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方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太久。
赵琦刚刚离去，一位捕快来到洛阳当求见。
袁方认出那是自己派去跟踪居无盐的人。
“居无盐那边有情况吗？”袁方心头咯噔一下。
来到洛阳短短一天时间，收到的都是坏消息，袁方心头已经略略麻木了。
“禀大人，小的遵照大人的吩咐，带着几个弟兄一直跟着居无盐，他从明月楼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渡口，盐船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先别急，进来再细说。”袁方拉着那名捕快进了洛阳当，一旁的捕快已经吩咐仆人沏上了茶。
“谢大人。”那捕快也不忌烫，也是渴得厉害，端起茶杯一口气便喝了大半。
“兄弟们都很奇怪，按说居无盐是来参加王大老板的婚宴的，而且按照我们打听，他的船是前日，也就是王大老板结婚前一日才到的洛阳，比居无盐晚一天。”
“这也就是说居无盐先到，而盐船后道，如果没错的话，这批盐船并没有载盐或者售盐吧。”袁方心头一惊，接道。
“大人说得没错，这批盐船整整有十艘，我们向渡口里的暗桩问过了，他们来了之后就一直在渡口等着，也没有找苦力卸货，而且吃水很浅。”
“那今日有人回报居无盐离开的时候盐船吃水很深，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卑职安排回来向大人报信的，当时卑职跟着居无盐去了渡口，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打听清楚，也不敢阻拦，只得先放他们离开了，又安排了兄弟继续跟着，再回报大人。”
“你做得很对。”袁方心中似乎有所解，示意那捕快继续说。
“后来卑职打听清楚，船是前日酉时进的渡，到了亥时码头上的苦力全部被命令进入窝棚，还有人在外面把门全部给锁上了，昨天整整一日没有放他们出来，我们暗桩说是今日午时才放他们出来的。”
“然后呢？”
“我们暗桩出来后那些船就跟来的时候一样，一直静悄悄的在渡口等着。与之前不同的是那些船当时吃水很深”
“哦，那他们是不是在等居无盐？”
“是的大人，居无盐到了渡口之后他们就立即开船了。”
“哼，看来居无盐这老匹夫到洛阳并不是单单喝顿喜酒这么简单。”
“大人，卑职还发现一件比较奇怪的事。”
“但说无妨。”
“我们暗桩被关押期间，一直没有其他船靠岸。”
“什么？一艘都没有？”袁方惊道，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是的，一艘都没有。否则渡口上所有的苦力都被关起来了，根本没有人卸货，当然也没有人来渡口上找人装货。”
“哼，那就说明还有人在帮着居无盐，是谁能有这么大能量能让整整两日没有一艘船靠岸呢？更能将整个洛阳渡整个封锁起来呢？”听到这，袁方反而不着急了，双指敲着茶几道。
“大人。”那捕快环顾了两侧，神秘地道。
“什么？”袁方见那捕快神色有异，俯身到捕快身侧。
“卑职怀疑是军队。”那捕快附耳在袁方耳旁轻声道。
“什么！”袁方大惊失色。如果现在还有什么消息更让袁方惊讶，那可能只有当今陛下驾崩了。
袁方看着身前的捕快，那捕快神色镇定，一脸严肃地看着袁方。
“陆坤！”
“卑职在。”那捕快俯身道。
“你也是跟着我的老人了，如果没有算错，你也应该跟了我八年了吧。”袁方叹道。
“是的大人，大人栽培之恩，卑职没齿难忘。”
袁方摆摆手，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跟了我八年，也是老刑名了，自然知道说军方与商人勾结是什么罪名。”
“卑职不敢忘，本朝太祖明令，文制武官，文武别途，官商陌路，军居禁地，有犯其一者，一经查出，查没家财，犯者立斩，从者徙三千里，家眷充入贱籍。”陆坤沉声道。
“不错，你也知道，军居禁地，普通人没有手令，不得踏入禁地，同样，军队没有调令，不得出禁地一步，你现在说军队在洛阳渡出现，可知道你是在说什么？”袁方目露寒光，直盯着陆坤，这一瞬间，任何轻视袁方的人都知道，自己瞧低了这头卧榻老虎了。
“卑职不敢，是我们兄弟今日到了洛阳渡之后，在渡口捡到了军甲的碎片，这才有此猜测。”陆坤此刻不敢直视袁方，从腰间掏出一物递给袁方，低头道。
袁方接过，果然是一块军甲的碎片，当朝军队统一着制式甲胄，除了军官按照等级有不同样式的盔甲外，其他普通兵丁无论南北，都无二制。
“陆坤，你起来说话吧。”袁方将碎片放在茶几上，叹声道。
“谢大人，卑职也知道这事关系重大，因而只得叮嘱其他兄弟继续盯着，我来向大人回话。”陆坤拿起一旁的茶杯，一饮而尽，接着道：“大人也知道，这军式甲胄，坚硬无比，即使普通武者也难以削下，而大人看那碎片的边缘，并不齐整，说明并不是由利器削下，其表面粗糙，更不可能是新制的，只能是日常磨损造成的脱落，这也是卑职敢断定有军人到过洛阳渡的原因。”
“你说的没错，看来这事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掌握的了。”袁方似乎瞬间老了十岁。本来以为是普通的刺杀案，但没想到出来了更可疑的居无盐，一个杭州大盐商，空船来到洛阳，又带走了一大批神秘货物，这批货物是什么，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只是袁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但他更不愿意想的，是这其中甚至可能牵涉到军队，如果军队都已经卷入其中，那洛阳当地的官员呢？又有几人可以置身事外。
“大人，卑职怀疑，居无盐他们运走的就是明月楼的那批……”陆坤见袁方脸色变幻不定，轻声接着道，却见袁方已经摆手示意了。
“陆坤，八年了，你才具并不比韩武差，你还比他更忠心，但你知道为什么我收了韩武做徒弟，却只让你做红旗捕快么？”
“大人心中自有定计，不是小人能够猜测的。”陆坤连忙跪下道。
袁方摇摇头，“是因为你什么都喜欢说破，捕快遇事露八分藏两分，接案子查九分留一分，永远不会将事情办得那么明白，你却什么都喜欢明明白白。”
“卑职愚钝。”
“我让你做红旗，虽然无法接任捕头，但也是我六扇门一方主将，也是希望你能够发挥你才干的时候，不需要牵涉到太多的东西里，否则你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袁方暖声道。
“谢大人指点，卑职一定不辜负大人信任。”
“你明白最好，不明白也没关系。”袁方恢复冷峻的颜色，沉声道：“记住，现在居无盐与这桩案子没有一丝关系，他船上装的是盐，具体等我禀明了总捕，再作打算。”
“是，卑职明白。”陆坤也明白了其中厉害，肃色道。
“好，你接着干你的事情吧，一直跟着居无盐，看他下一步动作，有什么异常时刻向我禀报。”
“是。”陆坤接令，快步退出堂外，才回身奔出。
袁方站起身来，看着堂外自言自语道：“洛阳，你其中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