,看看城门楼子。”高知县有些兴奋,说话时挥舞着手,他在二老婆的脸上摸了一把说:“看见城门楼子上挂着的人头了吧,那就是同盟会的人,竟敢反我大清,那就是下场。在敖汉城,竟敢有人和我作对,我杀了他九族。”二老婆有些慌张地说:“老爷,快别说了,我有些害怕,听说那些同盟会的人,个个身怀绝技,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你杀了韩旺,他们家老二老三会善罢甘休吗?老爷,我害怕。”说着紧紧地抱着高知县。

高知县听二老婆这么一说,也觉得后背冒起了凉风,不过,他故作镇静地说:“别怕,不要怕,这阵子我已经在咱们家附近加强了保卫,就是同盟会的人再有能耐也休想靠近咱们半步。”二老婆心有余悸地说:“就你那几个兵?除了吃喝嫖赌还能打仗?别指望着他们,咱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我这几天天天做梦,梦见韩旺站在咱们家门口,后面跟着老二韩禄和老三韩兴,想想我就害怕。”高知县喝了一口茶,端茶杯的手有些发抖,他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说:“不用怕,我已经命令夏领兵带着人去追韩禄他们了。抓回来一个不留,统统杀掉,以绝后患。这件事情办完了,上报知府,说不定朝廷还会奖赏我呢,除反清逆贼有功,也许我还会荣升呢。”二老婆笑着说:“老爷,快坐下,我给你装袋烟。”高知县笑呵呵的说:“好好,抽袋烟,解心宽。”说着躺在躺椅上,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二老婆把烟袋递给高知县,高知县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慢慢地吐出来,接着又是一口,然后才伸伸懒腰闭上眼睛。

二老婆也装上一袋烟,慢慢的抽着,屋里顿时散发出阵阵烟香味儿。二老婆坐在高知县身边,高知县还在打着哈欠。二老婆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烟,不时往大老婆走的方向看看。她知道,自从自己被高知县娶进家门,大老婆的心就一直不顺。听她说话,看她的眼神儿都是嫉妒的。但是,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不会生娃了,你和老爷成亲十来年都没能给老爷生个一男半女的,还有什么理由占着窝,还是自己的肚子争气,还不到一年,就给老爷生了一个大胖闺女。虽然不是小子,但是起码自己会生啊,有骨头就不愁肉,早晚自己能给老爷生个大胖小子。绝不能像大老婆似的,不管老爷怎么卖力气,肚子就是没有动静,这让大老婆很生气。特别是二老婆生了娃之后,大老婆看她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这些,二老婆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知道,现在还不是自己和她对着干的时候,她要等待时机,等到时机成熟了,她是绝对不会受这个气的。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毕竟人家才是正房,大太太,尽管自己为高家生了娃,但是,毕竟自己是后娶进门的,什么事还得让着大老婆点。这些话,高知县和她说过,而且说过不止一次。她虽然不情愿,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还是忍了。不过,她知道,老爷是真的宠爱她,这让二老婆很欣慰。她想,这就够了,只要有老爷宠着,别人也奈何不了她。想到这些,二老婆用力的抽了一口烟,也许是用的力气过大的缘故,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高知县半睁开眼睛看看她说:“你的烟抽得越来越厉害了,我早就告诉过你,这玩意儿抽多了不好,你得给高家生娃呢。这玩意少抽,你看大太太,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沾过这玩意。”二老婆有些不高兴地说:“老爷,看你,又说我了。我不就是抽了几口烟吗,还不是跟你学的,怎么了?养不起我了?”高知县把头扭向一边说:“又来了,我堂堂一个县太爷,连个小老婆都养不起?笑话。”二老婆撒娇地说:“那你还说我,不让我抽烟,我给你生了娃了,你开始嫌弃我了,有能耐让大太太生去。”说着放下烟袋扭身坐在一边。高知县把脸转过来说:“好好好,抽抽抽,只要你高兴,你爱怎么抽就怎么抽,反正大烟膏咱们有的是。”二老婆笑了,她站起来抱着高知县的脑袋说:“还是老爷知道疼我,我就喜欢抽这口,抽上这口我就特别想老爷。是吧,老爷。老爷,咱们回房吧。”说着跟高知县撒起娇来。高知县嬉笑着摸摸二老婆的脸蛋说:“好好好,这就回,这就回。”说完从躺椅上站起来,往大老婆那屋看看,又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转身搂着二老婆刚要走,大老婆从屋里喊叫着跑了出来,边跑边喊:“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说着浑身哆嗦着躲到高知县身后。高知县还在飘飘然中,突然听到大老婆的喊叫,也吓了一跳,他往后躲了一下,二老婆也躲在高知县身后。高知县镇静了一下说:“你不在屋里好好待着闹什么妖,谁想杀你?这是县太爷的家,谁这么大的胆子?”大老婆说:“老爷,真的,真的有人想杀我,不信你去看看。”高知县甩开两个老婆,径直向大老婆那屋走去,他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窗户上扎着一只飞镖,飞镖上扎着一根红缨,煞是显眼。高知县也着实吓了一跳,他高声喊着:“来人,来人啊。”几个清兵跑进来:“老爷,有什么吩咐?”高知县阴沉着脸说:“你们看看,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在我的家里,竟然有人要刺杀太太,养着你们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查,马上给我查,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一个清兵把飞镖拔下来递到高知县手里,高知县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几遍说:“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加强防范,不许任何人靠近,发现可疑人员统统抓起来。”清兵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高知县手里拿着那把飞镖,看看早已吓得哆哆嗦嗦的两个老婆,转身来到桌子旁,把飞镖放在桌子上,一只脚踩在太师椅上,自言自语地说:“同盟会,同盟会,又是同盟会。刚刚杀了一个韩旺,竟然有人威胁我,看我抓住韩禄他们,我要让全敖汉城的人都知道,反我大清是没有好下场的,哼。”

清兵打马沿着山路继续向前追着,前面是茂密的森林,只有一条小路。领头的放慢了脚步,他四处望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就怪了,一个马车,还拉着好几个人,怎么一路上连个影子都没看见,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子,他的心里有些恐惧。他知道,这就是凤凰山了。他早就听说凤凰山一带是土匪出没的地方,土匪是赫赫有名的韩家韩兴韩三爷。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与他交过手的人,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今天马上就要到他的地界了,领头的不免心里有些打怵。但是,县太爷有令,必须把韩家人全部抓捕归案,否则按大清律处置。

领头的左右为难。看着密密麻麻的树林子,领头的勒住马,其他清兵也勒住马站在那里。有人说:“大人,咱们是不是追错方向了,这都追出来多远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其他人也随声附和着。领头的思忖了一会儿说:“不会,这里是山区,他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况且他们坐的是马车,所以,不会跑得太远。可能就在前面,给我追,抓住他们有赏。谁抓到他们,缴获的东西就归谁了。”清兵一阵欢呼,有人带头冲了出去。领头的也跟着向前追去,刚刚追出去不远,就听见闷雷一样的一声枪响,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清兵应声掉在地上,脑袋上开了一个洞,鲜血正汩汩的往外流着,一条腿上下抽搐了几下,软软瘫在地上不动了。清兵乱成一团,领头的勒住马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接着又是几声枪响,清兵举起枪胡乱的打了几枪,根本看不到人影。

清兵放了几枪之后,树林子里变得平静了,平静得令人窒息,就连鸟的叫声也停止了。偶有一股清风吹过,树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像是有人在弹奏乐器。领头的前后左右的看着,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又看看已经死了的那个清兵,拿起枪胡乱的开了几枪。马儿“咴咴”地叫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阵平静。领头的端着枪喊着:“有种的出来,别给我藏着,出来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没有人回应,领头的接着喊:“都说凤凰山的土匪厉害,我看都是扯淡,都是胆小如鼠的孬种。”领头的话音刚落,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他的帽子被打了下来。他“妈呀”一声,赶紧调转马头说:“快撤,快撤。”说完转身就跑,清兵顾不上死的,赶紧打马掉头往回跑去。粗大的树根下面,一个个身披树叶子的好汉站了起来,冲着没命往回跑的清兵喊着:“三爷说了,想过去也行,留下买路钱。看你们是当兵的,不一定有钱,把枪和马留下就行了。”说完传来一阵笑声。

高知县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踱步,几个清兵站在面前不敢说话。高知县走了几圈说:“你们说,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要是伤着太太,我治死你们。”清兵连连说是。高知县绷着脸说:“夏领兵还没有回来吗?韩家人抓到没有?这群废物。”清兵相互看看没有说话。高知县背着手在屋里来回的走着,他的心里除了恨还有恐惧,他恨那个给他投飞镖的人,他知道,这不是冲着太太来的,而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刚刚杀了韩旺,本想可以杀一儆百,可没有想到,那边的人头刚刚挂在城门楼子上,这边就有人送来了飞镖。他知道这肯定是同盟会的人干的,但是,敖汉城还有同盟会的人吗?杀了一个韩旺,还会有其他人吗?这个同盟会真是可怕。想想这些,高知县打了一个寒战。他摆摆手,意思是让那几个清兵出去,清兵没精打采地出去了。

高知县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那把明晃晃的飞镖,他仿佛看到了刚刚杀了的韩旺。韩旺被杀了,去了他的一块心病。但是,韩家的兄弟却举家逃跑了,这无疑又给高知县添了一块心病。尽管他已经派人去追捕,可是,能不能抓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不过,不管能不能抓回来,韩家在敖汉城消失了,韩家的所有家产归朝廷了,十几间商铺和几百亩树林子。当然,高知县是不会白白地送给朝廷的,只要他稍稍一变通,韩家的大部分财产就到了他的名下。想想这些,高知县的心稍稍宽慰了些。不过,这样的形势让他心里没底,一个小小的同盟会就闹得满城不得消停,要是再出来这个会那个会的那还了得?他还听说,就是在京城也不消停,难道我大清真的气数已尽了吗?高知县想着,心里一阵烦躁。

大老婆从屋里哭着跑了出来:“老爷,这日子可没法过了。走,咱们走,这知县咱们不干了。再干下去说不定哪天小命就没了。呜呜呜……”高知县正在烦躁中,听大老婆这么一闹,心里更是烦躁,他大声的说道:“行了,别再闹了,娘们家家的,就知道哭闹。走?你说往哪走?真要是走的话,说不定还没等出了敖汉城门,就被人给杀了。”大老婆止住哭声说:“老爷,那你说怎么办啊,咱们不能就这样在这等死吧?”高知县在屋里慢慢地走着,大老婆的眼睛跟着他不停地转着。高知县心里明白,杀了韩旺,在敖汉城确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韩家在敖汉城也是有名的财主,几辈子种地,虽算不上首富,但是在敖汉一带也是赫赫有名。据说,韩旺的父亲还杀过洋人,虽然韩老爷去年过世,但是说起韩老爷,敖汉城的人个个都竖大拇指。可是,就是这样的大户人家,为什么要加入什么同盟会?况且还专门和朝廷作对,高知县不能理解。不过,这个同盟会却是得到了老百姓的拥护,这一点让高知县很害怕。韩禄一家的出逃,更让高知县惶惶不安。他要把他们抓回来统统杀掉,把同盟会斩尽杀绝不留后患,保大清江山稳固,保证自己这个知县坐得踏实。

高知县来回地走着,脑子里想着那些高兴的和恐惧的事情。大老婆不耐烦地说:“你消停一会儿好吧,走得我心这个慌。”高知县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把一只脚踩在太师椅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大门,好像同盟会的人就站在眼前似的。他抓起水杯喝了一口,刚刚把水杯放下,清兵报:“老爷,夏领兵回来了。”高知县眼前一亮,心想:好,夏领兵终于回来了,韩家的人终于归案了,我要把他们尽数杀绝,以解我心头之恨。高知县想着说:“快请进来。”清兵转身出去,一会儿,夏领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伏地磕着头说:“老爷,小的无能,还请老爷恕罪。”高知县看了一眼夏领兵说:“你何罪之有啊?抓回来要犯老爷还要给你请功呢。”夏领兵抬起头说:“老爷,韩家逆贼没有抓到。”高知县“呼”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说:“什么?你说什么?没抓到?没抓到你们回来干什么?”夏领兵说:“我们追了很久也没有见到人影,追到凤凰山下,遭遇了凤凰山大股土匪的袭击,我们还死了一个弟兄。”

高知县气得喘着粗气,他把辫子往脑后一甩说:“我们是堂堂朝廷的军队,竟然让几个山贼挡住了去路,还死了人!你们打死他们多少人?”夏领兵战战兢兢地说:“我们,我们……”他想说我们根本就没见到人影,可是,看到高知县愤怒的样子,他没敢说。他支支吾吾地说:“我们……他们。他们的火力很猛,好像还有炮,还有,我们被包围在一片树林子里,那里的地形我们不熟悉,所以,所以……”高知县把手一摆说:“行了,我一队兵,连一帮普通百姓都抓不住,你说,你说,你们还能干什么?就你们这样还怎么对付同盟会的人。虽说杀了韩旺,但是,敖汉城并不消停,还有同盟会余党在活动,你看看,就连我家都有人送飞镖。看来,我大清真的要完了。”说完又摆摆手,示意夏领兵下去。夏领兵从地上站起来,转身走了。高知县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有些呆滞,在他的脑海里,除了韩旺就是同盟会,尤其是韩旺的眼神像一把利剑,时刻在自己的眼前晃动。稍有不慎,那把利剑就会毫不留情地架到自己的脖子上,瞬间自己就将身首异处。还有同盟会,那将是自己的心腹大患,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想起同盟会,高知县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他看看那把带着红缨的飞镖,又想起了已经逃跑的韩家人。还有那个无能的夏领兵,竟然让一帮土匪给打了回来,真是没用。此时,高知县才真正意识到大老婆的担心不是没有根据的。然而,最让他担心的是那把飞镖的来历,是出自同盟会的手,还是出自凤凰山那帮土匪的手?看着那把飞镖,他打了一个寒战。这时,他真的希望那把飞镖是凤凰山的土匪打来的,而不是同盟会的人干的。同盟会,凤凰山的土匪,高知县把牙咬得紧紧的,一会儿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凤凰山,我踏平你。”

凤凰山的山顶上,一座用粗大木头搭起来的山门屹立在半山腰上,山门上还有站岗的岗楼,岗楼上站着两个抱着枪的弟兄。进了山门,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三面是房子,中间是一个用木板搭起来的台子,上面放着一把座椅,两边还有几把椅子,比中间的要小些。松油灯在每一个柱子上挂着,傍晚,这里就会灯火齐明,像是过年。

韩兴坐在二哥韩禄身边,旁边是二嫂和大嫂,几个侄子侄女坐在一边,旁边还有几个山上的弟兄。韩禄阴沉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二嫂和大嫂还在哆嗦着,几个孩子看着桌子上摆着吃的,眼睛看着吃的都在咽着口水,一会儿看看韩禄,一会儿又看看桌上的吃食。二儿子韩兴禄伸手去拿食物,大儿子韩兴家伸手打了他一下说:等会,有点规矩。“韩兴禄把手缩回来,冲着韩兴家“哼”了一声。大嫂和大女儿韩彩花坐在一旁,眼睛红红的。大嫂还在不停地抹着眼泪。韩彩花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虽说一天没有吃饭,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饿,她没有食欲,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吃。昨天发生的一切还在眼前浮现,若不是二叔带着她们趁着半夜跑出来,也许今天他们这些人也和爹一样。想起这些,她就害怕。好好的日子一下子变成了这样,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特别是娘,不是二叔强行把娘拉上车,娘说什么也不走,娘要和爹在一起,就是死也要在一起。真要是那样,娘的人头也挂在城门楼子上了。娘又抹了一把眼泪,韩禄叹了一口气,几个孩子都低下头不说话。韩兴红着脸说:“大嫂,二哥,二嫂,来,咱们喝一杯,给你们压压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受苦了。来,孩子们,你们先吃着。看把孩子们都饿坏了吧,来来来,快吃。”韩兴禄伸手就抓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两个腮帮子塞得满满的。韩兴家瞅了一眼韩兴禄,韩兴禄拿起一块肉给韩兴家,韩兴家没有去接,韩兴禄又给了他一次说:“大哥,给你,吃啊,可香了。”韩兴家还是没有去接,韩兴禄又把那块肉递给韩彩花说:“大姐,给你,快吃吧,不吃饭走不动。”韩彩花说:“二弟,你吃吧,姐不饿。”说着把脸扭向一边,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韩兴端着酒杯说:“二哥,喝一口吧,一天没吃东西了。”韩禄端起酒杯冲着大嫂、侄女还有家里的人说:“吃一口吧,不管怎么说,咱们这条命也是老三救的,要不然让清兵抓去,也就吃不上这口饭了,吃一口吧。”大嫂“呜呜呜”的哭了起来,韩彩花也跟着哭了起来。韩兴自己喝了一口酒说:“大嫂,大侄女,你们放心,大哥的仇我一定报。今晚上我就安排人下山先吓唬吓唬他,让他知道韩家不是好惹的。”韩禄摆着手说:“老三,又来那个鲁莽劲儿了。你以为那是你去抢一个财主啊,那是衙门,有清兵把守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会加强防范的,这个时候去不是去送死吗?还是等等再说吧。”韩兴愤愤地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大哥就那么白死了吗?”韩禄看了一眼韩兴说:“大哥不能白死,这个仇一定要报。但是,怎么报,我们绝不能鲁莽行事。特别是现在,决不能冒然行动,那样的话,不仅不能给大哥报仇,搞不好还得把我们搭进去。那样的话,咱们这一群老小的可怎么办?还是从长计议吧。”

韩兴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愤愤地不说话。二当家的白虎站起来双手抱拳说:“大当家的,这事就让给我吧。今晚我就带着人马下山,把县衙给他端了,也把那个高知县的人头割下来,挂在咱们的山门上,祭奠大哥。”韩禄赶紧说:“我说二当家的,那可不行。我不是说了吗,这样硬碰硬的不行,你们的心情我韩家领了。但是,这件事绝不能这样做,不能拿着兄弟们的性命闹着玩儿。二当家的,有你这份心我韩禄就感谢了。”说着站起来双手抱拳给二当家的鞠了一躬。二当家的赶紧说:“二哥,快别这样,为大哥报仇是小弟们的事。我和大当家的生死把兄弟一回,二哥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儿,只要能为大哥报仇,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我这条命还是大当家的给捡回来的,没有大当家的,我早就喂了野狗了。”还有几个弟兄也跟着说:“就是,我们要为大哥报仇,衙门也太猖狂了,竟敢在大当家的门前动土。杀了他,杀了高知县。”屋里一阵混乱。韩兴一只手插在腰上说:“弟兄们的心意我韩兴领了,这事刚才二哥已经说了,我也想了,不能鲁莽行事,这是去打仗,不是去抢东西。他们有枪,搞不好会伤了弟兄们的。所以,这件事还是听二哥的,将来,二哥就是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和几个弟兄齐声喊道:“拥护大当家的,拥护大当家的,我们一定听大当家的话。”二当家的看着韩禄说:“二哥,不,大当家的,你说吧,你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只要能为大哥报仇,就是弟兄们的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瘌,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大当家的,你就发话吧。”韩禄连忙摆摆手说:“弟兄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能留在山上,这一大群老小的,留在山上怎么办?弟兄们今天救了我们,我韩禄谢谢你们了,日后一定报答。”二当家的看看大当家的,又看看韩禄,坐在凳子上,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

韩兴看着二哥,又看看二嫂说:“二嫂,你说句话,你说你们都这样了,还能去哪?那么大的家业都没了,你们现在是身无分文,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这么一大家子,靠什么活着?留在山上吧。有三弟一口吃的就有你们吃的,这些个弟兄们,这几个人还能养活的起。”韩肖氏说:“三弟呀,你二哥的脾气你不是不了解,要不是家里遇难了,要不是有清兵追赶,你二哥说什么也不会到凤凰山来呀。想想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们,要不然让清兵抓去,咱们韩家可就要灭族了。”大嫂也说:“是啊,多亏了三弟,这次要是没有你们也许我们现在就和你大哥做伴儿了。”说着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韩兴坐下,看看韩禄,韩禄低着头,心事重重。二嫂说得对,他了解二哥,二哥是个正直仗义的人,和大哥的性格差不多,为了自己占山为王的事,二哥几乎和自己绝了交,多少年不来往。还是爹娘活着的时候,娘为了自己能下山改邪归正,几次来到凤凰山劝自己回心转意,可是自己天生不是务农的料,死活不肯下山,娘因此常年郁郁寡欢,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不久就死了。等到自己得到信儿的时候,已是第二年的春天,韩兴和爹大吵一架,“为什么不告诉我。”爹气得说不出话来,韩禄抡起来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在韩兴的脸上,韩兴没有还手。韩禄抡起巴掌又是一下,韩兴没有躲,然而这一巴掌却落在了韩禄的脸上。爹气得咳嗽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他指着韩兴说:“你滚,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免得我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娘也没有你这样的逆子。”韩兴一下跪在地上,抓起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两下,爹气得又咳嗽起来。韩兴说:“爹,是儿子不孝,你打我几下解解恨吧。”爹气喘吁吁地说:“打你,我都怕脏了我的手。我们韩家这是哪辈子做了孽了,出了你这么个逆子,打家劫舍,入户抢劫,这是历朝历代都痛恨的事。老百姓最恨的就是那些土匪,你还有脸回来,哪天让朝廷抓了去斩了你就消停了。”韩兴说:“爹,我是当了土匪,可是我们从不祸害老百姓。现在的朝廷昏庸无能,洋鬼子说什么是什么,今天赔款明天割地,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我们的地盘就没了。到那时,我们还有家吗?这样活着不窝囊吗?我和山上的弟兄们立了规矩,不准祸害老百姓,专抢那些大户,我们手里的枪都是从清兵那里抢来的,清兵拿我们也没办法。”

老爷子听着韩兴越说越有兴致,抬手把韩禄叫过来说:“你听听,这还有理了,越说越来劲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祖宗的脸都让他给丢光了。你让他走,走得远远的,我没有这样的逆子。祖宗啊,我对不起你们啊,我们家祖辈务农,从没有出过这样的败类,我给祖宗丢脸了。列祖列宗在上,今天我就当着你们的面,和他断绝关系,从今往后这个逆子和我们韩家没有一点关系。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日月可鉴。韩禄,你告诉他,让他走,从今天起我没有这个儿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他。”说着闭上眼睛坐在炕上。韩兴听着爹说的那些话,心里像针扎似的难受,娘为了自己死了,爹为了自己和自己断绝了关系,自己走到这一步,能怪谁?土匪的名字是不好听,可是,在韩兴的眼里,这叫杀富济贫。尽管自己的家也是大户人家,在敖汉城虽算不上首富,也算得上是富足人家,生活殷实。按理说,在这样的家里活着不是抽大烟就是逛窑子,还用得着去当土匪?可是,韩家就偏偏出来一个土匪,这让韩家老爷子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韩家人的脸面也让韩兴给丢得一干二净。

韩兴趴在地上给爹磕了三个响头,转过身来又给韩禄磕了三个头说:“爹,我走了,儿子不孝,你保重身体。”说完转身走了。韩禄赶紧追出去说:“老三,老三,你去哪?你去哪呀?”韩兴站住说:“还能去哪,凤凰山。”韩禄说:“老三,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爹在气头上,他说就让他说吧。爹的身体也不好,听说你当了土匪,爹气得好几天都没吃饭。他这是心疼你,惦记你,恨你不该当土匪。过几天,等爹消了气再说。”韩兴思考了一下说:“这样吧,我还是先回凤凰山,等爹消了气再说。二哥,你带我去看看咱娘吧。”

韩禄领着韩兴来到娘的坟前,韩兴跪在坟前,久久没有说话,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韩兴跪了好久才说:“二哥,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一会儿,我想陪娘待一会儿。”韩禄说:“也好,娘临死前,眼睛四处寻找。我知道,娘这是在找你。娘临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老三啊,你得好好想想了。”韩兴哭了,哭得很伤心,他趴在娘的坟上,双手扒着娘的坟,嘴里不停地喊着。韩禄也跪在娘的坟前说:“娘,老三来看你了,你放心吧。老三已经说了,他不当土匪了,他要下山,回家跟爹务农,好好孝敬爹,你就放心吧。”说完,又在坟前磕了几个头。

韩兴听二哥这样跟娘说着,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二哥的用意。可是,二哥的话就能改变他的主意吗?不能,起码现在不能。他刚刚得到消息,这几天,敖汉县衙给朝廷运送粮食的车队要经过这里,他和弟兄们商量好,在凤凰山附近设伏,把这批粮食抢过来,这样的话,这些粮食够弟兄们吃上好几年的。这样的大买卖干啥不做。县衙的粮食从哪来的,还不是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来的,为什么不抢他?

韩兴在娘的坟前待了整整一宿,第二天鸡叫时,他离开了娘的坟地骑马回到了凤凰山。这一次抢粮获得了成功,大批的军粮被运上凤凰山。县衙丢了粮食,高知县恼了,派清兵攻打凤凰山。可是,凤凰山早有准备,清兵攻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清兵只好再下去从老百姓的口袋里搜刮粮食。那一年,敖汉城出去逃荒的人比往年多了一成。韩兴的爹气得吐了血,高知县丢了粮食没敢声张,除了再次搜刮百姓以外。这一次,高知县把韩兴的爹抓了起来。韩家人多次声明,韩兴和韩家已经没有关系了,早已脱离了关系。可是,高知县哪里相信,他不管你们断绝关系了没有,他只是相信,把土匪的爹关起来,土匪就会来营救,这样就可以把土匪一网打尽。可是,让高知县没有想到的是,老爷子早已看破了他的用意,在被抓进去的第二天,老爷子撞墙死了。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月黑头,韩兴悄悄地来到韩禄家,这一次,韩禄没有打他,只是告诉他快点离开,整个敖汉城都在搜捕他,再不走,等到了天亮就走不了了。韩兴自己打了自己两个嘴巴说:“我混啊,我真混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衙门会再去向老百姓搜刮粮食。衙门这招真毒啊,这就等于我抢了老百姓的粮食。”韩禄小声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快走吧,这是点干粮,拿着路上吃,快走吧,一会儿就鸡叫了。”

这次走了之后,韩兴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二哥了,要不是二哥逃难,还说不准什么时候能见到二哥呢。韩兴想着这些,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似的,他感到鼻子发酸,眼圈湿润了。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拿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嚼蜡一样。他想着那天和二哥见面的情景。早晨起来,韩兴就觉得眼皮跳个不停,他用一块纸粘上,还是不行,而且越来越厉害,他似乎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跟二当家的说:“注意防卫,今天好像有人要上山。”

二当家的安排弟兄们把好每一个路口,就是只家雀也别想从凤凰山飞过去。韩兴坐立不安,在大厅里踱步,一只喜鹊落在门前的松树上,高声地叫着,接着又来一只,一会儿又飞来一只。韩兴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忽然,山下来人禀报:“大当家的,有人进山了,被我们抓住,带到了山门前。”韩兴说:“什么人?货多吗?”来人说:“没有货,只有一辆马车,车上拉着好多人。”韩兴思忖了一下,那人说:“赶车的人说要见大当家的。”韩兴心里想,这是什么来头,指名要见我。他把枪压上子弹,用深邃的眼神往远处看看。那人说:“就在山门下。”韩兴大步走了过去,车上的人吓得紧紧地抱在一起,不时传来孩子的哭声。赶车人把脸扭向一边。韩兴走到赶车人跟前说:“什么来头?竟然想见我,带什么大礼了?”赶车人还是不看他。一个弟兄冲着韩禄说:“把脸转过去,我家大当家的来了。”韩禄慢慢把脸转过来,慢慢把头抬起来,四目相对,韩兴顿时愣住了,这不是二哥吗?怎么?这是怎么了?“韩兴上前一把抱住韩禄说:“二哥,是二哥吗?你怎么?这是?”韩兴又往车上看看,大嫂二嫂还有几个侄子侄女都在车上,再看看二哥身上的泥土,他已经预感到家里出事了。他赶紧说:“二哥,你说句话呀,这到底是怎么了?”大侄女韩彩花看见三叔“呼”的一下从车上跳下来,一把抱住韩兴哭了起来。韩彩花边哭边说:“三叔,我爹被衙门杀了,清兵现在正在追杀我们。“韩兴说:”什么?大哥被杀了?“他赶紧问韩禄说:”二哥,这是真的吗?啊,你说话呀?“韩禄点点头没有说话。韩兴高喊了一声:“啊……大哥,我的大哥啊。”接着,车上的人开始哭起来。韩兴大声喊着:“二当家的,告诉弟兄们,用埋伏阵把后面的清兵给我拦住,该杀的杀,该剐的剐,绝不能让他们从我凤凰山过去。”二当家的赶紧安排布阵。韩兴把马车领进院子,两匹马跑的浑身是汗,不停地打着响鼻。二嫂韩肖氏把事情的经过跟韩兴说了一遍,韩兴“哇哇”的叫着,从墙上摘下一把大刀,冲着院子里的一个拴马桩子劈了下去,拴马桩子被劈成了两半。然后,他趴在桩子上“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韩兴擦了一把眼泪说:“二哥,既然你不愿意留在山上,那你有何打算?家没了,什么都没了,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韩禄放下酒杯说:“去林东,听说那里有的是地,咱们自己开一块地,只要有了吃的就什么都不怕。”韩兴说:“林东离这里还有好几百里地,就这样得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啊。再说了,咱们的老家在敖汉。”韩禄叹了一口气说:“哪块黄土不埋人啊,听爷爷说,爷爷就是跟着他的爹挑着挑子闯的关东。咱们的老家在山东,可咱们还能回去了吗?”韩兴说:“既然二哥决定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和嫂子们还有孩子们在山上多待一段时间,过一阵子我送你们过去。”韩禄说:“那边还有土匪啊?”韩兴笑笑说:“这一带都归我管,一路上好有人照顾你们啊。”韩禄疲惫的脸上变得很无奈,他看着韩兴说:“老三,咱们别干这个了,跟我去林东种地吧,你说你总这样天天打打杀杀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再说了,你说你都多大了,连个家都没成。这将来要是老了,谁来管你?”一个弟兄说:“大当家的,过几天我们去抢个大户人家,把他们家大小姐抢来,给大当家的做压寨夫人。”韩禄的脸色阴沉下来,韩兴说:“那可不行,可不能坏了咱山上的规矩。至于压寨夫人吗,等我想好了再说。来来来,吃肉,这是刚刚打到的狍子肉,来,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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