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会干枯,沧海也会化作桑田,时间却永远不会停止。
常东升已在绝壁上渐行渐远,荆棘上的斑驳血路也已消失不见。常东升想要见到的人却在此时来到。
天空上的骄阳虽然已经西斜,绝壁下依旧还有阳光普照。但是这里的温度却在骤降。
紫衣的身后永远跟着白袍,白袍的手上牵着线,或者说它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线,它更似一条条拘束灵魂的锁链。
一万零八十六根线,一万零八十六条锁链,汇聚在一起已然清晰可见。一万零八十六个哀嚎的灵魂在散发着绝望,使这里的气温骤降。
绝望的氛围显然不会影响到制造出这些绝望的两人,紫衣侯的神情里反而出现一丝无法言喻的兴奋。
看着爬满绝壁的荆棘,紫衣侯轻轻挥了挥衣袖。漫山的荆棘仿如有了生命,顺着紫衣侯的衣袖迅速向着一个方向堆积。
满是绿意的绝壁被瞬时清空,不再有荆棘遮挡的石壁露出三个大字,飘摇峰!
或许常东升应该庆幸,庆幸他已经穿过了云雾深处,庆幸紫衣侯的眼眸不曾向天空仰望。不然他就真的可以看见这个制造绝望的人,然后毫无意外的死去。
命运,有时候仅仅在这一线之差!
飘摇峰的大字铁钩银划,却少了一丝韵味,多了一些空洞。紫衣侯的手指轻轻勾动,低沉的声音在述说着归去。
然后,一个又一个的灵魂挣脱了锁链,挣脱了束缚。哀嚎着,向着空洞的大字飞去。
或者不能说是飞去,因为天地间的力量不允许飞行,这里的情况更像是空洞的大字在主动的吸取着这些绝望的灵魂。
空洞的字开始不再空洞,少掉的韵味在渐渐出现,一万零八十六个灵魂在慢慢被吸取,字上也渐渐有了荧光在流动。
轰隆隆?不,没有轰隆隆。声音只是白袍心中的臆想,根本就没有一丝声响,甚至没有一丝预兆。
在一万零八十六个灵魂完全进入字里,当三个大字都开始有了流光,飘摇峰就真的开始飘摇,如纸张抖动如海浪翻滚如彩旗飘扬。
几乎每一个人都见过彩虹,又有谁见过彩虹在如烟花一般绽放?当流光充满大字,当山峰开始飘摇,绚丽的彩虹就开始绽放,那是痛苦,那是悲伤,更是绝望,是负面的情绪在璀璨绽放,越美丽的背后越肮脏!
最后,彩虹停止绽放,七彩的光晕在大字下出现。紫衣侯知道,白袍也知道,那道光晕是门的模样。门的后面藏着那传说中的机缘。
八百载的等候,八百载的呼唤,而今就在眼前。紫衣侯应该猖狂大笑,紫衣侯应该得意非常,但是他没有。
不知为何他的心开始平静,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仿佛要去见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迈出的步伐看上去极其从容,在白袍的目光里消失在光晕中。
山峰还在飘摇,常东升的身体也在飘摇。他还在绝壁上悬挂,他的力已经用竭。他没有感受到下方的绝望,也没有看到绝望绽放的璀璨。
他只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他的手他的脚,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动,这不是伤是力竭,不可以为他提供力量。
偏偏无端飘摇的山峰,仿佛不会再停止飘摇。常东升不知道自己颤抖的手指还能抓住石洞多久。还好他现在用出的拳意是疯狂,让他不至于从飘摇的绝壁上落下。
可惜意志并不能转化成纯粹的力量,而此刻距离山顶还有百丈。或许对于重生前的常东升而言,这点距离根本微不足道,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却难比登天。
硕大的眼睛里划过浓浓的疯狂,常东升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半途而废,意志是无法变成力量,但是他知道什么可以,乱西风可以从伤害中产生出力量。
只要身体里再次涌现力量,飘摇的山峰也阻碍不了他再次攀登的脚步。
修行的路上,想要不受到伤害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想要自伤却不算难事,即使是现在,即使常东升的手脚无法动用,即使常东升现在没有一丝力量。
浓厚的元气,久违的元气开始在常东升身体里流转。澎湃又混乱的元气在常东升身体内横冲直撞。这是常东升的疯狂,这是常东升的狠辣,对自己的狠辣!
《心典》在汲取着元气,元气在破坏着经脉。这不是外在力量造成的伤害,它更迅捷,更有破坏力。
更何况,心典与乱西风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功法,常东升不能在运转心典汲取元气的时候一边运转乱西风控制伤害。
汗水与血液混合的味道在提醒着常东升保持清醒,心典运行一周天以后他就赶紧停下。
他知道此刻他的经脉已经百孔千疮,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乱西风修补伤势转化力量,可是常东升的乱西风修炼时间终究不长,或许凭借着前世的经验可以对别人带给他的伤害实现完美控制。
但是,他自己给自己造成的伤害远远比别人给他的伤害要严重,而且又不能在受伤的同时对它控制。转化来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完全修补他的伤势。他就要被迫停下,因为他还要留点力量继续攀爬。
所以他眼眸里的疯狂更加浓烈,跟随着已经习惯的飘摇节奏继续向上。无论如何,他总要继续攀登,为了希望为了梦想!他在不断循环着受伤。
“如果我就这样死去,只能证明我仅仅是这样的男人而已!”
常东升咬着牙,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不断回放。一丈一丈又一丈,恍惚了精神,迷离了视线,执念与本能拖着常东升的身体向上,一点一点的接近着终点。
终于在迷离间,常东升闻到了一股芬芳。残破的身体竟然在这股芬芳下,不用心典,不用乱西风也产生了力量。让他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登上了顶点,站在了山巅。
然后,他看见了山顶的红花,闻到了红花的清香,在芬芳中带着满足的笑容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