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教堂以后,我全身轻松,开车驶往附近的加油站。加满油以后,我到社区旁边的咖啡厅独坐了一会,陷入凝重的沉思。从昨天遇到了上师麻哈赛开始,我的心情就无比沉重,这十几个小时以来,总是情不自禁地考虑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我下定决心:去孟买。这将是一次艰苦的旅程。我认为至少需要几周的时间才能完成这次寻找的仪式。或许时间会更长,长达数月;我将付出无比的艰辛,透支体力和神力;我或许会丢掉性命,皮囊归于尘土,葬于异乡,永世不得回到故土。
一切都不确定,但是遇到上师和修女,让我对此变得异常坚定。我还需要准备一些具体的东西,一个人的远程旅途必须精心准备,不可马虎,这是毫无疑问的。秘书玛菲小姐细心地为我提供了一份清单并备好了相关物品。她告诉我,这些都是必需的,我在路上需要它们。没有它们,我将不能活,也不再是“我”。
这份清单上面包括:
一份近期的季度财务报表;一份融资预算分析报告;一份破产重组的可行性计划;加州电器公司的广告项目报单;律师为我拟好的离婚协议;一台数码相机;两部备用手机和四块电池;
一张银行卡,它可以在世界任何一家银行取款,在任何一家超市刷卡购物,买我想买的任何东西;
还有一个丰富的旅行包,里面急救药物和其他的设备应有尽有。
啊,这所有的看似重要的一切,能够带来的只是我的“身份”和一大堆的问题。除此之外,它们还有什么价值呢?
我撕毁了这份清单,然后马上给玛菲打了一个电话:“你将应该交给史密斯的东西寄到了我这里。明天马上过来把它拿走,送给应该收到它的人。”
玛菲下午就赶到了我的住所。她一脸歉意地送来了我需要的东西:两本书,一部电话,还有一些足够旅途所需的现金。
临别时,她让我在一堆合同上面签字。我让她去找史密斯,我的合作伙伴,ONG公司现在的实际管理者。
看着她充满困惑和慌张的眼神,我安慰道:“不用紧张,我很快回来,这只是一场休假。”
“但是……”她的情绪低落极了,“老板,我很担心。”“放心,我希望你能尽力协助史密斯的工作。”这将是一场探索自己的身体和心灵的出行,只有我自己,没有任何与烦恼有所关联的事物跟在我的身边。我甚至应该步行,如果旅途不是太遥远的话。当天晚上,我准备好了所有必需的行装,做好了出行的准备工作。丽莎发来一封电子邮件: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我答道:一切请等我回来再说。
做了决定后,我在卧室睡了一会。在梦中,我好像又坠入了幻觉之内,另一个“我”在静默地注视着我。我想到了那些“我”和“你”之间的让我们一度迷失的事情,那些听起来奇怪但又很重要的问题,比如:“我什么不是你?”“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在华盛顿、纽约、巴黎、东京或上海的繁华的街头,人们很容易这样对比,充满不解或愤怒的发自内心地质问:
“他凭什么过得比我好?”“他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吗?”
过去,在为来自全球几十个国家的企业和大学的参与者做潜能培训时,我也经常听到这个问题。事实上,这些质问可能是人类社会中最普遍也是最经常发生的“人的心声”,人们总是在嫉妒别人的完美,仇视他人的圆满。
有一位活动的参与者对我说:“我不服气。学历我比他高,资历我比他深,努力我比他强,人缘我比他好,但赢家是他,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人人都想问为什么,想找到其中的症结。我第一次发出类似的疑问时,是在国内海边小镇生活的时候。那个年代到处都有穿金戴银的暴发户,他们本来也跟我一样,一穷二白,吃不上饭,穿不上衣。他们是彻头彻尾的穷光蛋,生活在黑暗之中,似我一样惊恐挣扎,不停努力但徒劳无益。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们就成了富人。有的人开着小工厂;有的人倒卖各种商品;还有的人官运亨通,飞黄腾达。
总之,当我一觉醒来,到海边跑步锻炼身体时,发现这些人都变了。他们不再是“我”了,而我还在原地踏步,前面黑幕重重。我迈不过去,他们凭什么可以呢?
后来我明确了这个对比。一个是现实的“我”,另一个是“你”或者“他”,是我理想中的计划的样子。我幻想的那个我,始终没能实现,但是别人的梦想却可成真。“我”悲切地瞪视着我,似在指责与不平。
于是我说:“为什么你们可以成功,而我只能失败呢?”我对内在的“我”大声地质询,我需要一个理由。
但是没有回答,也很难找到答案。我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一个处于绝望中的人,是怎样突破人生困境,进而激发内在无穷力量的呢?当时,我有一个邻居苏先生,他前一年还在街上给小吃店打零工,第二年就成了人们口中的“苏总”;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郭先生,他只是去南方转了一圈,回来就成了开着豪车住着别墅的大商人。
可是,我无比地确信,他们的努力程度并不比我高。我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另一个“我”一直在盯着我。它也希望有一个说法。这并不是神灵决定的人的命运不同,贵贱高低。答案一定在自己的体内,而不是浮游于天空之上。因为即使上帝创造了这一切,他也将种子撒播在了我们的心灵深处。
就在我坐上轮船赴美之前的几天,我制定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计划:我要给他一个漂亮的回答。
在外我与内我的博弈和问答中,内我获得了胜利。我要遵从于内心的向往,去拥有那些过去只是存在于设想的生活。
于是,我来到了美国,通过自己十几年的辛苦努力,对这个问题第一次做出了回答。
回顾现实,因和果竟然是如此奇妙的对称,它总是让我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