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方首领大惊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是不是张乐天派来的?”
士兵答道:“属下不知,敌人袭击得突然,属下还未能看清敌人的面目,李统领正等着将军回营救援。”
首领拨转马头,又回头看了陆凌萧等人一眼,大声命令道:“鸣金收兵,火速回营!”
敌军将士听到金声,立即全部撤离,骑着战马扬尘而去。
陆凌萧深感惊讶,但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方才拼尽全力,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待敌人一走,身心稍一放松,竟然支撑不住躺在了地上。
而熊彪的手下死伤惨重,幸存者只有四五人。熊彪身上有十几处创伤,衣服已经残破不堪,结实的肌肉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却没有半点呻吟叫苦。
张悠苠也受伤不轻,此时伫剑而立,缓缓道:“萧弟,趁敌人已经撤退,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陆凌萧慢慢的坐起身来,轻微颔首,又看了眼熊彪,关切道:“熊头领,你的伤……”
“嘿嘿,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熊彪粗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这时,陆紫霖和赵江皓也从山洞里走了出来,看到陆凌萧无甚大碍,也就放宽了心,又将身上携带的草药敷在伤者身上。
陆凌萧道:“亏得姐姐机灵,和赵公子躲进了山洞里。可是我想不通的是,方才敌人明明可以将我们悉数歼灭,为何却在关键时候撤退了?”
陆紫霖道:“先别想这个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陆凌萧清点了人数,幸存的只有十个人,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借着火把的亮光,朝树林中木屋的方向行进。寒蝉凄切,夜凉如水,一路上只听得踏步之声,谁也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进了深林后,大伙才算放下心来。木屋里烛台上的灯火还未熄灭,夏婉柔却已是进入了梦乡,但又很快被敲门声惊醒。
夏婉柔看着陆凌萧等人伤痕累累,惊声道:“你们不是去烧粮草了吗,怎会这样?”
熊彪张口骂道:“你这个臭娘们,为何不告诉我们石音谷的山洞里有埋伏?白白害死了我一百多个弟兄!”说完几乎要动手。
陆凌萧连忙止住,道:“熊头领稍安勿躁,夏姑娘或许不知……”
熊彪继续道:“陆公子,我早就说过,这娘们和我们不是一路的,说不定是她故意引诱我们去送死!”
夏婉柔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怒叱道:“你这个粗野匹夫,少血口喷人,本姑娘只知道粮草藏在石音谷,又怎知里面会有埋伏?”
陆凌萧沉吟道:“李继徽果然有些手段,不仅把粮草藏在那么个只进无退的地方,还留有后着。”
虽有陆凌萧为夏婉柔辩解,熊彪等人对夏婉柔依旧心存怨愤。夏婉柔气不过,离开了木屋,朝黑夜中走去。
陆凌萧跟了上去,问道:“夏姑娘,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去?”
夏婉柔装作没听见,背着手,轻盈的脚步继续向前。
陆凌萧内力损耗过多,还未恢复过来,以至于追赶不上。走了几百步后,已然没了力气,遂停了下来。
夏婉柔见身后没有追踪的脚步声,回过头一看,只见陆凌萧已躺在一棵大树的草丛下,于是懊恼道:“臭流氓,你不是说过本姑娘胆子小么,干嘛让我一个人走夜路?”
陆凌萧一笑,笑声中满是无奈,“我说夏姑娘,是你执意要走的,谁也没有逼迫你。”
“又在耍嘴皮子,哼,你说过的话难道不作数么?”
陆凌萧心下奇怪,问道:“陆某说过的话,自然作数,只是不知道夏姑娘指的是……”
夏婉柔幽幽道:“你既已说过我们是知心良友,为何让那个粗野匹夫欺负我,又为何优哉游哉的躺在这不管我?”
陆凌萧更是无奈,之前说要和她做好友,她不情不愿,熊彪他们怀疑她,自己也是百般为她辩护,方才要不是真的走不动了,亦不会弃她于不顾,而她竟然把这几件事情都说成是自己的不是。
“怎么啦,臭流氓,你是不是无话可说了?”
“别叫我臭流氓,”陆凌萧已经忍了很久,这下终于爆发了,“你能不能够消停点,我们这些人死里逃生累死累活的,你不关心也就罢了,还耍什么大小姐脾气……”
“你、你,我不理你了,哼!”夏婉柔气得差点哭了出来,掩着面转身跑开,消失在黑夜之中。
陆凌萧甚是懊恼,为何要跟一个姑娘家较真,当下起身,悻悻而回。
话说敌军大队人马赶回时,却见军营里火光冲天,帐篷尽烧,满地堆尸如山,军营里的将士死伤惨重。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双方又激战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对方杀退,而李继徽折了将近一半的人马。
李继徽立即整顿兵马,却听到远处有人高声叫道:“李继徽,快带着你的残兵败将滚回凤翔去!”
钱将军道:“主帅,我这就带着人马追击他们!”
李继徽罢手道:“不可,我军方败,又是疲惫之师,敌人又是虎视眈眈,我军只可防守,不可进攻。”
“哈哈哈,李继徽,你还没有蠢到自取灭亡的地步!”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骑着马,带着众多骑兵,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钱将军等人欲要动手,却被李继徽止住。
李继徽道:“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狗胆,原来是十三太保!李克用那老贼是不是老糊涂了,敢暗算我们?”
李存孝“哼”的一声,吭声冷道:“你以为你有李茂贞撑腰就无法无天了?对我而言,李茂贞算个什么东西?”
双方直骂对方义父,故意激起对方的愤怒。
只听得李继徽倏然间笑道:“十三太保真是不择手段,你让你的那一百多个属下当做诱饵,把他们逼上死路,而自己却在这独享胜利的果实,这招调虎离山、过河拆桥之计是不是太过心狠手毒了些?”
李存孝漠然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别装傻了,你派人烧我粮草,偷袭我军营,这笔账本帅早晚要向你讨回!”
李存孝暗道:“我何时派人烧他粮草了?对了,莫非是陆小弟?他之前跟我提起过此事……”
李存孝从得意的神情中,倏忽间转为焦虑,急忙道:“你把那些人怎么样了?快说!”
李继徽心想:“看来十三太保很在意那些人的死活,要是之前活捉了那些人,就可以威胁他了。”
“他们早就被我的人杀得一个不剩,尸骨无存了!哈哈哈……”李继徽狂笑不止,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挽回惨败后的一点颜面。
李存孝喃喃道:“陆小弟,李大哥对不起你……”眼角处竟挂着闪烁的泪光。
今生萍水相逢,感叹相识恨晚;世人笑我狂傲,唯你待我如兄;本想与你把酒言欢,却始终匆匆相聚,又匆匆离别……
怨愤已到了极点,李存孝举起溜金槊,策马扬鞭,对着李继徽大声疾呼:“我要你们陪葬!”
李存孝的手下也跟着向敌人冲去,双方又进行了一场恶斗,李继徽孤军无援,节节败退,只得率领残部向西南方向逃跑,这才捡得一条小命。
“这帮孙子,跑的真他妈快。看他们那狼狈样,就像丧家之犬遇到老虎一样,哈哈哈……”
“这次打了这么漂亮的胜仗,李大帅一定会重赏三军!”
……
将士们聊得热火朝天,为今晚的胜利欢呼喝彩。
而李存孝坐在马背上,神情恍惚。
一位将领对李存孝道:“十三太保,你怎么不下来休息?”
李存孝抬起低垂的头,道:“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办,去寻找陆凌萧和熊彪的……”他刚想说“尸身”时却止住了,怎么不也敢相信他们已经离世。
那位将领道:“十三太保是说烧敌粮草的是熊彪?可是,他们不是已经被李继徽的人杀死了吗?”
李存孝瞪了那位将领一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家给我分头找,一定要找到!”
将士们极不情愿,折腾了半个晚上,拼死拼活的打了个胜仗,原本以为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喝酒吃肉的,没想到还要去寻找几个“死人”,而且身处荒郊野岭,饥寒难忍。
但没人敢违背李存孝的军令,将士们举着火把,在军营四周搜寻。
李存孝骑着马焦急的寻找着,心里既愧疚又害怕,心道:“陆小弟,李大哥到底是来晚了一步,若不是你牵制了敌人,我又岂能如此轻松的将敌人击败?你一定给我活着,我李存孝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老天爷也得敬我三分,看谁敢把你带走?”
半个时辰过后,一名骑兵策马前来,大声道:“报——李将军,在前方一个山谷里,发现了许多尸体,从现场情况来看,应该在不久前有过激烈的战斗。”
“走,带本将军去那个山谷!”
纵使李存孝英勇无比,此刻也不禁紧张而害怕,在士兵的引领下,很快的就到了石音谷。李存孝跳下马,举起火把在死尸中细细寻找,就像在寻觅一件丢失的宝物。
数百具尸体纵横杂乱的堆放在地上,周围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有些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可是李存孝管不了那么多,每具死尸都看个清楚,最后又到山洞中搜寻了一遍,也没有发现陆凌萧和熊彪。
“也许他们并没有死!”李存孝有些兴奋的喃喃自语,紧锁的眉梢舒展开来,“可是他们会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