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显然下午去做过头发，刚进门，我就闻到她头发上的者哩香气，“干妈，生日快乐！”余霜早跑过去在我妈脸上亲了一下。
“这疯丫头。”妈的脸一片绯红，我注意到妈的鬓角有几根白头发，“妈，生日快乐。”余霜笑嘻嘻地解下妈的围裙系到我身上，“这丫头！”妈笑着摇摇头。
“妈，今天你生日，我来炒菜吧。”我把蛋糕往余霜手里一塞，从包里拿出为妈挑选的项链。“快给干妈戴上。”余霜挤挤眼。“丽丽，妈都说了不需要这些，你……”余霜把蛋糕往地上一放，抓过我手上的项链就去给我妈戴上，“这可是你闺女的孝心，不需要也得戴上。”
“余霜，你就不要闹了。”余霜的妈妈夏水莲拿着把大蒜叶从厨房出来，余霜吐吐舌，“克星来了。”我失笑打了她下，“有这么说妈妈的吗？”我接过夏水莲手中的大蒜叶，“夏阿姨，我来吧。”我把包递给妈，“余伯伯没来啊？”夏水莲似乎被问得愣了下，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余霜一眼，“他今晚要加班，让我替他给你妈过生日。”她似乎想哭可却又忍住了，我暗吃一惊，余霜的事情她妈知道了？我回头看眼余霜，“我去炒菜，余霜，你负责招待好你妈妈。”“Yessir！”余霜冲我敬个礼，然后冲她妈摊开手，“尊敬的余妈妈，下面就由我负责招待你，请那边坐。”“死丫头，整天没个正经的。”夏水莲口里虽然骂余霜，可眼角早挂上笑走到客厅。
妈在外面和余霜母女俩说了一会话，就到厨房来看有没有需要她帮着做的。
我边切生姜边顺口说：“妈，夏阿姨今天有点怪。”妈警惕地瞄了眼厨房外，“小声些。”她叹口气，“你余伯伯好像在闹离婚，说是……”我浑身一震，刀一偏差点就切到手，“还是我来吧。”妈一把抢过我手上的菜刀，利索地把姜给切碎了。“妈！”我委屈地站到一边，这点小事我又不是做不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都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不离婚就过不下去了？”妈回头见我在发呆，把刀口朝里放在砧板上，“我怎么和你一个小孩子家说这些？”
“妈，拜托，我今年都28了，不是小孩了。”
“你还知道自己28啊？”妈马上来了精神，我一阵头皮发麻，我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余霜忽然在厨房门口探进头来，“干妈，我妈想看下丽丽给你买的项链。”她什么时候来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妈已经连连说好，我拿起菜刀正准备剖鱼，妈忽然转过头来，“今年过年时，你必须带男朋友回来，明年必须结婚，我看了黄历，后年和大后年都不吉利。”“放心，放心，”余霜亲热地挽过我妈的手，“你家丽丽包在我身上，我明天就去找要好的姐妹介绍一打以上的优秀男士给她认识。”她眼神复杂地溜了我一眼，“我饿了，快些搞饭菜出来。”
余霜有心事，尽管在餐桌上她笑得最响，敬酒敬得最勤，可我还是感觉到了，所以在她妈准备回家，而她嘟着嘴说要和我妈一起过完生日最后一分钟时，我决定帮她一把，“夏阿姨，余霜一直说是我妈的干女儿，可是从没正儿八经地给我妈磕过头，我妈说了要是诚心就半夜磕头……”“丽丽，你胡说八道啥？”妈急了，“水莲，你可别信这丫头的话。”夏水莲笑了，“我家余霜能做你的干女儿是她的福气，”她转头看着余霜，“记住，磕就磕三个头，要不回头我和你没完。”
“哎，”门才关上，余霜就成仰八字地躺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我爸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她扫眼我们，眼中的痛苦和落寞让我感到窒息，“我不想回家，可是我妈那样子我又不放心，所以我想让我妈搬到干妈这来住。”“不好！”我和妈异口同声地说，我回头看看妈，做个请的动作。
“你这不是扩大矛盾吗？”妈这话说得含蓄，我可没有那么多顾忌，“你妈是爱面子的人，这么一搬出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爸妈闹离婚吗？”
“这丫头，”妈在边上摇摇头，可是没有阻止我说下去，“所以啊，还不如请个保姆在家看着你妈。”余霜坐直身子，眼睛里的空洞让我有些害怕，“这样就可以了吗？”
“要不我搬到你家住几天？”妈的主动吓了我一跳，“妈，你搬过去，余伯伯不是更有理由不回去了吗？”妈的脸红了红，“也是，”她站起身，“你们先商量，我去做完晚修再过来。”余霜一直盯着我妈走进最拐角的房间里，才转过眼来，贴着我耳根问：“你妈做什么晚修？难道在带发修行？”我掐了她一下，“胡说什么？我妈每晚都会给我爸念一篇文章听，希望他在那边知道她一直记挂着他。”余霜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有些失落，又好像有些迷茫，“你妈一个人带着你，也挺不容易的。”
“她是个好妈妈。”我拍拍她的手，“不说我妈了，说你妈吧。要是请保姆不好，请钟点工怎么样？要不去找心理医生咨询下？”
“你说我妈会去看心理医生吗？”她翻翻白眼，“不说了，烦人。”她抓过沙发上的枕头垫到头下，“我困了。”
“你爸妈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换位想想，要是你爸妈掺和到你和张鹏的事里面，你会不会更烦？”
她没有回答，眼中晃过的情绪快得我都来不及去读明白，“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就因为你前男朋友背叛你？”我的心似被利刃划过，我唬得站起来，“你生气了，是因为我戳到你的伤口，”她轻叹口气，“我也是，”她指指心口，“我这正疼呢，你劝我就是伤害我。”空气窒闷得让人发疯，“早点睡吧。”我不想再谈下去。
“什么是爱情？”她突然坐起来，“我爸说他现在才懂什么是爱情，那之前他和我妈为什么结婚？没有爱情又为什么生下我？就为了传宗接代？还是ＴＭＤ只是要个女人来发泄？”她的眼泪流出来，“我爸还说以前错了，现在就得纠正，意思我妈嫁了他还拖累他了？什么东西？”我抱紧她，“想哭就哭吧。”
“我真替我妈不值，辛苦了一辈子，就被我爸一句话全给抹掉了。”她放声大哭起来，“我妈怎么就瞎了眼，找这么个白眼狼？”我被她说得心情沉重起来，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想改却没有了时间，“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含混地说这句既不是安慰又没有意义的话。
她推开我，往后退了几步，两眼赤红地看着我，“过去？”她指着心口，“我妈这的伤会过去吗？会过去吗？”她的眼里全是痛苦，“我妈真可怜！”她的脸唰地变白，“张鹏的老婆也可怜。”我被她说得脊背透出寒气，正想走过去，她摇摇头，“我困了，我要睡觉。”她说着就去沙发那背对着我躺下。
窗外的月光撒到她身上，一地的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