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因为老许的死去而失去理智,此时听到小女孩杀人的理由更是怒不可抑,真是荒唐啊!年轻人走到小女孩面前,一字一句道:“去你妈的安禄山!”啪的一掌扇在她的右脸,右脸登时浮现出五个通红的手指印,小女孩“呸”了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神死死盯住张夜。
年轻人还要再打,手腕却被风策拿住,风策目光复杂:“她只是一具冰冷的杀人机器,没有感觉,你何必羞辱她,直接杀了了事。”
年轻人冷哼一声:“一来我不杀女人,二来我不杀孩子,三来我不杀手……”
风策冷冷打断他的话:“你背着老许的尸骨回去。”
年轻人不明白风策为什么发火,不过风策在郭府里地位超然,他的话多半是管用的。于是从衣襟上撕下布带,把老许紧紧绑在身上,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默声道:“老许,走了,咱们回家了。”
一行五人,还没到大槐村就走了两个,张夜目送两人远去,心里烦躁异常,原因不是老许的死,而是老许的一席话。
自从看到梁画后,张夜征战天下的野心小了很多。待看到地图后,张夜更是心如死灰,别说打天下了,就是保卫大槐村?安庆绪十二万兵马南下,沙陵县首当其冲,就凭自己这几十号人能保住大槐村?真是笑话!
不管是怎样的初衷,所有的计划都被这无情的事实冲击的七零八落。
面对这十二万兵马,张夜无能为力。面对代替自己送死的老许,张夜更是充满愧疚,因为他做不到,所以烦躁。
“值得吗?”
没有人回答。
风策向来不爱接话,右手一扬就把小女孩丢在张夜脚边,小女孩双手双脚都被绑着,扭动着身子前行,露出森森的白牙,一口咬在张夜的靴子上。
张夜一脚把她踢了一个跟头。
小女孩怒目道:“南蛮狗,有种杀了我。”
风策冷冷道:“慈不掌兵!”
张夜终于开口:“风大哥,我看仁慈的不是我吧。那五个弓箭手你都能第一时间杀掉,唯独她你留了活口。”
风策面不改色,“她隶属安禄山帐下的墨鸦栏,从小被灌输了宗教信仰,经历最残酷的训练,司职刺探和暗杀,一个墨鸦栏子远远比五个弓箭手有价值。”
“可你也知道,从她嘴里你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张夜针锋相对,“风大哥也是杀手出身,想必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你想现在杀她,恰恰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张夜一脚踩在她脑袋上,止住她前进的动作。“她根本不怕死,为了这个可笑的光明之神她死的心安理得,无所畏惧。我就是不能让她得逞,我要她知道,安禄山不过是一头快要死了的肥猪而已,我要戳破她美好的幻想,让她看清这个世界,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愧疚!”
“可是她这个样子我不放心,晚上会睡不着的。”张夜猛的一脚踩断了她的右上臂,小女孩“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张夜道:“我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又一脚踩断了她的另一肢胳膊,小女孩一声不吭,发出低低的“呵呵”声,然后昏死了过去。
风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出手阻拦,眼睁睁看着张夜把她搬进车里。风策冷笑一声,一脚把昏死过去的马夫踹醒,马夫一看躺在地上的黄膘马,放声大哭,“我可怜的马呦,你也不知道躲一躲呦,你让我以后怎么办呦!”
再抬头时,马蹄声声,车已经走远了。
……
面具男骑在马上,那一匹黑马颇为神俊,前蹄不停刨着地面,想要冲锋,而他的主人却没有冲锋的意思。
听说那个张夜进了城,和城里一位大人攀上了关系,想必以后杀他越来越难,而现在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名墨鸦栏子,五名暗弓手,五十名提刀步卒,还有自己手里的银甲刀,不信留不下张夜!
大槐村是他的耻辱,而这个耻辱只能用鲜血去洗刷。
在村头,一个下地的庄稼汉被分尸在大槐树下,纵横交错的刀口上,粉色皮肉向外翻卷着,一双眼睛睁着圆圆的,仿佛要记住这些魔鬼。而他的敌人也没有讨了好去,他手中的锄头砸中了一个安匪的脑袋,那个平时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安匪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两人一前一后躺在地上,没有人收尸。
这只是开始!
村子中央的简易瞭望台上,一名团员敲响了警钟。
“当!当!”
敲到第二下的时候,他的大腿中了一箭。他没空去管那支箭,又敲响了第三下,因为他看见了那一片安匪,那片足以把整个村子都屠掉的安匪,他必须把消息传递出去。
“当!”
第三响的同时,他后背中了一箭,同时有更多的羽箭插在他的后背,直至气绝。
张虬龙正在训练场上,团员们正在捉对厮杀,一听到钟声,所有人猛然一震。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迅速按队形排好。很快大家都领到兵器,除了七柄真正的兵刀,还有砍刀,还有柴刀!
张虬龙一言不发,拿着镔铁棍开始冲向村子。
村子里已经开始流血了,年迈的老翁被一箭钉在墙上,洗菜的阿婆头朝下死在溪里,溪水染红了大半,身边菜叶子都飘在血水里。汉子们拿着锄头、铁耙、削尖的竹竿当武器,拿着锅盖当挡箭的盾牌,任凭长箭刺穿简陋的遮蔽扎在身上,也要咬着牙冲上前去,把手里的武器甩到敌人脸上。
“儿子,你们是好样的,你爹也不是孬种!”
越来越多的人扑了上来,妇女们拿着铁锨也躲在门后,冷不丁敲晕一个路过的,然后被另外的安匪发现,很快身首异处。
双方死伤惨重!
银甲男狠狠的折断了一枝长箭,这群刁民,上次还老老实实的,随便吊起一个人,如屠鸡宰狗,根本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除了那个张夜!
都怪那个张夜!该死的张夜!
胯下的黑马似乎感到了主人情绪的波动,不安的打着鼻响。
银甲男看着远方,冷笑一声,“张夜,我送你的礼物你收到了没有?你肯定想不到是谁给我消息,哈哈哈!”
那个时候张夜的马车刚刚出城。
那个时候张虬龙带领着团练刚刚入村。
每名步卒都带了两把刀,刀身三寸,刀柄一寸,弯而狭,极为锋利,又带有一张弓,一个箭壶,壶里十枝箭,是标准配备,拉弓极伤胳膊,近战无用,巷战无用,在道路纵横交错的村子的里也是没了用武之地。
于是就是刀对刀的厮杀。
刀刀入肉,刀刀见骨!
张虬龙大吼一声,宛如平地炸起一道惊雷,手中长棍直推,那名安匪挥刀格挡,哪里挡的住,被一棍捅进嘴里,搅碎一嘴的牙齿,狠狠钉在墙上。
张虬龙冷冷说了一句:“该死!”
右脚如生根一般站定,左脚划了一个弧,身子已经回转,一棍过肩当头猛的砸下,把想来偷袭的另一名安匪直接砸到泥土里去了。
没有一合之敌!
银甲男的银刀脱鞘,银甲男开始冲锋,只有五十步的距离,黑马的速度加到极致,宛如一股黑色龙卷。骑兵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冲锋,冲锋带来的威压和速度足以化劣势为优势。
“当!”的一声巨响,张虬龙的棍和银甲男的刀撞击,在嘈杂混乱的战斗中竟如此刺耳。张虬龙宛如打在一堵墙上,双手虎口同时流血,镔铁棍上又多了一个缺口。银甲男也好不到哪里去,直接被砸落马下,翻了一个跟头才停了下了,死死握住银刀的手微微发抖。
两人对视一眼,张虬龙大声道:“你个不敢见人的废物,力气比上次更差了。”银甲男冷声道:“杀你足够了!”
周围的人自动退出十步外,刀棍再次相交,乍分乍合,百招之内,难分胜负。
村子右边的草垛旁,张柏林一刀砍在对方的肩上,刀口极深,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张柏林一脸,急切之间看不清眼前,对面安匪尚未死绝,手中长刀递出,刀前一寸就是张柏林的小腹。
眼见刀将入体,一人从旁而来撞开了张柏林,任由长刀扎进自己的肚子,搅烂的肠子。
张柏林肝肠寸断,大吼一声:“哥!”
张松材面如金纸,气如游丝,勉强道:“好弟弟,别死了……”头一歪,气绝身亡。
张柏林哀毁骨立,猛然起身抽刀,一刀砍下安匪的头颅,放在哥哥的面前,磕了一个头,起身继续厮杀。
赵虎断了一臂,跌落河里,被李石头捞了起来。崔胖子死在门外,身中八刀,门里有他心仪的姑娘,她笑起来甜甜的,她会在他军训的时候去悄悄的去看他,给他送去自己亲手作的小点心,他答应来年开春就娶她,但是现在她也躺在地上,晶莹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胸口上插着一柄刀。
空气中弥漫着另人作呕血腥,小溪整个已经变成触目惊心红色,脚下随处都是死不瞑目的人头,断肢和肠子,已经分不出敌我。
大槐村的精壮汉子十去七八,老幼妇孺死伤无数。
安匪由五十人减至二十七人,这群上过战场的安匪本来以为是一场屠杀,当个乐子。当他们反抗时,只觉得好笑,平时杀惯了顺毛驴,杀起野性十足的野猪来似乎更有趣,然而他们现在笑不出来了。
那一日,大槐村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