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予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就像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嫁给陆非白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一样,虽然,陆非白也从来没明确地表示过以后会把她娶进门。
所以自然,她不知道自己最近脸红心跳得那么频繁究竟是为什么。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一家门前挂满彩色球的小餐馆里走出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跟陈锦言出来的一个好处就是,他从来都知道如何分配体力。
比如在餐馆等着吃饭的时候,程知予还在看着堆满一张椅子的购物袋发愁,他就已经叫来了一个快递,填好单子,吩咐快递员尽快把东西送到酒店。
所以两个人在逛了一下午满载而归的状况下,还能空着手想去哪儿转转都行。程知予不禁感慨,果然够聪明的人连生活起来都比普通人容易得多。
新加坡的夜间野生动物园是当地的一大特色,海风一吹,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以至于程知予登上游览车的时候,都觉得这一天玩儿下来也实在是太轻松了。
还没坐下,司机就开了发动机,车一震,程知予歪了歪身子,忽然肩膀一沉,站稳之后,回过头去,见陈锦言蹙了双眉,撇撇嘴,“不好意思。”
“这么大个人了,连站都站不稳。”陈锦言“啧啧”两声,坐在程知予的身边,“你抓好扶手,一会儿被车甩出去了可没人能抓住你。”
这一天下来,她对陈锦言的印象好了不少,也不再时不时地用“您”这个字来称呼他了,开口就反驳,“医生说了,我就是小脑不是很发达,所以跟运动相关的一切都不是很擅长。”
“哟,还给自己笨找借口呢。”他自然地把胳膊一伸,搭在程知予的身后,不动声色地侧过头,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陈律师,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嘴太毒了找不着老婆。”程知予咬了咬牙,开始挑衅。
这句话倒是真的戳到陈锦言的痛处了,他悠哉悠哉地转过头来,看着程知予,嘴上带着笑,“是吗,那咱们走着瞧。”
沿路各种野生的大型动物,程知予俨然已经玩儿high了,不时地指着路边的动物,一会儿问一句“这是什么”,一会儿哈哈笑着“你看那个”。
她声音小,动作也小,即使是笑起来,也多是抿着唇。陈锦言悄不做声地护着她,倒是也自得其乐得很。
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游览车就停了下来。
程知予显然还没玩儿够,看了看时间,恋恋不舍地不想走。
也就才不到八点,陈锦言问了问工作人员,这才知道除了游览车,他们还可以沿着步行道走走。
“你是想走渔猫小径,还是巨木森林,还是花豹小径?”陈锦言从程知予的身后翩翩走来,正巧她一个转身,看到陈锦言笑吟吟的样子,觉得自己正好赶上他心情好的时候,真是幸运。
“巨木森林!”她马上就给出选项。
一听就很有丛林的感觉,她可是想了很久了。
陈锦言点了点头,径自走向早就问好的方向,听见背后有节奏的脚步声,不觉放慢了脚步。
人不算多,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小径上,四周高大的巨树将游人笼罩其中,营造出幽深的氛围。程知予双手抓了抓自己斜跨的包带,紧跟在陈锦言的身后,开始觉得丛林探险也不是很适合自己。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个岩洞。
陈锦言往前凑了凑,对着月光灯看清了牌子上的字:“纳拉寇特岩洞”。
他念了一遍,点点头,往后退一步的时候,突然听到“啊”的一声。
“怎么了?”
程知予往后紧退了几步,觉得离陈锦言太远了,又往前走了两步,“你踩着我脚了。”她跺了两下脚,低头看了眼自己白色的帆布鞋,“还好,这边没什么泥土。”
陈锦言好笑地抄手看着她,“你干嘛跟得那么紧。”
她干笑两声,见陈锦言完全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讪讪地开口:“我有点怕黑。”
“怕黑你来夜间动物园?怕黑你想丛林历险?”陈锦言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眯了眯眼,勾起唇角,“那你可得跟好我,别擅自离开。”
岩洞唯一的特殊之处,大概就在于犄角旮旯里到处都可能有夜行动物吧。
程知予指着岩洞墙壁上爬着的小虫,“这是蜘蛛吗?”觉得有点没意思,步子也迈得快了一些。
墙壁上的仿月关灯发出淡淡的月光,陈锦言反而觉得岩洞中很有趣味,也不急着走,饶有兴致地观察那些隐藏在角落和瀑布中的小生物。
他正盯着瀑布中的一种鱼看时,突然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顺着看上去,程知予气喘吁吁地抚着自己的胸口,“我还以为走丢了呢,吓死了。”
他嫌弃似的把自己的衣袖拽出来,“都说了让你跟好。”
“你看什么呢?”程知予自动忽略掉他嫌弃的口吻,低头看着水中根本找不到眼睛的鱼,“这鱼也太怪了,夜行动物都太怪了。”说着,抬起头,又不见了陈锦言的身影。
她哀嚎一声,几乎是跑着跑出了岩洞,知道看到前面穿着白色T恤双手插兜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明明生活得很独立,即使是离开了家,离开了陆非白,也过得有滋有味,甚至出了再大的事都不曾求助同在一个城市的林仲昊。可是怎么才几天,就开始这么依赖陈锦言了?
她甩了甩头,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夜里怕黑,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他们说门口广场那边一会儿有表演。”程知予看陈锦言心情不错,再接再厉为自己争取员工福利。
陈锦言瞥了她一眼,“想看啊?”还没等程知予说话,就又开口:“这样吧,你给我说说……”话还没说完,一个年轻的女人走到他们的跟前,“锦言?”清越的嗓音出口,程知予跟陈锦言一起侧过头。
说话的女人看上去也就最多25、6岁,栗色的头发披在肩上,一条裸色的长裙在月色中透着说不出的妩媚气质。
陈锦言面色未变,伸手将程知予拢到怀中,“小池。”他笑了笑,低头宠溺地出声:“知予,这是沈池。”
程知予一下就反应过来,一定是他之前拈过的花惹过的草,如今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就想着快刀斩乱麻地解决。虽然极不情愿,可要是不配合,估计这个差就顺心不了了。
“你好,我叫程知予。”她乖巧地伸出一只手,轻描淡写地碰了碰沈池的手,偏过头,“锦言,要我回避一下吗?”
“这个女朋友倒是挺识趣的嘛。”沈池歪了歪头,“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
不等她多说什么,陈锦言轻咳一声,“没别的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赶着要去看广场的表演。”
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倒是让程知予很吃惊,他几乎是拖着自己离开了丛林小径,在他松开自己的腰之后,程知予试探地问:“那是,前女友?”
陈锦言默不作声,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冷嗤一声,“她不是什么好人,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接触,你不必知道。”
程知予点点头,“那还去看广场表演吗?”
原本想考考程知予的心思被顾池完全打断,他没了兴致,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想去就去吧。”
广场表演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有意思,如果最后程知予不被陈锦言推出观众席的话。
她平生最怕的就是软绵绵的爬行动物,蛇自然首当其冲。
可能程知予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条蟒蛇盘在自己的脖子上,“咝咝”吐着蛇信子,她发誓,她看到这条蛇在见到自己吓呆了的表情时咧嘴笑了。
从台上下来的时候,程知予已经不会动了。陈锦言搂着她的肩膀将她硬拉回座位,不论怎么问她话,她都不再回答。
是的,好脾气小姐生气了。
结果就是,她一句话都不跟陈锦言说。
不声不响地找到公交车站,不声不响地等来路过酒店的公交车,不声不响地上车、交钱,不声不响地寻了个角落坐下。
来的时候陈锦言坐在她的身后,如今她坐在最后一排,陈锦言讨好般地凑到她身边,她也不理,侧过头看向窗外。
“晚上要吃宵夜吗?我知道酒店旁边有家烧烤还不错。”陈锦言示好。
“知不知道咱们住的酒店顶层的天台有游泳池,可以俯瞰整个新加坡?”陈锦言再次示好。
“程知予,来,跟我说说,这个EOG财团的项目中面临的最大风险是什么?”陈锦言搬出工作来,出了狠招。
程知予缓缓地回过头来,与他对视五秒之后,“陈律师,你要是看我不顺眼,真的可以直接把我炒了,你又不是没见过上次我被炒的样子。”
陈锦言深吸了一口气,“真的生气了?”
“不敢,你是老板,随便找个我一个外行人从来没接触过的问题就可以把我炒了。”程知予低了头,双手交握,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
陈锦言语塞了,他确实在利用专业优势欺负她。
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两个人闷闷地回了各自的房间。
床边上购物袋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开灯,陈锦言看着这些购物袋,就念了一句“真是天都助我”,说着,拨通了程知予房间的电话,“来一下我房间,你买的衣服都送到这里了。”
程知予闷闷地出现在玻璃门的外面,脸色依然很不好。
陈锦言打开门,斜倚在门上,“有事吗?”
真是不要脸啊,程知予抬起头,“陈律师,不是你打电话让我来取东西吗?”
“哦,来取东西啊。”他闪了闪身,在程知予侧身经过的一瞬间,闻到一股好闻的绿茶味道。
“你挑一下吧,袋子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你的。”说着,陈锦言脱下微潮的T恤。
突然想到什么,程知予回身,发丝扫过陈锦言的胸膛,他往后退了退,仍然没躲开。
程知予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开口就问:“陈律师,EOG那边回邮件了吗?”他轻舒一口气,竭力控制,可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颤栗着开始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