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峰上奇石遍地,峰峦嶙峋,矗立了不知多少万年。建宗万年来,万岘山上的异兽一直保持着和天问宗秋毫无犯,偶尔有几只小兽上得山来,或者门内弟子进后山采药均是相安无事,万年来和万族和谐相处似乎已经成了天问宗不成文的规定。
自从清明在大衍峰上游历半年,和萧彤儿日渐数落之后,便开始了他人生第一个‘传奇’之始。少年天性,也是展露无遗。
这一日何知言出外游历归来,不久便遇上了登门拜访的清明。
“六师兄,这处‘如遇行气阻塞,可先充之以天地灵气’好难懂啊,师父一直说你天资不凡,六师兄一定知道什么意思的对吗?”清明迷糊着一张小脸,十分恳切的求教。
“哦?是吗,师父真是这么说的?”何知言立马来了精神,灵台间似乎都亮了不少。
清明满脸认真之色:“师父还说,过一阵子要考虑是不是要你进四御峰修行呢。”本来何知言还有怀疑,但听清明说道四御峰便是有点禁不住诱惑,转念一想,小师弟来峰上不过才数月,门都没出过,怎么会知道四御峰呢,肯定是在师父说话的时候无意间听来的。
想到此处,便也不管那句口诀是多么的浅显易懂,兴冲冲的给清明解释了一下原文的意思:“这充以天气灵气,就是用一些灵药之类的辅佐,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同时还加入了不少自己悟到的心得,供他来参考。
一盏茶之后,清明心满意足的拿了四五株灵药离开,对着不远处的松林间做了个手势,看那片松林一片葱郁,经过常年天地灵气的滋润,大衍峰上的松柏都要比一般的山峦上高出不少,枝叶间一片晶莹,绿汪汪的都有些发黑。
不过细眼一看,毫无杂色的松林后面似乎有一片氤氲的紫色绸带正在随风闪动,眨眼间那绸带又是消失不见,隐约间有一道身影落在了离裴寂住处不远的地方……
再看不远处的走廊间,清明正背负小手,摇头晃脑,风度翩翩的走来,大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韵味。
庭院内,裴寂张弛有度,正在奋笔疾书。
手臂般粗细的狼毫大笔在他手动时缓时急,勾勒出一条条震人心魄的曲线。丈余宽的白纸上,或威崖峭壁,横断千里,或猛虎咆哮,奔走龙蛇。
以笔入道,勘破画中千秋,赫然便是裴寂道心之所在。
行走间,清明忽然感觉脚下轻轻一震,好似极远处大动荡传来的余波一般,但正在捣蛋大业的兴奋头上,便也没有过多留意。
倒是正在自己庭院挥洒笔墨的裴寂心中没由来一震,扭头像后山的方向看了看,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至于有没有其他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大不会,一颗怯生生的小脑袋自庭院门口往里探了探。动作很轻,但又哪能瞒得过清心诀早已大成的裴寂。
“呵呵,小师弟。来找我有事吗?”裴寂隔着门笑问。
过了一会,小清明才唯唯诺诺的走进门来,低着头,小声的道:“十二师兄,郭师叔教我的剑决,我总是记不住,现在御剑场上的小师兄们都来嘲笑我。”
说着眼眶微红,泫然欲泣,大有一言不合就热泪滚滚的样子。
“什么!”裴寂剑眉微蹙,似是想不到宗门之间竟会有此种不合之事,但转念又想到可能是众多师弟们喜爱小清明,多半在和他开玩笑,不能当真。
念及此处,便放下手中大笔,径自走至清明身前蹲下身来,道:“小师弟,郭师叔教你的是不是长剑诀啊?”
“不是,听师叔说好像叫保护山门的剑诀。”清明低着头,委屈道。
“什么?护山剑诀!”裴寂忍不住皱眉。
长剑诀乃是天问宗入门剑诀之一,最为基础。护山剑诀却是天鸿子传下,保护宗门的一套剑阵,虽然剑诀只有寥寥几式,但阵道之术却颇为繁杂,一般没有三五年根基是很难领悟的。
虽然心有疑问,但裴寂却也不好当面去找郭盛提出质疑。
正自思虑间,忽然听到清明的惊叹声:“呀,好漂亮的画呀;还有这只老虎,一招一式都是那么威猛!”
不久,清明怀抱着五幅全部护山剑诀的人形图画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
……
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清明住的小木屋里,烛光闪烁,不时传来一男一女抑制不住兴奋分赃的声音。只见屋内一米见方的方桌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灵药,画卷,奇石……五光十色,光华璀璨,香气逼人。
“哈哈,这株居然是百年的蕴灵草,不愧是二师兄,收藏就是不一般。”萧彤儿妙目流转,轻笑时露出如白玉般晶莹的小虎牙。
清明一边一颗一颗的扒拉着一种碧绿色的小野果,一边在没心没肺的傻笑。忽然间又是一阵轻微的震荡传来,虽然较轻,但却能令人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清明和萧彤儿同时一愣,隐约间清明似乎听到了毛头猴子叫嚷的声音,仔细去听,却再也没有什么声响。
毫无征兆的震荡,并未给两人带来多少影响,两人兴致冲冲的分完赃后,萧彤儿便回了自己的住所。
而在不远处的问心阁外,唐谦、何知言、易水寒、方渐鸿、裴寂一干人等却是不约而同的聚了过来。
“你们也注意到了么?”见几人几乎同时从不同方向赶来,唐谦问道。
“这两天不大对啊,总感觉地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出来一般。”
“确实有些不对,这两天后山的灵兽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暴躁起来,撞碎山石,糟蹋了不少林木……”
“还有刚才的震动,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后山方向而不是地底,只不过距离太过遥远!”
几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各自讲述着近两天的不平凡之处和自己的见解。修道之人,神觉敏锐,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大衍峰的夜,很是幽邃。
“啾……啾……”
一声若有若无的鸟叫,声音很浅,几乎不可察觉,却无故惊醒了沉睡中的清明。
那叫声好生奇怪,倾耳去听,一片寂静,翻身继续睡,却又隐隐入耳,鸣声不绝。
蒙头而睡,不行。
用手堵住耳朵,这姿势不好入睡。
把头埋在枕头里,不大会憋得他直喘粗气。
……
打开门,无边的黑暗顿时袭来,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落,留下一地狰狞的树影,就连后山也在此时添乱,时不时地传来几声苍凉的狼嚎。
清明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一咬牙。“砰”的一声,关起门,继续睡。
说来也怪,那神秘的鸟叫声,只是持续了一会便不再作响,到得后来,清明似乎都不确定刚才是否有过神秘的鸟叫声……
清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变成了一只头带凤冠,尾有三翼的怪鸟,更奇怪的是自己浑身居然都是石质的,只有少部分血肉。
梦中自己从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之中,奋起直飞。飞了不知多少年的岁月之后,居然飞到了大衍峰的后山之中,停在了一座石刻之上。
那是一座残缺的雕塑,高有三丈,长有十丈开外,外形看来像一只奔跑中的猛虎,獠牙、利爪甚至胡须都被雕刻的惟妙惟肖,形态逼真,离远了看去好似活着的猛虎一般。只不过猛虎的左半只脑袋以及俩只前爪不知道是何原因没有雕刻出来,尾巴也从中间折断,身体中间更是千疮百孔,破败不堪。
而此时,猛虎的额头上赫然站着一只似乎也是石刻的怪鸟,这只怪鸟头带鸡冠,尾有三翼,借着月光,看上去似乎也有些破败,但比之那猛虎石刻怕是要好上千万倍。此时清明感觉有些怪异,仿佛自己便是那只怪鸟,仿佛又是在通过那只怪鸟的眼睛看物一般。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只石刻的怪鸟的鸟喙此时正一张一合的,如同在鸣叫一般,却没有丝毫声音传出。
不过,清明却感觉自己可以听到,那叫声时而高亢急促如出征的战鼓,时而轻缓低沉如缅怀的笛音……
清明就那么一直怔怔的听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怪鸟停止了鸣叫,缓缓地侧了一下头,一滴泪缓缓地从那怪鸟眼中滑落。
清明看得真切,那滴泪晶莹闪烁,滚滚滑落,滴在了猛虎石刻残缺的左半边头上,但那滴泪却分明是血红色,一滴血泪!
随着那滴泪落在猛虎石刻上面,怪鸟的身体好像与那石刻的猛虎更加相近了,或者说,离石化越来越近了,清明正想看个清楚,忽觉心中一痛,眼中忽然铺天盖地的满是赤红,紧接着又被无边的黑暗所覆盖,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