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忙活了一天,还是没把房子搞定。焦虑和不安让伦梓鑫很早就醒了,但只是潜意识中萌生的想法。
昨夜意外的相遇,两个搀扶着的老奶奶。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端倪,也更不会料到她们之后会慷慨相助自己,又是暖暖的一阵感动,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毕竟很多东西发生的太快也远远不及他所想象的。
玫瑰总是带刺的,就连从树皮、灌木间衍生的蘑菇也越是鲜艳毒性便越大,烦恼也是相伴且如影随形而来的,但真正的困难与挑战才刚刚开始。
其实昨夜他并没有幻听,那恍恍惚惚的声音好似不那么真实,但真相总在不言中吧,还得慢慢去挖掘。细细回想,那声音似乎是“儿子……儿子”,断断续续,片刻之后便伴随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消声。但回避那么多的繁琐推敲和顾暇,到是多了一些更美好的样子。
他在想是谁家的小孩那么贪玩,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让爹娘操心。可追忆自己小时候也与这淘气小孩有得一拼,吃个饭都要奶奶、爷爷满世界的找。而他则整个人晒的灰不拉几的,懒洋洋的在后门口的田野徘徊,浑身还脏兮兮的,活像一只小泥鳅。又一身格外吸引球眼的泥巴,惹得他们哭笑不得。若是自己的父母没有回去,是不是也会那般的寻儿心切?
但“时光荏苒而不留,将迁灵以大行。”曾以为的漫长而挥之不去的童年时光一点点溜走,不知不觉间稍纵即逝。离开了老家那个池塘,才发觉就连污泥都污的越发可爱,甚至于一草一木。
也远不如曹文轩先生《前方》中的“人的悲剧性实质,还不完全在于总想到目的地却总不能达到目的地,而在于走向前方到处流浪时,又时时时刻刻地惦念着正在远去和久已不见的家、家园和家乡。”总结得那么深刻。
仿佛昨日还是白雪皑皑和爷爷围着炉火,今天就要独自去面对前行的荆棘。
时光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勤值历。
就昨天来说,五十老妇被七十老媪这么一叫,着实吓了一跳。好多年过去了,有些人有些事,本就该慢慢释怀和淡忘了。可有些痛藏在心里很久了。
不断压抑自己,把自己囚禁在一个没有灵魂、没有痛苦、没有哀伤、没有感叹的世界,难过的是偶尔还惦念些支离破碎的记忆,这种难过待的也更久。藕断丝连的等待着破镜重圆,但事实上很多真实的故事是没有结局的。
她很久没有这样惶惑了,而另一个人更害怕这样的噩梦会再度复苏。那夜,五十老妇陪着紧抱着小猫的七十老媪一起睡,五十老妇反反复复的醒来,害怕一醒来人就不见了,睡梦中七十老媪的面目很是僵硬,口中还轻声地喊着:“儿子……儿子。”五十老妇看着这场景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五十老妇昨天回头好像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年轻人,也似乎就是白天那个人,有些许的神似,但也不敢咬定。
只见黑色的光线投射在狭小的空间,七十老媪把头埋进了膝盖,一直躲在了墙角,哭哭啼啼地向她申诉和呐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儿子……儿子。”时而又紧拽着自己的头发。这一幕幕,几十年过去了,但还清晰的留在脑海中。太可怕了。
五十老妇抱着半梦半醒的她说着:“乖,我们明天去看看那个人好不好。”像是在安抚刚做了噩梦的孩子。七十老媪才开始平静下来,又是不停的说着:“好……好。”
这一夜,她们睡得很不踏实,特别是五十老妇。
然而作为“时光不老,我们不散”的承诺。五十老妇默默的陪伴着她,当曾以为的真实开始渐渐破灭,那些被偷走的时光中,五十老妇陪着那个老朋友,和老姐姐虽相识得最晚,但也是最聊得来,相伴最久的。是不是只有不记得了,眼中的人才是完美无瑕。
本来伦梓鑫是醒的挺早的,但一倒床却又睡了个回笼觉。屋外树梢的麻雀唧唧喳喳得也学的人开始喧嚷起来,大街上来往的人流也学着车水马龙,似乎都在朝着新的目标迈进。伦梓鑫猛的睁开眼暗自说:“糟糕,我怎么又睡着了。”便匆忙起身洗漱收拾起来。
到了楼下,彼时已经街上的人已经摩肩接踵了。他轻微的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华兴路,继续找昨天第二回看到的房子,价格还可以勉强承受得下来。
太阳已然有些毒辣辣了。走着走着,一颗球滚到了脚边。这时,他弯腰捡了起来,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晃动着身子走了过来。随即从他手中夺过了那颗球满面春风的说:“谢谢大哥哥。”他微微一笑。小孩子的眼睛很澄澈,多么欢快的眼睛啊。
抬头间,好像到了昨日找的那家,门正好开着。终于抵达了,这堪称为艰难的苦旅啊。他宛如迈着悠关生死的步伐走进刑场。想想再回到前几天吧,监狱也是很不错的啊,不用风餐露宿,“不愁吃、不愁住的”,他无奈的苦笑着。他大概是疯了。
抛开想象,这块的出租地很是简陋,昨天竟没有发现。“这儿有没有出租房子的?”伦梓鑫试探性的问到。虽然昨日恰巧听到来时有两人在谈论,但意外总是那么多。只见屋内的那人凶神恶煞,好像别人都劝他钱似的。便暗暗的称其老家伙。
那老家伙又是说:“嗯,两千起步,今天卖两千五。”
“不会吧,老家伙,不,老爷爷。昨天不才两千一吗?”伦梓鑫不小心嘴一漏说出了口。
那老家伙又是硬生生的把气咽了下去,似笑非笑的说:“是吗?”
伦梓鑫又是小声嘀咕到:“这还有假,我亲耳听到。”
“你说什么?”那老家伙还是假装面善的说。
“我说,老板就发发慈悲,便宜点呗。您也不缺这点钱吧。看您这老年发福,您最近运势肯定到了,快要抱孙子了吧?”伦梓鑫讨好的说。
“这还真被你这小子说对了,儿媳妇已经怀孕了,而且实足有七个月了,要是个大胖小子就好了,乖巧的小孙女也不错。”老家伙又是美滋滋地说着。
“那您看能不能?”伦梓鑫窃窃的说。
老家伙则全然的一脸严肃相说:“别油嘴滑舌,一分都不能少。”伦梓鑫便眉头一紧,这完全不是个小数目呀,真让人头疼。
这会,昨日见到的五十老妇蹊跷的出现了,笑着说:“老张,你都多大把年记了,还跟一个小孩计较。”
“秋梅啊,你是不知道我手头紧,而且这一睁眼,油米酱醋盐,样样都要,啥都得花钱啊。”老张又是哀声叹气的说。
五十老妇显然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想昨天车站见到的应该也就是他了,但正在考虑着怎么带他回去给老朋友看看,说不定情绪会好很多,再加上白天的话不碍事。五十老妇为这个老姐姐操劳得看上去更老了。伦梓鑫很是感激的说:“谢谢老奶奶。”五十老妇摆了摆说:“叫我秋梅奶奶吧,这样会比较分得清。”
伦梓鑫有几分疑虑这话,是不小心说错话了吗?怎么像是有语病。
外面却扑通一声传来了响声,只见那个肉嘟嘟的小女孩被石头绊了一跤,一股脑摔在了地上。不知是为啥,秋梅奶奶没有说是非常的生气或是紧张,只是笑着说:“快爬起来。”并又向伦梓鑫说:“这是乐乐。”伦梓鑫顺便走过身小心得抱她起来后说:“您孙女很可爱。”
乐乐又是调皮的插嘴到:“我还没吃饭呢?我走不动了,哥哥抱我回家去和奶奶吃饭吧。”
秋梅奶奶瞪了一眼乐乐说:“你多沉啊,快下来。”
伦梓鑫又是破颜一笑的说:“没事。”
秋梅奶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后说:这样也好。也罢,就让乐乐带去。秋梅奶奶又是说:“乐乐你带哥哥去吧,小伙子帮我照顾一下乐乐,我稍微有点事。”
伦梓鑫纳闷难道还有个奶奶。然而秋梅只是怕自己去了,菊萍会激动,虽然是白天,但免不了担心。
其实一早醒来,菊萍早就不记得要见什么人了。
乐乐领着伦梓鑫到了奶奶家后,便很快的从他手中挣脱下来,有点虚脱了,手也有点酸了,小鬼真有点重。“奶奶……奶奶。”乐乐兴高采烈的抱住了菊萍。
“咕噜……咕噜。”不只是谁的肚子响了起来。乐乐便好似先发夺人的说到:“大哥哥的小肚子。我的大肚子都还没叫呢。”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情报。“年轻人,你也还没吃饭吧。”七十老媪和蔼的问到。她不紧不慢的从小屋子里舀出一碗热腾腾的粥,递给他,又是说到:“你也同乐乐一样叫我奶奶吧。”
“嗯,奶奶。”伦梓鑫很是眉飞眼笑的说。
这会,秋梅奶奶从门口慢慢走了进来,她娴熟的拿起一个梳子,但出乎意外的是她没有走近乐乐旁边,而是去帮七十老媪梳了梳头发,又打理了一下她凌乱的几根发丝。这时老奶奶又是喜颜悦色的说到:“我都多大把年纪了,你还是帮我的小乖乖去梳吧,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像个小公主一样。”在秋梅心里菊萍是很爱美的,但好像她什么都忘了。
这时的七十老媪看上去很清醒,两眼炯炯有神,仔细一看却发觉乐乐和她竟一点都没有相似之处。她有点皮包骨头,整个人瘦骨嶙峋的,满脸的皱纹中挤着一双眼睛,格外夺目。秋梅奶奶又拿出两把椅子,他急忙接过她手中的椅子,真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们一块吃吧。”七十老媪又是眯着眼说。伦梓鑫也没有拒绝。
还有的就是七十老媪的眼睛会笑,弯成一道桥。
吃完饭后,首先开口的是七十老媪:“小伙子,遇到什么麻烦了吗,看你脸上不停的流着汗。”说完她又是伸出手去擦她脸上的汗,她是直接用手擦的。伦梓鑫没有嫌弃,反倒很是温暖,又自己边擦汗边有些尴尬的着说“谢谢。”伦梓鑫再是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他自己遇到的情况,如一复述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啊,我这还有间小房子,也正好空着没人住,只是很久没人住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可能有些脏了。”七十老媪语重心长的解释着。
“没事,那太好了,奶奶。”伦梓鑫又是十分感激的说着。
这时菊萍又是对秋梅说:“要不我们现在乘车带梓鑫过去看看吧。”
秋梅似乎在思虑什么,这房子放在以前那个时候,还就她们俩生活特别苦难,连一日三餐都不安顿,她还晚上哭闹着说,不要租出去。秋梅耐心的解释不是把他卖了,过会就会把房子还回来,可菊萍依旧不肯,今天却那么反常。
“噢……噢。”秋梅慌乱的回应着。
随后又回过神来说:“不,我带他去就好了。菊萍啊,你老糊涂了,房子不就在几里路外,哪用乘车。还有别忘了把药吃了,乐乐待会你提醒一下奶奶。”
七十老媪微微低下了头,像是小孩做错事一样,但五十老妇确实十分照顾她。
乐乐这时乖巧的点了点头后人小鬼大的说:“你们快去吧。”
他们这么走着。
但伦梓鑫又是颇为不解的问到:“菊萍奶奶,有什么特别的病吗?”
秋梅奶奶又是一惊后回答:“就是小感冒,现在我们老年人,一病不好一病又起,不中用喽。”
很快到了那间小房子,屋外的杂物堆放得很整齐。
走近屋内,房间布置的极为朴素但又不失美感。淡雅的色调和简单的条纹设计,简单大方又给人一种温馨舒适的感觉也兼备实用性。小书桌上还放了盆栽,他走近一看,就像是特地为他准备的一样。书架上摆着一些,他去年也刚看过得书。但墙角又有着一些凌乱的玩具,“这些是乐乐的吗?”伦梓鑫有些好奇的问到。
秋梅奶奶没有随即回答,只是沉思一会后说:“乐乐从没进来过。”
眼角的余光看到乐乐带着奶奶过来了。便又像是遮掩着什么的说:“以后,找个时间再聊。”
伦梓鑫也没说什么。
伦梓鑫喜出望外的走出了门,便喊了声:“菊萍奶奶,不,奶奶。”
“你叫啥都行,菊萍奶奶就菊萍奶奶吧。”她又是说着。
伦梓鑫也同样有点担忧的询问起了菊萍奶奶。
“房租会不会很贵啊?”
“不用房租,只要记得每天去打扫一下卫生就可以了。”
“要不,五百吧,我也过意不去。”
“好,想搬过来的话随时都可以。”
“好嘞,谢谢菊萍奶奶。”
“不客气,大孙子。”菊萍奶奶谈笑风生的讲着。
四个人都相视而笑。
晚上,他回到了原先的一家旅馆。他给妈妈发了个短信,把这的情况都讲了遍。
他趴在床边等着妈妈的回信。
“滴……滴。”他笑逐颜开的滑开了手机屏幕,妈妈也回了条短信过来。
“儿子,你要多谢谢那两位奶奶。再过两个月,读完了这学期,就回来吧,妈妈包了饺子,猪肉馅儿的。早点睡。”
“嗯,妈。我考完试就回去。妈,晚安。”他用手机发完短信后便关了机。
夜声人静的时候,会格外思念那轮月光,可为什么就连那轮月亮都总是泛起一丝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