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牢的牢头正拿着一条锁链在手里来回摆弄着,嘴里不停的喊着‘过客莫惊’,身后的杂役则提着一盒‘断头饭’。
在苏州牢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有死囚即将押赴刑场问斩,押解犯人的牢役们都要在通往牢房的过道中不停的喊着‘过客莫惊’,据说是为了防止牛头马面拉错了魂魄或者是找替身的野鬼上错了身子。
一旦遇到此种情景,牢房内的囚犯们都闭口不言,生怕自己遭了灾。
因此沉寂下来的周围,连空气都是苦涩的。
牢头很利索的打开了牢门,杂役顺手将酒菜放在他的面前。
“二保兄弟啊,吃完这一顿,好好上路吧。”
这时披头散发的李二保将头抬了起来,屁股杵着地三五下就那样挪了过去,从他那疲惫的脸色当中倒没看见一丝沮丧,反倒略带微笑的对着牢头说道:“你小子倒是有点良心,临行前还知道给我准备一份丰盛的吃食。”
牢头听罢没有应答,苦笑了笑,因为对于他来说可没有对李二保有什么特殊招待,长期做着一份与死囚犯打交道的活,倒是希望对方死后可别找什么麻烦。
二保似乎看出了牢头的心思,打趣的说道:“我说兄弟,你可没虐待我,难道还怕我死后缠着你啊!”
“这...二保兄弟,你这说的什么话,年纪轻轻就这么断送了性命,说实话哥哥我倒真觉得挺不值当。”话虽这么说,但牢头这心里多少觉得有点瘆的慌,这二保在牢里自己虽然没有动其皮毛,可这打报告的小冤,真怕他死后找自己算这笔账。
二保连筷子都没用,甩起袖子,就手捧着往嘴巴里塞。
“好了,二保兄弟,该上路了,误了时辰可不好,你说呢?”
二保听罢站了起来,双手往前一伸,牢头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拿起铁链和枷锁就往二保身上套,并自圆道:“对不住了兄弟,我也想你轻轻松松的上个路,可这府衙有府衙的规矩,你受累了!”
二保听罢笑了笑。
推官护卫盗印劫狱的事情在整个苏州城传的沸沸扬扬,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李二保虽然放走的是日本海盗,可也没有遭致百姓的怒骂,沿街押送途中除了受到个别人的指指点点,围观的百姓没有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
在二保被判决立决之前,袁可立没有经过太多的堂审,因为二保对自己劫狱的罪行供认不讳,刑部当机立断,批准袁可立的判决,并由他担任监斩官。
李二保被押到刑场后,台上的袁可立向其问道:“犯人李二保,你还有何遗愿?”
“我孤身一人,早晚都是个死,死在大人手上不遗憾,希望大人能够一直坚持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杀尽这满天下的贪官和倭贼。”
袁可立听其这一番壮语之后,心中不由有些震撼,在情义与大义面前,他毅然的选择了后者。李二保虽然协助断案有功,可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拿起火签令,手不从心,竟有些颤抖。
最后落地的那一刻,这内心仿佛被刀狠狠的刺了一把。
刽子手举起刀,正欲行刑。
“刀下留人!”话刚毕,只见一蒙面女子跃马而起,瞬间已来到行刑台中间。
袁可立见状,怒吼道:“何人如此大胆,敢擅闯刑场。来人啊,速速给我拿下。
说话间,突然该女子扯掉面纱,单膝跪地,诉道:“大人,息怒,我就是逃狱的犯人朝仓春野,当日您的这位护卫原本是想把我押往他处,私自审问,怎奈我趁其不备,将他打晕,然后才侥幸逃脱,今日我既已投案,还望大人重新审理此案,不要错杀了人。”
袁可立见势将朝仓春野和李二保一同押回了理刑馆。
“朝仓春野你还是老实交代了吧,一来此案迷雾重重,本官并未授令,李二保为何要盗印私审啊,二来凭他的武功,你岂能轻易将其击晕,这背后到底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隐情?”
“大人,我已经交代过了,事实就是我说的那样。”
袁可立听罢重重的敲了下惊堂木,怒言:“死到临头,还敢糊弄本官,你若不从实交代,李二保劫狱已是事实,就算你投案自首,也难免去其盗印劫狱的死罪。”
朝仓春野听罢,急切的说道:“大人,你可不能如此心硬,他跟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又何必非得治他死罪呢?”
按照大明律,即使被劫走的犯人投案自首,劫犯也难逃杀头的惩罚,除非功劳特别大,皇上特下恩旨免除其死罪,否则断案的官员只能按照律法来办了。
事到如今,袁可立也不想跟她兜圈子了,“本官不管你们有何苦衷,但有一点本官要对你言明,如今李二保劫狱属实,其罪状刑部已批示,倘若想为其洗罪,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李二保戴罪立功,帮本官破了这血衣锦卫案,这样本官才能奏请皇上免去他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