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惯例,荣清灵依旧随母亲前去给太后请安,荣泽林父子直接便去了宣政殿,许是气候渐冷,太后的精神不是很好,只与荣夫人寒暄了几句,又嘱托了荣清灵几句,便觉得身子乏了,打发她母女二人往皇后宫中去了。
“娘亲,太后娘娘今儿说的话好奇怪啊,她居然跟灵儿说什么女德,还让灵儿有空多来陪陪她,灵儿又不常住宫中,如何能够时常进来?太后娘娘是不是糊涂了?”荣清灵凑近母亲耳边轻声道。
“灵儿慎言,当心祸从口出。”荣夫人皱眉,向四周望了望,见并无旁人经过,才舒了口气,瞪了荣清灵一眼,荣清灵见母亲如此小心翼翼,不禁吐了吐舌头。
“老人家嘛,总是希望子孙们能承欢膝下,围在身边的。”荣夫人缓声。
“那不同啊,平日太后娘娘都会夸灵儿乖巧懂事,可今天却叫灵儿和太子哥哥好好相处,真是奇怪了。”荣清灵不解,心中存疑,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那灵儿喜欢太子殿下吗?”荣夫人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
“当然喜欢了,太子哥哥对灵儿照顾有加,又时常带灵儿出去玩,有了什么稀罕物总能记得灵儿,就像哥哥一样呢。”荣清灵边思索边道。荣夫人见她这般模样,显然她们所说的喜欢不是一个意思。
“若要灵儿嫁给太子殿下,灵儿可愿意?”
“不愿意。”荣清灵心中一颤,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为何?”荣清灵抬头,见母亲一脸认真的追问,不似玩笑,心中顿时明了。
“他对灵儿再好,始终是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说话做事自由章程主意,岂容他人干涉,就算灵儿与之相处,每说一句话都要细细思量,生怕言语有失触怒天颜而招致祸端,以入宫门深似海,且不说从此与爹娘相见难,这深宫之中言语行为处处受限,非我所愿,灵儿自在惯了,受不得宫中森严的规矩礼仪束缚,所以灵儿恳求娘亲,无论皇后姨娘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千万不要将灵儿陷进这深宫之中。”荣夫人见她言之切切,面有急色,心中却酸楚。这样聪慧的孩子,从只言片语就能猜出她和皇后心中所想,却也将宫闱之事看得这样透彻,如此七窍玲珑心,难怪太子殿下如此上心,若她真的自己的女儿该多好,荣夫人叹息,如此所有事情都不必为难,以她夫妇二人的权势地位,还怕女儿不能如愿婚嫁?事已至此,既然灵儿无入宫之心,就按逸谦说的,若将来东窗事发,在无退路,便将她送走,离了这朝堂,万事有他们夫妇承担便是,万不能让灵儿以身犯难,思及此,荣夫人便不再烦恼,心中郁结之气尽散,看着女儿一双担忧的眼睛,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慰道:“灵儿放心,娘亲绝不会逼灵儿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荣清灵见母亲如此态度,心中大安,愁绪尽消,本以为进宫之事已定,毕竟连太后都知道的,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心中已经转过好几次逃婚的念头,就算浪迹天涯,也绝不进宫,没想到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也让她如释重负,欢喜不已,搂住母亲的腰撒娇道,“娘亲真好,娘亲最疼灵儿了。”
荣夫人拍了拍荣清灵的肩膀,心中思忖着,此时还是尽快与皇后讲明才是。母女二人一边闲话家常,拐下了长廊,却被院中一大群人挡住去路。
但见簇拥在众多宫女中间的两位宫装美人,一人身着鹅黄色锦衣罗裙,衬得如玉的肌肤光洁明亮,满头青丝皆盘于头顶,一丝不苟,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却难掩眸中凌厉之色,看年纪,该与荣夫人差不多。另一人二十上下的年纪,一身淡紫色纱裙,宽大的衣衫也盖不住微微隆起的小腹,谦恭的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中的神采,脸颊微微带着点桃红,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淡雅的就如那深谷的幽兰,清丽脱俗,仿佛只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让人不得不赞叹,气质这东西果然是天生的。
荣夫人见此情景,携了女儿的手快步上前,蹲身行礼。
“臣妾见过惠妃娘娘,宸妃娘娘。”荣清灵跟在母亲身后也忙着低头蹲身,心中却明了,那个黄色衣衫年长的宫人便是三皇子的生母惠妃,另一位怀有身孕的就是当前宠冠后宫的宸妃。
“哟,原来是荣夫人,快快请起。”惠妃笑道,走上前来,待母女二人起身,便拉了荣清灵的手,边打量着便赞叹道,“这便就是清灵了吧?果然容貌清丽,秀外慧中,你说是吗?宸妹妹?”
“惠妃娘娘谬赞,清灵愧不敢当。”荣清灵恭敬答道,心中腹诽这惠妃虚伪,明明笑眯眯的说着话,语气却冷得叫人脊背发凉,而且太后寿诞刚刚见过,却像从来没见过似的,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惠妃娘娘要去哪儿?”荣夫人上前问道。
“本宫刚给皇后娘娘请过安,出门正巧遇到宸妃妹妹也要去请安,就聊了两句。”惠妃扶了扶鬓间的发髻,斜了眼宸妃,见她依旧低眉顺眼,又道,“荣夫人也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吧?本宫就不耽误你们了。”说着,便扶着小太监的手,朝着荣清灵母女来时的回廊走去,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瞟了瞟宸妃。
“哎呦。”荣清灵正欲抬头,忽然耳边传来宸妃的惊叫,转头间却见宸妃整个身体朝着路旁的假山石头上倒去,而一旁的宫女要么相距甚远手忙脚乱,要么目瞪口呆反应不及,荣清灵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伸手想拉宸妃,脚下却不知被什么挡了一下,整个身子向后后仰倒,摔在石头上,而宸妃带孕之身也结结实实砸在了荣清灵身上。
“唔,”荣清灵闷哼,喉间一甜,后背和前胸传来的巨疼似乎要将她的意识吞没,脑中有股热流直涌而上,胀得头晕乎乎的,“娘娘,娘娘!”只听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接着便觉身上一轻,压在她身上的重量瞬间消失,而后又有人七手八脚将她扶起,荣清灵坐在一旁大石上喘着粗气,一手扶着阵阵刺疼的腰,一手被赶上前的荣夫人紧紧握在手中,焦急道,“灵儿,你没事吧。”
“嘶..”荣清灵疼得额头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却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娘亲放心,灵儿没事。”
“这是怎么了?”刺耳的声音震得荣清灵耳朵疼,却原来是惠妃去而复返,“你们这起子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伺候主子的,都不想要命了吗?”威严的训斥,吓得大小奴才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惠妃姐姐息怒,臣妾并无大碍,只是荣小姐她...?”宸妃细如蚊蝇的声音,柔柔弱弱带着一丝颤抖,不只是因为受了惊吓还是怎么。
“清灵,你没事吧。”惠妃亲热的叫着荣清灵抬头,不经意间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虽然转瞬即逝,但终究没逃过荣清灵的眼睛,可见宸妃摔倒与她脱不了关系。
“多谢惠妃娘娘关心,灵儿无大碍。”
“那便好!”惠妃故作送了一口气的样子,“你若是摔个好歹,我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
“惠妃娘娘言重了。”荣夫人道。
“你们这群奴才,护主不利,自有处罚等着你们,还不快将荣小姐送去皇后娘娘那儿歇息,再出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惠妃转身呵斥,声色俱厉,这宫中的女人,果然都不可小觑,荣清灵无意瞥了一眼惠妃身后的宸妃,见她正感激的望着她,眼中些许愧疚,面色苍白,绝世的容颜并未因此而憔悴,却显得更加楚楚动人,惹人怜爱,难怪她圣眷优渥,此时荣清灵却无心多想,腰背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已让她招架不住,惠妃自转身离去,宸妃跟着荣清灵母子进了昭和宫,皇后见荣清灵受伤,忙着传召御医,又吩咐众人好生照应,不时安慰心急如焚的荣夫人,无暇顾及宸妃,宸妃也不多言,只一人端坐在椅中,静候着,直到御医诊断之后,宣布荣清灵只受了外伤,筋骨无碍,她才起身告辞离去。
“妹妹,这到底怎么回事?”皇后看着忙忙碌碌给荣清灵上药的宫女,朝一旁的荣夫人问道。
“唉,都是老把戏了,刚才我与灵儿路上遇到惠妃和宸妃,宸妃跌倒,灵儿为了就她,也遭了黑手,当了回替死鬼。”荣夫人叹道,皇后听罢,也面露无奈之色,后宫争宠手段层出不穷,尔虞我诈,只要没闹出大格,人人自危的地步,她也懒得去管。
“此事你我心知肚明,恐怕那宸妃也不是傻子,但又无证据,只能先委屈灵儿了,待到日后...”皇后想起惠妃母子今日来的所作所为,连她都略知的事情,想必也瞒不过陛下的耳目,且行且看吧。
“姐姐说哪里的话,本来就是灵儿多管闲事惹来的祸端,岂能责怪他人?”
“是啊,皇后姨娘,都是灵儿自己不小心,不怪别人。”荣清灵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荣夫人忙上前,扶她坐在加了软垫的躺椅上。
“灵儿怎么出来了,不多休息一会儿,不然姨娘替你向陛下求个情,准你不必参加今日的家宴吧?”
“不必了皇后姨娘,今日御前献艺,雨恬姐姐和蓉姐姐若是知道我退出,非得骂死我不可,哎呦。”荣清灵一激动,动作打了点,扯动伤处,疼得子牙咧嘴。
“小心。”荣夫人紧张道。
皇后轻笑,只当她因想见太子不好意思开口而找的托词罢了,也不多问。
“娘亲,灵儿没事儿了,连御医都说是轻伤了呢,将养几日便好了。”荣清灵安慰这母亲,又朝皇后道,“皇后姨娘,宸妃娘娘没事儿吧?”
“没事儿,”皇后眼神黯了暗,立即又恢复如初,笑道,“多亏灵儿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灵儿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吧,不要让我们担心。”
“嗯,没事就好!”不待荣清灵在问什么,却有那守门的小宫女前来回禀,说是太傅夫人连氏携女及少傅之女前来请安。
”雨恬姐姐和蓉姐姐来了?“荣清灵一听,马上精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