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天正思量着如何将三个孩子安置,就听到陆紫霖敲门:“张伯伯,来用早膳啦!”
屋外的几株桃树,被晨风吹过,粉红的花瓣翩翩起舞,夹杂着一丝幽香,分外醉人。
像往常一样,四人围在门前的一张方桌上用膳。桌上摆放着三四个小菜,多以素菜为主。这些年来,张乐天倾注全身精力,独自将三个孩子抚养长大,并教他们读书,教他们练功。日子虽不富裕,但也从未让他们吃过太多苦头。
看着这三个朝夕相处的孩子,张乐天暖意洋洋,但一想到很快就要与他们分离,依依不舍之恋就萦绕心头。
菜虽清淡,三个孩子却吃得津津有味,张乐天一脸慈祥的看着,心中充满愉悦,自己却并未动碗筷。
“张伯伯,你怎么不吃啊?”陆凌萧问道。
张乐天微微笑道:“你们吃就好。”
陆紫霖年龄稍长,似乎看出了些端倪,不禁问道:“张伯伯,是不是刚才那个人跟您说了些什么?”
张乐天微微叹息,将实情告知三人。张悠苠放下碗筷,几欲哭道:“爹爹,不要抛下我们,您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去征战沙场,万一有什么不测,孩儿如何是好?”
陆紫霖也附和道:“是啊,张伯伯,您前半生已经报效朝廷,现在应该安享晚年啊!”
天伦之乐,是每个上了年纪的人最幸福的慰藉。张乐天何曾不想陪着几个孩子度过余生,可是世间有多少事能随心所愿?只是如果能尽自己所能,让天下恢复一丁点儿太平,让多一些人安享太平,牺牲再多,那也是值得的。
张乐天收起慈祥的面容,神情坚定不移,“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顿了顿,又道:“你们都还小,我打算把你们送到神农剑派门下。我不求你们一生富贵显达,但求你们一辈子安泰。”
“神农剑派?”陆凌萧从未听过,不禁好奇的问道。
“神农剑派创立至今已近两百年,此派地处神农山脉,因地势险要、门派隐蔽,且很少与江湖中人打交道,故鲜有人知。”
陆凌萧追问道:“那您是怎么知道这个门派的呢?”
“十几年前,我率领一支部队,途经神农山脉,不幸遭遇一群黑衣人埋伏,双方激战起来,那群黑衣人个个都是一流的高手,我方伤亡惨重,到后来我也受了重伤,生死攸关之际,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出手相救,那男子虽然年纪轻轻,却身手不凡,不到半个时辰就将那群黑衣人杀退。”
张乐天神情凝滞,往事历历在目,“我心怀感激,问他尊姓大名,他却不肯多言,只说那群黑衣人在他的地方上作恶,他不得不管,随后就离开了。我伤势好些了后,就在神农山脉附近到处打听,最后才询问到神农山脉有个神农剑派,门派中人修炼剑道,暗中做过不少善事,神农山脉得其庇护,附近的百姓安居乐业。”
“我寻思恩人或许与神农剑派有些关联,于是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神农剑派所在地,却被拒之门外,只有一个弟子替恩人给我传来一句话:日后若需要帮助,可以来此找他。当时我只想着亲自登门致谢,对恩人的留言也没放在心上,不想如今可以派上用场。”
“张伯伯,那有没有查到那批黑衣人是谁?为什么要突袭你呢?”陆凌萧托着下巴,臆想当时的情景。
“唉,”张乐天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我至今也没能查明白,或许是叛军派来的。”
“那爹爹怎么知道,当初给您留言的那位恩人,现如今还在不在神农剑派呢?”
“只能去碰碰运气了,除了那里,我还想不出更好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张乐天就嘱咐张悠苠等人收拾好行李,离开家赶往神农峰。张乐天轻关柴扉,望着木房草屋,虽有万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众人到了城里,张乐天卖掉了自己心爱的宝马,换取了些银两,又雇了一辆马车。马车行走了四五日才到神农峰脚下,这一路来见到最多的就是难民,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时局混乱,民生凋敝,张乐天不禁摇摇头,哀叹一声,暗想:“这么多年的隐居生活,却只为一己之私,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实在是汗颜!”
神农峰是神农山脉最高的一座山峰,山脉层峦叠嶂、一望无际,山峰更是钟灵毓秀、高耸入云,山峰之上草木林立,而山中雾霭茫茫,犹如仙境。
陆凌萧和张悠苠何曾见过如此风景,一下马车就活蹦乱跳手足舞蹈,陆紫霖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你们别乱跑,等等我!”张乐天看着这幅情景,微蹙的眉梢舒展开来,深感欣慰。
张乐天带着陆凌萧等人前往神农剑派,神农剑派位于神农峰顶,山道崎岖,走上去着实有些费劲,众人花了一个时辰才到神农剑派门前。
神农剑派虽然极为偏僻,却是琼楼玉宇、气势宏伟,远看峰顶尖若剑锋,到了峰顶方知天外有天,峰顶可容纳数座楼阁,向下望去一览众山小,如身处云端,只见门前有四名弟子把守,看到张乐天等人前来,颇感惊讶,当即上前询问道:“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张乐天拱手道:“四位小哥,敝人张乐天,有要事求见贵派掌门,还望引荐!”
其中一名守卫说道:“我们掌门素来鲜与外人往来,若是有宾客至此,定会提前通知。各位还是请回吧!”
眼见吃了闭门羹,陆凌萧灵机一动:“我们好不容易爬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才上来,腿都快断了,你们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再说我张伯伯和你们掌门交情匪浅,今日特地带我们来给掌门叔叔请安,没有提前通知你们也是理所当然的。”
陆凌萧攀亲附戚,引得张悠苠和陆紫霖在一旁偷笑。
张乐天心中一乐,但嘴上仍说道:“小儿说话不知轻重,还望各位莫计较。”
守卫不知实情,但又怕亏待客人,就派了一人进屋禀报。随后就有一名中年女子出来相迎,这女子身长六尺,婀娜多姿,柳眉丹凤眼,面如美玉,头顶扇形高髻,身着霓裳粉色裙,裙子上点缀着几朵红艳的桃花,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张乐天略微讶异,施礼问道:“敢问阁下就是神农剑派的掌门?”
中年女子虽貌若天仙,言语却甚是高傲,冰冷冷的说道:“不是。老人家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张乐天不知此女是谁,但心想应该来头不小,答道:“老朽姓张,这是我的三个孩儿张悠苠、陆紫霖和陆凌萧。因老朽有要事在身,故将他们托付于贵派之中,还望女侠答允!”
“呵呵!”那女子轻蔑地笑道,“老人家,恕我冒味,我们神农剑派又不是收容所,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何况你一下子带来了三个孩子。”
张乐天道:“当前形势严峻,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老朽也不敢劳烦贵派,还请女侠成全!”
那女子虽然没有应诺,但语气缓和了些,“老人家,要是本派随便就收留人的话,那早就人满为患了。如果您真的有急事,何不把这些小孩托付到亲属家中?”
张乐天近乎央求道:“若是有更好的去处,老朽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此求助。素闻神农剑派行侠仗义、扶贫济困,他日我若得归,做牛做马再报贵派恩情。”
“老人家,您这又是何苦,还是请回吧!”女子转过身,丝毫没有被打动。
陆凌萧剑眉紧蹙,直截了当道:“张伯伯,不用求他们,我们走!”
言毕,四周却传来一阵阴森低沉的声音,“哈哈哈……师姐,枉你被称为救世神医,这样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这声音似远似近,而且分辨不出来自哪个方向。紧接着一名全身黑衣的女子从山门上方如鬼魅般的飞了下来,正好落在粉衣女子的前面。
黑衣女子行为怪异,张乐天赶紧用手臂将三个孩子围住,以免孩子受到惊吓。
粉衣女子似乎对黑衣女子的行为习以为常,不动声色的说道:“呵,师妹,你看看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别把老人家和小儿吓坏了。”
黑衣女子脸色惨白,瞪大瞳仁,把脸靠向张乐天等人,厉声道:“你们说我是人还是鬼?”
虽是白昼,这声音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何况黑衣女子脸上还有些许的伤疤,让人不忍直视。
陆紫霖脱口而出:“你,你当然是人啦,大白天的哪会有鬼。”陆紫霖慢慢的向前走两步,注视着黑衣女子:“你额头上的花钿可好看了。”
黑衣女子额头上点缀着三片竹叶状的朱红色花钿,精致的纹路和鲜艳的色彩,让黑衣女子显得有点女人味。
黑衣女子转过身,对着粉衣女子道:“哈哈,师姐,你听听,有人说我好看。”顷刻之间脸色一沉,怒吼道:“都是你,平日里总是贬低我,说我误入邪道,像鬼不像人,无非是想让师兄远离我,独自占有师兄。”
“你……”粉衣女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身形一变,一掌向黑衣女子劈去。
黑衣女子迅速向左闪躲,右手五根手指一勾,朝粉衣女子腰间抓去,粉衣女子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往后一退,抬起脚就踢向黑衣女子的手腕。
两人虽然都是赤手空拳,但打斗场面惊心动魄,不亚于刀光剑影。一黑一粉两道身影来回闪烁,让人眼花缭乱。
既是同门,哪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张乐天一边暗叹神龙剑派果然名不虚传,一边又想:“她们打斗与我到此脱不了干系,如果继续下去,只怕会耽搁了正事。”
于是大声道:“两位女侠,请各让一步,免得伤了和气。”但黑衣和粉衣两位女子岂会把张乐天的话放在眼里,依然你一拳我一脚的打来打去。
张乐天只好对山门弟子说道:“兹事体大,只好请你们掌门出来调解了。”
山门弟子惊慌失措道:“可是掌门正在闭关修炼,不可去打搅……”
“闭关修炼?”张乐天一惊,“那你们掌门什么时候出关?”
“少则半个月,多则数月。”
张乐天暗叹一声,心想:“看来此番前来,真不是时候。”
一柱香过后,黑衣女子和粉衣女子依然难解难分,不分胜负。
“师父,师叔,请住手!”一道清锐的声音从山门口传来。
众人都在专注的观看黑衣女子和粉衣女子的精彩决斗,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着浅紫色长衫的少女悄悄的走了过来。
奇怪的是,四个山门弟子看到这个少女,全都恭敬的行礼道:“小师妹!”而更奇怪的是,黑衣女子和粉衣女子霎时停下手来,一切好像在刹那间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