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涛涛,白浪翻涌拍打着岸边褐色裸露的岩石。
月色下大河边密林深深兽吼声连连,往河边去八百里皆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名为高山原。
平原中心有一高山,平地而起,为虞国境内最高峰。峰顶长年被云雾笼罩,而且平常人登峰最多到半山腰处就会在山上迷路。传说此峰上住着长生久视的仙人,故而经常会有撞仙缘的凡夫俗子在此流连,久而久之在峰下就起了一座城,起名留仙城。那传说中的仙山,则被城中人称作仙人顶。
取仙人抚我顶,授我以长生之意。
留仙城中有近二十余万人,在虞国境内也是难得的大城。如今日暮西山,夕阳如火,染红半边天空的云霞。两扇高达二十丈的巨大城门在轰轰隆隆的声音中向着中间合拢。门内一队甲胄森明的军士守着城门,眼神如电,个个气血翻腾,尤其是队前一名骑坐血色狮子的骑士更是气血升腾,巍峨如山,双眼顾盼之间精光四射。
“秦大哥,且慢关门。”
为首的骑士闻言回首望去,只见远方街角转出一个青衫小厮,手中提着竹篮向城门方向跑来。离得近了,才见他十五六岁的年纪,面色稚嫩却俊秀非常。小厮奔跑极快转眼就到了骑士身前。
“原来是小京啊!这是要出城去哪啊?”
骑士端坐在血色狮子背上,气息浓烈语气却温和如沐。就连坐下的血狮也摇头晃脑,显得与小厮极为亲昵。
被称做小京的小厮腼腆一笑,熟练的和甲胄披挂的将士打着招呼道:“这不是快秋祭了嘛!到时候木府里肯定事多,所以我提前给丘大娘送点油盐过去。”说着还把手中提着的篮子晃了晃。同时还从篮子里摸出一颗青色的果子喂给正用头蹭着他的血色狮子。那狮子吞了果子,微眯着狮眼,摇头摆尾,显得极为享受。
“那行,晚上山中野兽多,自己当心,快去吧。”骑士嘱咐了几句就摆摆手放行。低头看见狮子惫懒的模样心中不由一气,“你这畜生整日这般惫懒模样,小心大妖看你血气旺盛,拿你去下酒。”那语气就跟家中孩子不懂事,危言耸听,有大妖来抓一样。让周围的军士都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骑士周身挂甲,板起脸来自有一翻威严,其他军士立马收敛笑意,认真执法。
出了城门,离得城门远了。青衣小厮收敛脸上人畜无害的笑意,脸色渐沉,想着那骑坐血狮的骑士身上巍峨如山的气势,轻吐了口气,“这就是炼骨境的修士么?果然强大!”渐渐的,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色缓和,浮现出一抹笑容。
“如今我刚过炼皮,只要能得到木府武学搏虎劲或是苍鹰杀术甚至是传说中只能府主才能修炼的天象镇狱决,到了那时莫说是炼骨境界说不得还能像传说中木府先祖一样蜕去凡胎白日飞升。”
心绪一阵波动,梳理了心中谋略,确定毫无遗漏,心中这才平息下来。重新收起心绪,认准方向大踏步而去。
顺着官道走了四五里,转向连绵山脉,翻山越岭而过。他展开身形,起跃之间如巨蟒行道,好似足不沾地,一窜一腾之间便飞跃山石赶路极快。
当月上柳梢就穿过百里山路,眼前是一条河面宽阔的滔滔大河,河水缓缓而流。河道两旁皆是高山密林,飞禽走兽奔走呼嚎,显得山林极为热闹。
每年的秋祭时,留仙城中各大豪族都会举行秋猎,猎杀这八百里山脉之中的精怪妖兽。每年如此,这山中虽有经年的大妖也都被赶到大河对岸,轻易也不敢涉足这方河岸,这才使得山中山民安居乐业。
河边夜风轻拂,撩动青衣下摆,清俊的面容在月光下如遗世谪仙般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
三个月前齐国突发天灾,齐国万里疆域化为鬼蜮,无数大妖乘势而起。青衣小厮名为白玉京,原是齐国越地人,本也是书香门第,可惜家道中落,父母病故,被齐国文相第七子著名阴谋家白立看中收为关门弟子,学习阴谋权术,并为其赐名白玉京。齐国天灾之后,被河岸山民救起,也就是之前所说的丘大娘。后来他为了谋划留仙城中大族木府中的武学,这才投身为奴,这些日子,一有空闲,白玉京便会带着城中油盐来看望丘大娘。
白玉京走到河边一棵两人合抱的柳树前,见四下无人,便撩起衣袖,伸手在河堤水面下掏了掏,几下就从水下捞出一盏古朴无华的青铜灯,灯把处有雕刻有一拈花佛陀,灯盏呈二十四瓣莲花状,除了灯把处有清冷触感外没有半分出奇之处。
看着这盏青铜灯,白玉京便回想起当日那困在棺中恐怖至极的沙莫尊者,现在想来,还会让他心有余悸。
最后白玉京昏迷之后,再次醒来便是被丘大娘救起的时候。中间发生了何事,白玉京也不去细想,能够活下来便是好事。经历了生死之后,很多事都不再深究,活着就好。
不过这盏能够镇压青铜棺的铜灯,在白玉京醒来之后就变得朴实无华,再没有那曾经的威能。白玉京猜想可能是油灯耗尽之后,神物自晦,当下也不细想,将灯用布一包,就沿着河岸向前走去。
往前没走多久就看见河岸边小渔村,村中零零散散落着数十户人家。村子外围着一圈土墙,这是为了防范山中野兽。这里的村民都是平日以山中采药打渔为生,村中与世隔绝民风淳朴。
白玉京步入村中,村中大多人都已睡下,几个借着月光晒草药的村民见到白玉京都亲切的打着招呼。白玉京笑着一一回应。穿过村头几户人家,来到村尾一座茅草屋前,对着屋里唤了声:“丘大娘,我回来了。”
过了一会,吱呀一声,柴门打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倚着门扉,盯着站在门前的少年好一会儿,才恍然问了声:“是小京吗?”
“大娘,我是小京,我给你送油盐来了。”白玉京微笑道。
“哦!是小京啊!”老人把白玉京引进屋里,在屋中一阵摸索,手中颤颤巍巍的拿着火石划拉着,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告诉少年,在城里要好生做事之类的话,少年自是一一答应。
“大娘,怎么不见铁成大哥?”白玉京四下看了看,不见往日里那憨厚的山里少年,只得开口问老人。
丘大娘抬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好像说是找月光草去了。”
“月光草?他什么时候去的?”白玉京好似想到了什么,急忙追问。
“昨天还是今天来着,记不清了,反正好像过了好久的样子。”老人眼中一片迷茫。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伸出形容枯槁的双手,紧紧抓着白玉京衣袖,“小京啊!成子不会出什么事吧?”苍老的脸上尽是紧张之色。
白玉京只好宽慰道:“没事的,铁成大哥肯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您就放心吧!我现在就去找他。”
白玉京放下手中竹篮,把布包着的青铜灯带在身上,这青铜灯太过重要带在身上才能安心。安抚老人睡下后,转身出了茅屋,带上柴门。
出了村子便展开腾跃身形向着远处奔去。白玉京心中微凉,想起半月前的事情,当时铁成和白玉京上山捕猎,无意中在一个隐秘的山谷里发现了两株年份过七百年的月光草,但白玉京却在谷中闻到一股刺鼻腥气,让他心悸,当即就拉着铁成退走。
现在想来肯定是铁成心有不甘打上了那月光草的主意。如今只能希望铁成还没动手,不然,想想那恐怖的气息,那后果恐怕难以现象。
月上中天,无数蝉虫在茂盛的草丛中争相嘶叫,凭着生物本能争夺食物配偶,小小的世界却充满着残酷和血腥。
这是一个小小的山谷,谷中荒草遍地,在中心处有两棵半人高的银色小草随风摆动,发出如月光般柔和的白色光辉。
在山谷崖壁上匍匐着一个人影,紧紧盯着谷口一只流血不止哀嚎连连的山羊。他已经等很久了,从昨天早上一直等到现在,山谷中一直很平静,但是多年行走山林的直觉让他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让他直到现在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两株月光草对他极为重要,将这两棵草卖到留仙城中,少说也会有上千两白银。到时候就能治好老娘的病,让她老人家颐养天年。这样想着忐忑的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正在这时,一只半人高的灰狼在谷口悄然出现。
“不好!”
只见那灰狼朝地上嗅了嗅,有些踌躇不定,一双绿油油的狼眼盯了一会儿谷中的月光草,在谷口游移良久,这才不甘似的转头离开。
山壁上的人影见到灰狼转身,暗自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只见他双目圆睁,口中暴喝道“该死的畜生!”
原来灰狼以退为进,刚退出谷口就暴起发难,直扑谷中月光草而去。
灰狼扑击速度极快,转眼就越过数丈距离,一张浪口就想衔草而去。对于山中的山兽来说,这样的灵草对其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啾!一声暴响,一道银光闪过。灰狼一声哀嚎,倒在地上。原来是山壁上的人手持枣木弓,一箭射出,射穿灰狼后腿。那灰狼也是凶悍,撑着断腿,依然张口向近在咫尺的月光草咬去。
可惜那铁成转眼便从山壁跃下,张开一双磨盘大手上下一合,箍住狼头,强大的力量死死将灰狼压在地上。不等灰狼反击,一把精钢匕首就扎进灰狼肚腹,往下一划,就刨开灰狼肚子,里面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这一番动作熟练至极,转眼就将灰狼击杀当场,简便有效。
等那人搏杀灰狼,站起身来竟是一个近两米的大汉,全身肌肉纠结,血气旺盛至极,目光坚定有神。如今搏杀灰狼后看到梦寐以求的月光草伸手可得,心中激动不已,脸上露出喜色,抬手就想将面前的月光草采下。
还未等他手碰到月光草,眨眼间两棵月光草就突然缩进土地里。与此同时,一阵腥风扑面而来,脚下泥土猛然炸开,一颗偌大蛇头从土中抬起,银色的蛇信吐出。
大汉僵立当场。他清楚的看到蛇信末端与刚刚的月光草何其相似。
大蛇蛇瞳中露出残忍的神色,蛇躯一卷,就将大汉拦腰卷起,蛇口大张向着大汉头颅罩去,意图一口就将大汉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