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朗朗的流水声从程知予的手机中倾泻而出。她翻了个身,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抬手把闹铃摁掉。
大自然的声音是把人从睡眠中唤醒的最佳方式。当初陆非白下载了这个流水的声音之后,不由分说地就用蓝牙传给了程知予,设成手机闹铃。
从此之后,不管是换了多少个手机,这个闹铃却始终没有变过。
洗脸漱口完毕之后,程知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她把头发干干净净地全部梳到脑后,高高地乍起一个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犹豫片刻,她拉开洗漱台旁边的柜子,从里头翻腾了好一阵子,掏出一个化妆袋来。
这还是找第一份实习的时候为了面试准备的化妆品,平时她根本不用。但如果是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话,还是应该打扮得成熟稳重一点吧。
这么想着,她有些笨拙地在脸上扑上一层粉,取出眼线液,在手背上画了几道,直到画出的线细细长长的,这才撑开眼睛,细细地描了一笔。
嗯,果然精神多了。她对着对着镜子歪头一笑,表示对自己很满意。
衣柜上挂着自己唯一的一套西装,也是为了第一份实习准备的,是保守但安全的黑色。昨天晚上洗完澡,她就把衣服找了出来,还用挂烫机仔仔细细地熨了一遍,这才放心地睡了觉。
对于这份新工作,从排斥到接受再到满怀期待,程知予表示自己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至于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那就不得而知了。
从住的地方到锦洲律师事务所距离11.2公里,打车的话需要25分钟,坐公交车的话则需要40分钟。
勤俭节约如她,自然是要坐公交车的。可是考虑到这是第一天报到,程知予毫不犹豫地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师傅,到华贸中心。”程知予拉开车后座的门,迈上车的时候还规规矩矩地拿包挡了一下裙子。
虽然从来没想过以后要做的工作会跟法律相关,可是既然接受了,那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努力应战!
等电梯的功夫,程知予见四下没人,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理了理头发,歪头一笑的功夫,陈锦言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老板早!”她下意识地转过身,狗腿地冲他一笑,跟昨天晚上的表现完全不同。
陈锦言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黑色衬衣的领子翻了出来,敞开了最上面的两个扣子,露出好看的锁骨和一条精巧的水滴项链,黑色的套装,裙长刚刚盖过膝盖,黑丝袜,黑色细跟高跟鞋。
他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到程知予的脸上,“膝盖以上不合格。”
“啊?”程知予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嘀”的一声,电梯到了。
陈锦言率先一步踏进电梯,摁着开门键,“快点。”
程知予在心里“哼”了一声,脸上却还挂着笑,随着高跟鞋的“咯噔咯噔”声迈进电梯,往边上挪了挪,冲陈锦言扯出一个甜甜的笑,“老板教训的是。”说着,伸手将第二个扣子系上,“这样好点了吗?
陈锦言翻了个白眼儿,“你觉得我是这么正经的人吗?”
程知予对着电梯门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穿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轻咳一声,将最上面的扣子也系上,抿着唇看向陈锦言,“老板,其实我是来锦洲律师事务所应聘会计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电梯门出来,整个律师事务所空无一人。
看来陈锦言还是很敬业的嘛。程知予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直到看到他掏出卡刷开一扇玻璃门,才停住脚,把自己的包搁在了这扇门门口的桌上,笑眯眯地等着陈锦言转过身来。
1,2,3。
在她数到3的时候,陈锦言回过身来,见她好整以暇的样子,莫名其妙地眯了眯眼,“谁说过你的座位是在这儿?”不等程知予说话,又继续说了句:“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作聪明。”
被他一说,程知予的脸立马红透了,她把原本已经放下了的包拎回到手里,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又扯出一个笑,“那老板您说,我的座位在哪里?”
陈锦言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跟着自己进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陈锦言松了松领带,将公文包甩到桌上,指着书柜大喇喇地说:“去把那个柜子打开。”
程知予脸上的热还没褪去,径自走向书柜,把门打开之后回头看向陈锦言,“老板,还要拿什么东西出来吗?”
陈锦言兀自笑了笑,“最上面的那些卷宗,你拿去好好看看,先了解一下主要的工作内容。”
程知予其实并不矮,原本163的身高,加上8厘米的高跟鞋,都过了170了。可是此刻她抬手想要把卷宗取下来的时候,却犯了难为。
陈锦言自然知道她够不着最上面那一格,却也不动,抄手往桌上一靠,看热闹一样看着她为难的样子。
程知予是那种遇上困难就往回缩的人吗?除了陆非白,她还没求过谁。四处扫视一周,她走到门口搬来一把椅子,脱了高跟鞋踩在椅子上,伸手就够到了最上面一格的卷宗。
“啊!”她的手还没收回来,椅子就晃了晃,一个不平衡,她急着想要抓住书柜的门,却在半空中触到了温热的气息。
侧过头,她的右手抓在了陈锦言的脖颈上。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程知予猛地松开手,忘了自己是站在椅子上,想要后退一步,却被陈锦言环住了腿。
原本陈锦言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的,却不想造成了如今这幅局面。
薄晋洲抬手敲门的时候,透过玻璃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程知予正对着门,踩在椅子上,两手自然垂下,陈锦言环着她的腿,头刚好在她胸的位置,因为角度的问题,他看不清两个人究竟贴没贴在一起。
陈锦言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妥之处,松开手往后退了退,一点都不害臊地看着程知予,又低头扫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卷宗,轻哼一声:“你倒是会给自己找活干。”
即便是顶头上司,程知予也怒了。
她从椅子上直接跳下来,忍了再忍,开口质问:“你为什么要晃我的椅子。”
陈锦言振振有词地说:“我只是想教教你,在这个社会上,适当地低头服软,赢取人的同情心,并没有坏处。”
“自食其力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是坏事吧。”
“我追求的是效率,而因为你一个人的固执,已经浪费了我将近5分钟的时间。”陈锦言严肃地看着她,全然没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对不起,老板。”程知予穿好鞋,抬起头,对上薄晋洲似笑非笑的双眸。
“老板,薄律师来了。”程知予竭力敛住愤怒的神色,蹲下身用最快的速度将散落一地的卷宗收到文件夹中,站起身来的时候,薄晋洲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转椅上。
“程小姐先出去吧,你的办公桌就是外面那张桌子。”陈锦言扬了扬下巴。
程知予挤出一个笑,“那薄律师,老板,我就先出去了。”说完,抱着卷宗拎着包,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真是不要脸啊,明明这就是我的办公桌,还说什么“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作聪明”。变脸比翻书还快,真是猪油蒙了心才觉得跟着这样的人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边忿忿地想着,程知予手指翻得飞快,将散乱的卷宗按照顺序排列在一起。待300多页的纸张完全按照页码排列好,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小姐你好,是要找陈律师吗?有预约吗?”懒腰伸到一半,程知予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探究地看着她的姑娘,头发柔柔顺顺地披在肩上,一条浅黄色的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灰色的开衫,脚上是一双浅黄色的平底鞋,大方又好看。
这姑娘眉眼十分好看,眼尾微微上扬,皮肤白白嫩嫩的,小巧的鼻,唇角微扬,未施粉黛,干净素洁。
“苏小姐?”程知予试探地开口,见她仍是笑吟吟的模样,确定地又说了一句:“苏小姐好,我叫程知予。”
“果然很聪明。”
程知予眼前站着的这位,就是陈锦言的前任助理、薄晋洲怀了孕的老婆——苏扬。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就是苏扬?”苏扬开口问了一句,熟稔地拉出一个凳子,坐在了程知予的对面。
“首先,我昨天听说苏小姐长得很漂亮。”程知予嘿嘿笑了两声,“其次,一般来事务所的人都是要打官司的人,怎么可能像苏小姐这样有耐心,等着我把东西整理完也没开口说要找陈锦言。”觉察到自己的失言,她又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陈律师。”
苏扬往里看了一眼,轻笑出声,“我是来跟你做交接工作的,怎么?陈锦言已经吩咐你开始做工作了?”她看了一眼刚才程知予整理好的卷宗,丝毫不避讳地直接称呼里面的人为“陈锦言”。
也是,她是薄晋洲的老婆,薄晋洲又跟陈锦言关系很要好的样子,他们之间应该很熟悉。
程知予极力地想要避开关于称呼的这个问题,将卷宗往前退了退,“陈律师说让我熟悉一下工作内容,所以给了我这份卷宗。”
“哦。”苏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这个呀,你可以好好看看。还有就是……”她指了指桌子的一角,“保险柜里有一份最近需要处理的文件,是陈锦言刚刚接过来的一个案子,有些棘手,你需要尽快地上手,协助他一起处理这个案子。”说着,她拿过桌上的笔,从包里掏出来一支笔,写下一排数字,“这是保险柜现在的密码,等我走了你可以把密码换掉,确保这个密码只有你自己知道。”
玻璃门被推开,薄晋洲走了出来,“交待好了吗?”
苏扬冲他甜甜一笑,站起身来挽住他的胳膊,“好了,也没有太多要交待的事情。”说着,看向程知予,“程小姐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陈锦言,他十分乐于帮助漂亮小姑娘。”
程知予抿唇一笑,“谢谢苏小姐,祝您和宝宝都健健康康。”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薄律师。”
“你准备一下,中午跟我出去一趟。”陈锦言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句,转身回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