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京,我先去医院复查了一下病情,拿了一些止痛和消炎药。然后,我在一家流浪者救助餐厅里见到了山井根一家。
我不能理解的是,这家餐厅为什么能够允许一个处于壮年并且有着健壮体格的男人带着一家老小来吃政府的“救助”。所以,我很鄙夷这个叫作山井根的男人,他简直是成功者眼中标准的“社会败类”,一无是处,只会空耗资源却不去提供劳动。
虽然我现在确实是个一无所有的倒霉蛋,几乎要回到身无分文的境地,但我也从没想过要永久地依靠着社会的救助来过活。
我告诉自己,我来这里是体验“一无所有”的生活。因为每天来这里吃饭的人太多,所以我只能与这一家人挤在一张桌子上。我内心的鄙夷反射到了我的脸上和言语中,尽管山井根在主动与我沟通的过程中,态度谦恭并且充满了生活的苦难。
我们之间的对话,充满了偶遇的戏剧性和躲不开的无奈。他告诉我说:“我就差带着一家老小去抢劫了,失业,房子抵押,还有一个残疾而急需更换假肢的孩子。”他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劫匪,仿佛已经在为枪杀几名银行员工并砸开保险柜而做着积极的准备。“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如果有,我就不会待在这里了。”他好多次想过自杀,但是生活和苦难没有授予他放弃生命的权力。所以,他只能活着,虽然他向生活妥协了,但起码他活着,而且妥协只是暂时的。
在他脸上,我看到了绝望的杀气。因为希望破灭,他所有的压力都变成了一种报复的力量。
我看到这个快被生活逼疯了的男人,想起了我的公司,我的婚姻,我的家庭,所有的重压都倾倒于我一人的肩膀上,我步履蹒跚地前进,终于还是没能挺过去,是否是因为我没有称量过自己到底能够承受多少压力呢?这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看着山井根,我突然想起一个流传广泛的故事:一个吝啬的商人,让他的骆驼驮了很多货物,对着同伴夸耀自己骆驼的能干。同伴告诉他:“伙计,我不否认的你骆驼能干,不过它也已经到了负重极限,你看不到它的腿在打哆嗦吗?你再给它加一根稻草,就足以把这个可怜的家伙压垮。”
商人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他的骆驼还能负更多的货物,何况一根稻草?他实在不相信小小的一根稻草可以把它压垮。说罢,他捡起了一根稻草,往骆驼背上轻轻一放。于是,威猛能干的骆驼瞬时就轰然倒下了。
看到山井根的故事,我想,如果我们不能合理地称量压力、无法增强自己对于外界环境的承受能力,有时候只需要一根轻轻的稻草,就足以把你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