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夜的强烈要求下,早饭把腌烂菜叶去掉了,三人只喝了稀粥,张夜从人参上选了一根小须研成粉,当作调料撒在三人的粥里,这样喝下去一整天天都不会饿,而且精力充沛。
吃完饭,张夜拉着梁画就要出门。张老爷道:“夜儿,后天是你爹娘和画儿爹的头七,咱们两处都要祭奠,你可不要忘了。”
张夜点头称是,“爷爷放心,孙儿都记在心里。”
张老爷点点头,又道:“整治贡品也需要银两,还是把人参拿去卖了吧。”
“先不用”,张夜摆摆手道,“我看看能不能搞点银子,实在不行再卖人参,就算卖也不用一整枝,总要留一半给爷爷补身子。”
爷爷欣慰道:“知道你孝顺,去吧,少年人真有朝气。”
两人拿着借来的筐和锄头出了门,一路向东,路上遇到乡邻,张夜便和记忆中的人一一对应,顺便打声招呼。
昨日里张夜智斗刘老爷的故事已经传开了,而且已经有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像这种小地方,不关政事,不谈风月,大家交流的只有家长里短,像这么精彩有趣的故事,十里八乡都在讨论,用现在的话就是上了头条了,张夜也一下子出了名。
故事的结果是张夜的胜利,大槐村的人把它放大为大槐村的胜利,张夜等于给大槐村挣了脸面,所以大家都很友好的和张夜打招呼。这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张夜熟读律法,口齿伶俐,将来即便不能考取功名,也可当个讼师。讼师是替人打官司的,经常行走公堂,对于这些村民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张夜也看到了几个自家的佃农,这几人就有些尴尬了,昨天他们几个都在场,开始可没帮张老爷说话。本来三儿媳妇一闹,让他们都知道张家丢了地契,正打算赖掉张家的地,没想到张夜昨日里能言善辩,又懂律法,所以他们现在又有些拿捏不准。
张夜可没心思揣摩他们心里想什么,一路朝张家祖宅而去。
张家祖宅曾是张家村的标志性建筑,现如今只是一片废墟。厚厚的土灰上残存着断裂的青砖和瓦片,似乎在无力的诉说往日的辉煌。张夜站在废墟的边上,心中隐隐有几分难过,毕竟记忆里十年的时光都在这里渡过,从呀呀学语到踌躇少年,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这里独特的韵味。
梁画敏锐的感觉到了张夜的情绪变化,故作轻松道:“夜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咱们不是要上山采参吗?”
张夜转头看着梁画,笑道:“当然不是,爷爷能采到一支是撞了大运,你以为人参是大白菜啊,想挖就挖。”
梁画吐了吐舌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再纠缠。
张夜一扫颓然,颇有些兴奋道:“走,咱们去挖宝贝。”
“什么宝贝?比人参还好吗?”梁画紧跟在张夜后面发问。
“那是当然。”张夜一边确定方位,一边拿锄划拉地面的残砖,“咱们眼下的情况人参只能治标,我这个宝贝却可以治本。”
“快说,到底是什么?”梁画现在十分好奇,张夜要在张家祖宅挖什么,似乎连张老爷都不知道祖宅下面有东西。
张夜哈哈一笑:“不可说,保持神秘。”
梁画撅起了小嘴,不过张夜已经找好了地方,清开了断砖残瓦,露出一片烧焦的土地。
“就是这儿了。”张夜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拿起铁锨挖了起来。
这个地方是张舒的卧房,就是张夜父母的卧室,张夜记忆里有那么一段,父亲曾告诉他天下不太平,所以把一些重要的东西埋在了家里,即便之后遭遇战乱,流离失所,只要留得一条性命,等天下太平了,再把东西挖出来,张家便可东山再起。
张夜猜测,很有可能是地契之类的不动产。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也有可能是银子,不过张夜还是感觉地契的可能大些,村子里都在传张家的地契烧没了,张夜不信。
梁画帮他把挖出来的土推到一边。张夜早上吃了人参须做的调料,此刻觉得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力气,先挖了一个半米的深坑,又横着挖,往四周各自挖出一米开外。
但令人沮丧的是,没有挖出任何东西。张夜爬了出来,坐在土堆上,心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东西没有埋在卧室下面?
看来得换个地方了,不知道挖哪里好,厢房?仓库?或者是牛棚?张夜正想着,梁画拿了一条毛巾来给他擦汗,张夜接了过来,胡乱抹了抹脸,又递了回去,梁画接过毛巾,又端了一碗水来,张夜口中正渴,奇道:“你准备的倒是周全”。
梁画有些害羞:“都是邻居大娘告诉我的。”,张夜一口气把水喝干,舒爽无比,对于梁画的解释,只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其实还是在想东西到底埋哪去了?
梁画见他没有追问,松了口气,心中又有些失落,其实大娘的原话是,“家里的汉子下地,一定要准备好干毛巾和水壶,这才是一个好媳妇的样子。”
张夜吃饱了水,拿起铁锹又在东厢房挖了起来。正挖着,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张夜,挖什么呢?”张夜一回头,猛的看见一条大汉。
此人身高八尺有余,浓眉,豹眼,也不系发,一头乱发蓬着,与下巴上浓密的胡须相接,一身肌肉鼓胀,壮的像一头牛,特别是两条胳膊,快比张夜的大腿粗了。
张夜记忆飞转,终于翻到一个名字,张虬龙,说起来此人也是个怪胎,一出生便有九斤五两重,不久后便表现出惊人的食量,张母的奶水不够,只得另养了两头羊挤奶来喂他,张虬龙六岁便能下地,顶一个成年男子的活,但是饭量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三倍。如今他才十五,比张夜还小一岁,但是却比张夜高了一个头。
而且张夜更为在意的是,此人另有奇遇,八岁那年,京中一位禁军教头告老还乡,途径此地,见他天赋异禀,遂起了爱才之心,传了他一路棍法,悉心调教了三个月,这才上路。
张虬龙得了这套棍法爱不释手,日日演练,现如今已经纯熟无比,兼之他又精通弓箭,渐渐的不爱下地耕种,只喜欢进云麓山打些野味。
大唐的张夜过目不忘,出口成诵,有神童之称。两人一文一武,是大槐村里的两颗明珠。
不过,穿越后的张夜没有继承过目不忘的能力,就更不用说出口成章了。还好,以前看过的书还都记得,算是聊胜于无吧。
张夜记得,两人私交还可以,于是开口道:“虬龙,你又要上山。”
张虬龙爽朗一笑:“听说云麓山上有枝老参被你爷爷摘了去,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新的。”说完把随身的棍子往地下一戳,回头喝道:“都给我出来,躲个什么?”
随着张虬龙的喝声,有四个人慢吞吞的走了过来,张夜一边看过去,一边在记忆里查找:个子略高那个叫张松材,旁边略矮的那个叫张柏林,两个人是个双胞胎,但是哥哥个子高,肤色黑,眼睛大,弟弟却是个子矮,肤色白,眼睛小。张夜时常见到长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完全不一样的双胞胎还是第一次见,又想到名字,张夜面露古怪之色,这个张柏林和德国没什么关系吧?
第三个是个小胖子,名叫张户,最喜欢吹牛,是大槐村另一家地主的儿子。最后一个瘦的像杆的,名叫张光越,长着一副苦瓜脸,却是个飞毛腿,据说有一次母亲病了,他跑去邻乡的药铺抓药,结果跑的太快,到了药铺门口也停不下来,只好一把抱住路边的一棵大树来刹车,也是一件趣事。
这四人都是张夜的同窗,一起跟着梁秀才也就是梁画的父亲蒙学,四人都上来打了招呼,三人喊的张夜,只有张光越喊的夜哥。
梁画微微撅起嘴,心道,夜哥是我喊的,不许你们用。
张夜和四人也都打了招呼,然后学着大唐张夜的口吻严肃道:“你们几个,先生不在,书也不温了,准备上哪玩啊。”
小胖子张户眼睛一瞪,不甘示弱道:“你也没温书,管我们呢。”张松材和张柏林兄弟也随声附和。
张虬龙摆手道:“读书读成你这样才有用,这几个榆木疙瘩还是算了,不如跟我上山快活,对了,你挖什么呢?”
张夜本来也是做做样子,大唐的张夜喜欢讲大道理,不说几句反而不像。此时听到张虬龙开口问,张夜神秘一笑:“当然是挖宝贝。”
张虬龙来了兴致,提着不离手的齐眉棍走了进来,进来才看见梁画躲在一边整理毛巾,哈哈一笑道:“原来小嫂子也在。”
梁画飞红了脸,嗔怒道:“大个子,不要胡说。”
张夜和梁画交好并不是什么秘密,众人都笑起来了。梁画吃羞,躲的更远了。
张虬龙看了看张夜挖的坑,说道:“要不要我帮忙,别的不好说,力气有的是,把这里全翻一遍也不成问题,不过。”张虬龙话头一转,“要是挖到了宝贝,你可要请我喝吃酒,雀头村的老酒头有几罐清酒,听说够劲,可馋死我了。”
张虬龙另一大嗜好就是喝酒,打来的猎物除了补贴家用,大多都去老酒头那里换酒喝了。
张夜笑道:“你个酒鬼,恨不得泡在酒缸里,我现在穷的叮当响,可不敢答应你,万一没挖出宝贝来,再吃你一顿老拳可是亏大了。”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自从看见这个张虬龙,张夜心里就决定了,组建自练团,一定要把这个人才拉进来,此人一身武艺,个性直爽,可为先锋。
张夜一边继续挖,一边心中默默打算,突然“咚”的一声,似乎挖到了什么东西。
“有了,”张夜心中一喜,忙丢了铁锹,蹲了下去,用手轻轻的剥开泥土,露出一个酱紫色的边。
一听有动静,大家都围了上来,梁画也顾不得害羞,跑了出来。
随着周围的泥土慢慢剥落,一个坛子露了出来,泥封的口,红绸的布头,张夜心中奇怪,难道东西装在坛子里。
张虬龙眼睛一亮,赞道:“果然好宝贝,快打开看看。”
张夜把坛子整个抱了上来,坛子挺沉,里面似乎有液体晃动,去了泥封,一股清幽的酒香传了出来,这股香味不招摇,不激烈,宛如兰花的幽香,飘飘荡荡,似有似无,让人忍不住努力想去抓住,想要沉醉在这其中。
张夜也被酒香恍惚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眼下正事要紧。张夜期待的看向坛子里面,酒水呈现一种醉人的琥珀色,醇厚而清澈,张夜一眼看到底,别无他物。
张夜不死心,使劲把坛子摇了摇,他现在有种把坛子倒过了磕一磕的冲动,酒再好也比不上地契啊,本来信心十足的,没想到张父留给张夜的只是一坛酒。
不是什么励志小故事吧,张夜有点抓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