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一切准备停当,小弥他们都换上了统一的淡蓝色工作服。男的是蓝上衣,黑裤子。女的就是一套很简洁的单色布裙子,裙摆刚到膝盖,周身没有任何修饰,但布料绵软厚实,比小弥平时穿的衣服实在好了太多。脚上也清洗干净,穿上了新发的软底布鞋。小弥平时赤脚惯了,这时捂着双厚鞋子,反倒觉得十分憋闷。
女看守在领他们到了工作岗位后,又严厉地叮嘱了一番,不许偷东西,不许打碎碗碟,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直唠叨了一大篇,才放他们去干活。
不一会儿,大厅里人声嘈杂了起来,小弥在外围听不真切,但也能想象里面的热闹。
“哎!”当小弥端着一盘不知是什么肉,不知第几遍往大厅旁边的一个传菜口走去时,忽然有人冒冒失失地拍了她的肩一下。还好她生性沉稳,碟子才没掉地。饶是如此,她也着实吓了一跳,回头看时,目光就有些不善。
竟是昨天挨打的那个女孩儿,今晚她走了狗|屎运,被分进大厅里上菜倒酒,想来见识了不少好东西。此时她正两眼放光地站在小弥面前,嘴角含着一抹兴奋的笑,额头上的那个包已经下去了,看上去唇红齿白的,除了还有些瘦弱,精神上倒是好了不少。
“哎呀,那里面可好看了!”她咭咭呱呱地说了起来,“好几十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那墙上啊,直接刷了层金粉,灯光一亮,那闪得!我的眼都发疼,都不敢看呢!我跟你说,你肯定不能信,那墙上还嵌着钻石,亮晶晶的,五颜六色的,看得我真想抠一颗下来!不过我怕被抓住,那可就不是一顿打能过去的事儿了……”说着,她得意地瞟了小弥一眼,“唉,你可真是不走运,不能亲自进去看看!”
小弥听了若有所思,却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今晚邀请的到底是谁啊?”
“是一个什么江太尉。”女孩儿说道,“之前没听说过这个人,好像是新起来的吧。张部长似乎很看重他,要和他结盟对付白将军呢!”
“江太尉……”小弥沉吟了下,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对这些政事都不太懂,也没什么兴趣。不过无悔应该是懂的,她不经意间想道。用目光示意了下手里的菜碟,那女孩儿又看了她一眼,像是觉得她有些奇怪。不过经过几个回合的交手,她已经多少摸清了小弥的脾气,没再废话,就转身走了。
小弥也继续心无旁骛地做着她的本职工作,来回走了不知多少趟。这真是个单调乏味的苦差事!渐渐的,她觉得有些疲累,见没人注意,就偷偷跑到一个角落里蹲下来休息,顺手把脚上的鞋子也脱了下来,放在一边。今晚上闲杂人等太多,那江太尉好似也带了不少佣人来,看着竟像是有在这儿长住的意思。那些佣人今晚也散落在帮工的人群中,弄得看守应接不暇,人都认不全,更别提管束了。因此小弥就得了个难得的空儿,窝在墙角里透气。
可还没等她完全歇过气来,就听得一阵脚步声有些迟疑地向着她的方向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到了跟前。小弥心中一跳,赶忙站了起来,正慌乱间,就见一个人影一下子转进了她栖身的角落,是无悔。他也穿着蓝衣黑裤的制服,干净的颜色很衬他的皮肤,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清爽精神了不少。
小弥一口提着的气顿时松了下来,笑道:“是你啊!你真的找到我了!这么偏都找得到!”
“这有什么难的?”无悔挥了挥手,“我说了能在一万个人里面认出你的嘛!”说着,他的目光掠过小弥身上崭新的蓝色布裙,一脸惊艳,一时失语。又看到她赤着的小腿和双脚,莹白如玉,他的心头不禁漏跳了两拍。
小弥随着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了一下,登时了悟,对他笑道:“你觉得我这样穿,更好看了,对吧?”
听了这番“大言不惭”的自夸,无悔一愣,继而脸上露出了十分开怀的笑容。望着小弥健康消瘦的脸,和那双平日里虽淡漠,但始终闪烁着坚韧精神的眼睛,他的心头一阵暖流涌过。
不过这些小弥都看不懂,她只见无悔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像他平日里常做的那样,傻呆呆的——然后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右手故作神秘地向裤兜里探去。她被他弄得有些好奇了起来,就两眼盯着他的裤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无悔见成功吸引了小弥的注意力,一时很是得意。只见他慢慢地把手从兜里抽了出来,呈握拳状。然后伸到了小弥的眼前,打了开来。里面是两块小小的东西,被塑料纸包着。小弥有些意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拈起了其中一颗,把外面那层塑料纸剥了开来,露出里面一块橘黄色的东西。小弥还是疑惑着,就觉得牙齿被什么东西一顶,是无悔把那东西塞到了她的嘴里。
小弥刚下意识地想要把这东西吐出来,舌尖忽然感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甘甜。她惊讶地看向无悔,只见他眼里满是自豪和喜悦,亮晶晶的,像是映满了灯火。
“这叫冰糖橘子!”他献宝似的介绍道,“我今晚也被分到大厅里了。嗬!这一屋子明晃晃的,闪得人眼都快瞎了!也不知道那江太尉到底是什么来头,惹得张部长这么急慌慌的,拼了命地要笼络他。喏,”他指了指手中的另一块糖,道,“这就是刚刚宴席上一位先生给我的,甜吧?”
小弥狠狠地点了点头,使劲吮了吮,沉浸在一块糖给她带来的喜悦里,久久不能自拔。又听到无悔口中的江太尉,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
“江太尉!”她猛地一说,无悔听了一愣,就听她又道,“咱们一起听见的,就是那天,”她的脸上又闪过了一丝阴霾,“我们刚认识的那天,那个死了的人,他临死前就提到过江太尉,说什么好像是新起来的,挺不寻常的,也搞不清是什么来头。你还记得吗?”
“哦!”她这么一说,无悔也有了些印象,不过他那时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去听那人说的是什么。不过这点可不能让她知道,他暗自想到,就装作一副想起来了的样子,随声附和道。
接着,他就岔开了话题,一把拉过了她,对她“嘘”了一声,就拽着她往外走去。小弥挣了一下,对他指了指地上的鞋。无悔会意,就松开了她的手。看她灵巧地蹲下身去,三两下把鞋套上,然后露出了一副极为不满的神情,他乐得一笑,接着拉着她继续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