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门边,一道来自身边的那个女人。可是门边的人说话的音量太小,完全被那女人尖利的嗓音盖住了。而那女人说的是:“你怎么来这儿了?快给我滚出去!”
门边的人没有应答,不知道是被门内的情景吓坏了,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小弥心里从未这么渴求过,她简直可以放弃任何东西,以求那人留下来。哪怕他不能搭救自己,最差也能帮她拖延一会儿时间。
可门边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良久,只听得那女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要我说几遍?快滚!”
那男人也跟着吼了声:“就是!别来打扰我们,快他妈滚!”
听不到任何回答,小弥顿时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什么了,她战战兢兢地开了口:“不,不要走!不管是谁,求求你,留下来,帮帮我!这两个人变态的,他们会弄死我……”话还没说完,小弥的嘴忽然被什么捂住了。接着就是一个比刚才还要重十倍的耳光,“啪”地一声抽在小弥已经红肿的面颊上。小弥的左耳一阵蜂鸣,接着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嘴角咸咸湿湿的,有股浓重的铁锈味。伸出舌头一尝,果然被打出了血。她又想到了在张部长家仓库的那晚,她亲眼看到忘情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当时的她就在对面,被那场景深深震撼,感觉那耳光就像扇在自己脸上似的,火辣辣的疼。但现在她才知道,这吃耳光的滋味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这一瞬间,她其实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脑子里嗡嗡直响,接下来左脸就没了知觉,好像戴了张面具一般,却又木木地疼。
“呵……”想到这,她不禁绝望地轻轻笑了声,像是苦笑,又好像是在自嘲。“如果人死后真的还能有灵,那我一定将你们也蒙起眼来,然后切成一段一段,让你们也尝尝这个滋味!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你们等着。”她一字一顿,恨恨地说道。一段话不像威胁,倒更像是诀别。而小弥也确实做好了自尽的准备。
“宁可一下子痛快地死了,也好过在这里受这些屈辱!”她想着,把舌头伸长,用后牙咬住了舌根。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啪”两声闷响,又是一阵翻腾踢打,然后世界忽然静了下来,好像有人把喧闹的收音机忽然关掉了似的。小弥看不见情况,心里一愣,顿时不安焦急起来。
“怎……怎么了?有人在吗?”等了一会儿,她试探着问道。左耳里面还是“嗡嗡”的,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听着都古古怪怪的,像是来自另一个空间。
没有人回答。她心下越发着急,开始拼命扭着手,试图从绳索里挣脱出来。忽然,她的眼前一亮,却是那块蒙眼的黑布不知被谁解了开来。她一时不适应外界的光亮,猛地眯了下眼。再睁开时,发现眼前赫然是一副令人吃惊的场景:那一男一女此时都倒在了地上,男的蒙头趴着,额头紧紧顶着地板,像是就这么直挺挺地摔了下来,连抵抗都没来得及抵抗。而那女的仰面躺着,双手大开,额头上红了一片,像是被什么重击过。她旁边还有一个小木匣子,也打开着,里面盛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足有十几把泛着寒光的刀具。其中一把上面沾了一丝红红的血,洇在刀面上,已经被弃置在一旁。而那本所谓的书如今就平摊在桌子上,书页黄乎乎的,上面遍布一团一团不知什么的污迹。
她额头一麻,赶快瞥开眼去。又想起了什么,赶忙扭过头往回望,想看看是谁这么及时地救了自己。可这一回头,她却猛地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清状况——在她身后一米开外,木木呆呆地站着的,又是无悔。
他全身湿淋淋的,像条落水狗似的,鬓角的发丝黏在额上,一道道水沟就顺着他的头发流到脸上。而他的表情很是怪异,像是被吓坏了,又像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又好像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的一张脸上能出现的所有表情,现在都在他脸上同时上演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气质。
“……无悔?”小弥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那发呆的少年忽然回过了神,目光游移地向小弥看去,眼神里没有一点熟悉的温度,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小弥心下一急,也顾不得自己如今还赤身裸体地被绑在这里,就大声冲他喊道:“无悔!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儿?”顿了顿,她又道,“哎呀,先别说那么多了,你能不能先过来,帮我把绳子解开?咱们得赶紧逃出去呀!”
“逃?”面前的无悔终于有了反应。
“对呀,逃!难不成你还要等他俩醒过来,再把我们抓住吗?”小弥急道,不明白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无悔却好像傻的一样,听不明白。
“啊,对,对!逃,逃!”无悔像是一下子上了发条似的,飞快地跑到小弥的身前,开始解她双手上的绳索。一边解,他的嘴里还一边嗫嚅着:“逃……逃……”
他的身量比小弥要高出去不少,此刻站在小弥面前,很轻松就够到了那绳索。本来因为浑身都赤|裸着,小弥还很是害羞。可无悔就好像看不见她似的——事实上,他如今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一双眼睛散着光,只知道拼命对付她双手上捆着的绳子,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半疯魔的状态。
他的动作很大,丝毫不顾及会不会弄痛小弥,只是把这当做一个任务来完成。忽然,他将绳子猛地一扯,小弥的右手腕处登时被拉出了一道血痕。刺痛袭来,她不由得眉头一紧,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无悔被这道声音吸引,这才停下来,低下头去愣愣地瞧着小弥。
“没事,无悔。”小弥红着双眼看向他,坚忍地说道,“继续就行,我挺得住。”
看着眼前那双熟悉的,黑白分明,坚定勇敢的眼,无悔的眼眸渐渐开始聚焦,最后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正盯着小弥赤|裸的身子猛看,顿时惊了一大跳,连忙移开了目光。半晌,他又把脸猛地转回来,看着她红肿的左脸,双眼顿时变得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