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陌走进屋内就觉得有股异味(那是草药味),严涵坐在一边,时不时望着她出神,风墨尘,一日不见,竟一夜之间憔悴的许多。
他们之间似乎很随和地聊天,特别是风墨尘,丝毫没有王爷的气势,说重一些,风墨尘身上竟不但没有年轻人所应有的锐气,反倒有股理不清的沧桑。风墨尘倒不是没有锐气,只是,时间早已将他的棱角磨平,在没有比这更让人痛苦的了。只是,时间永远磨不去灵魂深处爱过的痕迹,只要你爱的刻骨铭心,对爱矢志不渝。
“我想去放风筝。”沈千陌之前身为杀手,自然是不可能有这种闲情雅致去放风筝的,她每次完成任务,她都会站在最空旷的地方,远远地看着高高的苍穹之颠的风筝。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那就是自由!那就是自由啊!就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自由啊!
对于那时的她来说,自由,多么遥远,可望而不可即。
她突然才想通似的,没有什么原因一定要回到二十一世纪,无论在哪一个世界,她都要生存。既然上辈子她得不到自由,那么,这辈子,就让她任性一次吧!
因为她的前世今生,她的旅程注定不会是孑然一身的。
严涵征了一征,才想起她每次完成任务后的习惯。
“对不起啊,我太粗心了,不知道你喜欢风筝。”严涵很懊悔。
“我不该骗你的。”有一回,严涵找来两只风筝,但是被沈千陌粗暴厌恶地撕毁了。打那之后,严涵没敢在找她放风筝了。
其实他以为她还喜欢风筝。就像上辈子一样。
“那个时候,”沈千陌说道,“总想着,既然得不到,那么该彻底远离舍弃,很傻对不对?”
风筝这两个字,敲的最重的是风墨尘的心头。
“现在,我也算是自由了,只不过,我总是觉得,风筝对我有一种牵引,我觉得风筝上辈子肯定是亏欠了我。”沈千陌现在每说一个字,他的心都在跟着抖动。
“我还有事,”严涵别过眼,不去看沈千陌,却看见了风墨尘淡淡的笑之下的痛苦心酸。有什么办法呢?似乎是他欠她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先走了,你们慢聊。”
严涵一走,整个屋子立马就死寂下来了。
“我那里有两只风筝,我自己做的,不知道沈小姐可愿意陪一陪我这个孤家寡人?”
“愿意。”沈千陌怎么有种他在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而她回答“愿意”的感觉。
胡扯!
沈千陌收起心底的还小心思,等着风墨尘拿来风筝。
风墨尘绕过后阁,走远了,脸色瞬间苍白,心口的疼痛,也许是灵魂的痛苦,也许是疾病的苦海,都令他痛苦至极。
“主子!”萧风不知何时出现的,立马扶住了他,靠着一边的横栏坐下了。刚坐下来,风墨尘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虚弱的他只能靠着萧风才不至于倒地。
“主子,主子真的该走了,离开她吧,不然主子会因她丧命——”
“不是我要离开她,是她,她要去追寻她的自由去了,总有一天,她会任性地独自离开的,最后,就让我,咳咳……就让我也任性最后一次,陪她跑完最后一次吧,以前,总以为会有机会会有时间的,结果……咳咳咳——”
——
“师父,师父答应我了,要去放风筝的!”
“师父,徒儿已经学会剑法了,师父陪我去放风筝吧!”
“师父!我再也不任性了,我只要你回来!师父!”
“师父!我不要放风筝了,我要去更远的地方了……”
——
萧风红了眼圈,拿来了风筝时,看见沈千陌正站在风墨尘身边,而风墨尘也尽量恢复了自然的神色,不敢让沈千陌有所发现。
野外,总是弥漫着新的花香和新的空气,大自然的美妙,需要心与灵魂共同结合,才能感受得到。
风墨尘与沈千陌来到了一片鲜为人知的草原。草原柔软连绵,放眼望去,一片绿色,点缀着点点的色彩缤纷的野花,远处的牛羊不时久久地站立,凝望着遥远的天边。夕阳,围着他们打转,在他们身上打着幸福的光圈。
沈千陌完全放开手脚,肆意妄为地奔跑,似乎要把上辈子没放过风筝的时间都补回来似的。
“风墨尘!它飞起来了!它飞起来了!”她兴奋得像一个孩子,手舞足蹈。
“风墨尘,看见了吗,我的风筝飞的比你的高!”她得意得像个王者,眉开眼笑。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是多么地希望可以回答她一句,可是,一股热流在他胸口於积,他太难受了,他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倒在地上,双手揪着胸口的衣领,没有人会发现他。这附近有他布下的结界。刚才,沈千陌也早已兴奋地跑远了。把他给忘了。
把他给忘了。
忘了也好,不会再痛苦了。
风墨尘倒下的时候,尽管痛苦,但是在最后一刻,他笑了。他离开的时候,嘴角挂着淡淡的带着竹墨香的笑。
他没有挣扎,他知道自己命数已定,他也无法挣扎。
世界,我终于要与你永别了。
空荡荡的草原,那头,洋溢着她的笑声,这头,却在吞噬他的呼吸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