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晚餐后,林俏冰望着窗外如水般的月华,对萧逸楠说:“我们去海边散步吧。”
他们二人轻轻地徜徉在海滨的沙滩上,面朝着苍茫的大海,出神地张望那奔腾的波涛,一阵接着一阵地汹涌而来,拍打着脚下这一片柔软的沙砾。
入夜,海水已经褪去了浅蓝色的外套,换上了苍青色的睡衣,从望不见尽头的远方席卷过来,在挡住了阳光的满天云雾底下,不住地卷起细小的浪花,一圈圈的,一条条的,一丝丝的,往前方冲撞着,旋转着,飞溅着。可以隐约地聆听到它隆隆的声响,好像是发出深沉的叩问,你们为什么要到H大来?你们想寻觅什么迷人的风景?你们想获得什么人生的答案?
二人静静地走着,不诉一语,只觉得像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说起,又好像他们之间有一个重大的心结必须要做出了断,而是不知该如何开头。
就这样静静地走着,走着,似乎走了没多长时间,又似乎走了一生一世那么长久。
突然,他们来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海洋温泉。天哪,那就是海洋温泉吗?那飘逸着的水汽,如雾般朦胧,如雨丝般迷离,如春风般沉醉。这梦幻般轻柔水汽和皎洁的月色融为一体,伴着悠远的海浪声,伴着习习的海风,让人走进了一个天然的、光怪陆离的神秘花园。
“天哪,这就是海洋温泉吗?我要去泡温泉!”林俏冰兴奋地大叫。
“现在是冬天啊,不适合泡温泉,会着凉的,还是不要了。”萧逸楠皱着眉阻止她。
“我不嘛,我先去换衣服了。你也要来啊。”
林俏冰躲到一个巨大岩石后,不多时就披着大衣走了出来,然后跳到了海里。瞬时间,一阵热浪激遍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舒服得大叫,“萧老师,快来啊。”
萧逸楠无法,知道她不识水性,又怕她出事,只得也解衣跳下来。
冬之夜,温和轻柔。来自最神秘的海洋里的温泉水暖暖地包裹着他们,只穿着一件贴身小衣的他们近乎裸裎相见,似待在母亲的羊水里那般,那来自最遥远的记忆中的安全感。
林俏冰望着月下的萧逸楠,此时的他算是终于褪去了全部的伪装,却不敢看她,不敢看她纤毫毕露的身材,更不敢看她的眼神。他在迟疑吗?在犹豫吗?不要紧,让我飞奔过去。她游向了他,然后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的头贴在他的胸前。
萧逸楠一惊,伸出双臂环住了她的腰。此时的他真的不知道该喜该忧。他知道,这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是一种好的结果。他喜欢这个美丽的女孩,这也是完成任务的一个重要环节。他离胜利已经不远了,可是他为什么不高兴呢?如果说爱情和正义是建立在欺骗基础上,建立在对无辜者的伤害基础上,那这样的爱情,这样的正义,他宁可不要。
他打开双臂,握住林俏冰的肩,深深地望着她。林俏冰以为他想有下一步的举动,就凑近自己的脸想去吻他,谁知道侧过脸躲开了。
“逸楠,你怎么了?”
“对不起……我……不能这样。”
“你不喜欢我吗?”
“不,不是,我喜欢你……像喜欢一个小妹妹……”
“你,”林俏冰低下头咬咬嘴唇,“你是不是介意我是你的学生,我可以退学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不是这个原因。”
“你嫌我小,我会长大的。”
“也不是这个原因。”
“是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林俏冰流下了眼泪,低低地啜泣。萧逸楠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想安慰她,又不知道怎样安慰。只得拉着她的手,“走,我们该回去了。”
林俏冰任性地甩开他,径直往海洋深处走去。萧逸楠一把将她扯住,“别胡闹,这是冬天,海水这么冷,你会冻坏的。”然后把拽上岸,用她的羊绒大衣裹住了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是个令人心动的女孩,但是我真的没做好心理准备,不知道该怎么接受你,该怎么接受一段新感情。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给你答案。”
“我明白。”林俏冰擦了擦眼泪,“你先回去吧。我想多坐一下,一个人静静。”
“我可以让你一个人静静,但是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萧逸楠站起来转身走开,在她的不远处坐下了。
星星出来了,满天的繁星让海水变得波光粼粼瑰丽万千。萧逸楠将外套脱下来披在林俏冰的身上,虽冷得发抖,却不敢生火,因为被附近的人发现火光一定会报警,更不敢站起来跑步取暖,那样林俏冰一定会宁愿自己挨冻也要把衣服还给他。他只能忍着,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也是自己的罪孽。
林俏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应这么激烈,她自诩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但刚才如果不是萧逸楠阻止,她也许真的会跳到海里,然后呢?结束生命吗?那暗黑的海水托着她的长发和她洁白的尸体载沉载浮,多像一朵幽昙花,一个关于青春的梦想。她将带着对爱情和自由的渴望,在这个梦中永远地沉睡,不愿醒来。
她的生命本就是一出冗长的悲剧,可自从她走出那个封闭的小屋子里,她有了友情,有了真心爱的人,她的世界里有了阳光和雨露。对于萧逸楠,她不仅仅是把他看做一个爱人,他更是她的保护伞,她的神祇,她的心灵支柱,是让她觉得温暖和快乐的所在。
可今天,他为什么拒绝她?是不喜欢她?不可能。林俏冰知道,萧逸楠对自己的爱不比自己对他的少,他是那么关怀自己,处处为自己着想,处处体贴、呵护、包容。那他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觉得自己逼得太紧会让他窒息,会吓着他?也许是不该对他逼得太紧。
东方欲晓。
海水和苍天都是青色,海水的颜色比天的颜色更深,在天际之间,海水和苍天之间有一线之隔,界限分明,比白天的更清楚的边界,有渔船串行在那条线上,像五线谱上的一个音符。
天仍然鱼白色,青色的云雾上面有一团瑞云,可能太阳快要升起来了。海边有微微的风,海水轻轻的舒展着,失去了白天的喧闹,似乎也从睡梦中醒来一样,等待旭日东升。
不经意间,一个橙红的太阳出现在天空,像半个灯笼,下半个轮廓还有点模糊,从离海平面很高的地方露出脸来。在半边太阳的上空,一片金黄色的云霞。那就是太阳!新生的太阳!
太阳初升的时候,海水变成了金黄色,眼前出现了金色的海洋,水波荡漾,金光闪闪。很快整个太阳爬上来,圆圆的、橙红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颜色,一点都不耀眼,多么讨人喜欢。太阳的橙色在海水里铺设了一条橙色的金光大道,从脚下一直到天边。这条金光大道把眼前的大海又一分为二,真是一道美丽的景观!
萧逸楠在守候了林俏冰一夜又将她送回了家,却一丝困意也无,径直打电话给尹茜桑约她出来吃饭见面。
二人一走进这家装修较为考究的“知味皇厨”的雅间后,尹茜桑就开始点菜:红烧肉、葱烧海参、水煮蚬菜、油煎带鱼、清蒸鲈鱼、蟹黄高汤……
虽然早知道会被宰,但她的食量也令萧逸楠惊叹,“我说尹大师啊,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你管我呢,吃不完我给加菲带回去。”
“那你不早说,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准备一些卤好的棒骨啊?”
这句话还真提醒了尹茜桑,马上就叫来服务员,“还有一大盘卤好的棒骨和一碟葱油饼,加菲最喜欢两样一起吃。”
萧逸楠摸摸要被气歪的鼻子,但是还得陪着笑脸,“大师啊,我一个月的津贴可并不多。”
“我知道啊,所以没事你怎么会请我吃饭呢?如果我不是你心目中的智者先知,你根本不会请我啊!说吧,遇到什么难题了?”
“嘿嘿,你是塔罗高手,还需问我吗?”
“怎么着,付了饭钱就一定要验真货是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关于感情的,俏冰向你表白了,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不是?”
萧逸楠连忙握着她的手放在额前做无比膜拜状,“尹大师真乃神人也!你快救救我吧。”
红烧肉上来了,尹茜桑大口大口地吞着这味美多汁的麻将大小的五花肉,一面头也不抬地问他,“你想我怎么救你啊?”
“我想对她说我心里有人了,我的梦中情人是你。她是你的好朋友,总不可能跟好朋友争男人吧。”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尹茜桑差点被这口肉噎死,脸红脖子粗眼泪都憋出来了,忙冲到洗手间里连咳带吐,又仔仔细细地洗了一下脸才恢复了正常,然后回到包间里举起筷子想敲死萧逸楠,“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请我吃饭呢,憋着坏想气死我是吧。”
“怎么我这招有错吗?”
“还有错吗,你错大了。你要说你喜欢张紫瑶王晓晴她们俏冰能信,你说你喜欢我鬼都不信。”
“我要说喜欢张紫瑶王晓晴俏冰更不信。”
“那你也不能说喜欢我呀,你诚心噎死我是吧。”
“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喜欢俏冰,又不能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啊?俏冰那么好,能喜欢你是你的福气,一朵鲜花插你这牛粪上了你还不知足,我可真想不通。你没见系里那些男生看俏冰的眼神都跟狼似的。”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
“你怎么呀,原因是什么你得告诉我,要不我不帮你。”
“你想知道原因吗?那好,我举出几条给你选:1、我好男风,不喜欢女人,对女人没感觉。2、我是一个天阉,哪个女人跟我在一起都守活寡。3、我老家父母给我订了娃娃亲,女方还是野蛮民族的,不娶她就杀我全家。4、我从小入了佛门,立誓终身不娶……”
“行了行了,看在俏冰是我好姐妹,又吃了你这一大顿的份上,这忙我帮了。你可别再说理由了,别恶心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