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孩子趁着性子说要到宫外走走,可事到临头,到底是不敢单独成行的。
长安太大,太繁华,一个人只要涌入长安的人潮之中就会消失不见。所以,即便勇敢如太平也事到临头,感到一阵怯懦。但她是大唐的公主,是整个长安的拥有者,她怎么能怕呢?况且她身边还有婉儿和静玉看着,她必须表现出一个公主应该有的威严和气度。
于是,踌躇半日,她终于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的哥哥相王李旦,旦生性恬淡柔软,在兄弟姐妹中,他是最体贴温存的。太平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性子也最相投,她知道,只要自己去找他,无论多过分、大胆的要求,旦都会答应的。这是兄妹之间一种神秘的牵引和理解,太平心照不宣。
想到此处,太平得意的翘起了嘴角,她即刻打发身边的宫人去了相王府。
宫人到达相王府之时,旦正在他的后花园刻木头。这是他每日最喜欢做的事,他生性喜静,也不喜欢斗鸡走马的王贵生活。他常常说,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生来就是终南山上的樵夫,终日砍柴饮酒,逍遥自适。但命运并为给他这个机会,他成了武后和高宗的孩子。他生来就注定要生活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中,整日与人勾心斗角,方能求得一点生存的空间。
有时候,旦觉得自己着实可悲。生下来并活着,这是大千世界一切物种的权力。可这种自然而然的权力,在皇室是如此的艰难、仿佛那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一般。日子尽管不尽人意,但旦知道自己还是幸运的,因为他天资不如几个哥哥高,柔软的性格也不怎么讨母亲的欢心,至于做皇帝,那更是没有他的份儿。
所以,他在这皇家互相的倾轧中找到了一种空隙,一种可以让他明哲保身的空隙。
旦正在专心手中的活计,突然总管走来说,太平公主派人来了。旦的脸上出现了喜色。
“快让他进来。”旦放下刻刀说。
宫人很快被带到了园中。“太平又怎么了?”旦看了一眼低头的宫人,笑问道。
宫人小心翼翼的将公主的书信交给了旦。旦微笑着展开信封,轻轻的读着。,期间不时被太平笨拙、狂躁的措辞逗得笑出了声。
“你过来时,公主可还有别的吩咐?”旦将信纸放在一边问。
“回禀殿下,公主还嘱咐小的说,如果殿下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再也不和你好了。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旦抬起头,神采奕奕的盯着宫人。
宫人一时窘迫低了头,道:“还说,她要跟天后娘娘告状,说您去年为了刻一块印章骗走了娘娘赏给公主最好的一块玉石。”
旦听着这孩子气的话,想起了妹妹任性可爱的模样,不禁笑意更盛。这丫头,那块玉明明是她送给自己,死气白咧让自己给她刻印章的。如今她到恶人先告状。
旦狡黠的转了转眼珠子,敛容道:”你去告诉公主。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也不能答应。让她好生在宫里呆着,别整天想着惹是生非。“
相王既如此说,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宫中。当太平听宫人说,旦不答应自己的请求之后,她气的差点掀了寝宫的屋顶。婉儿和静玉见公主发了怒,都忙上来解劝。可公主不但不听,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宫人见公主发脾气,正没奈何处。只见相王打发府里一个侍卫来了。
太平转头一看,原来来人是翼国公秦琼的孙子,羽林校尉秦孝。怎么是他?太平感到一丝扫兴,此人向来绷着一张脸,就跟木头一样,而且为人死板,一点人情都不通。
前些日子,太平让旦教自己骑马,结果旦却派秦孝来教她。骑马时,秦孝全程冷脸,不管她骑的好不好,也没有一句激励的话语。其实,她本是想借着骑马,好好玩一圈的,结果秦孝当真只教她骑马,弄得她一整天都扫兴至极。
”你来做什么?旦不是不答应吗?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平将脸一撇,连哥哥也不叫了,直接称呼旦的名字。
”殿下,如今天快黑了,您难道不想出去了吗?“秦孝一本正经的说。
出去?三个女孩子听了都是一惊,旦不是不答应吗?秦孝看了公主一眼,一拍手,有三个侍女立刻端着三套男子的服装出现在了大殿上。
太平一见这套衣服,就知道旦答应了。她一跃而起,早就将不快忘到了九霄云外。
”旦这个大坏蛋,就会欺负我。“太平笑着对婉儿和静玉说。
婉儿听说又能出宫了,脸上顿时变得眉飞色舞。相比之下,二姐静玉倒显得不那么开心。天后对下人是恩威并施的,虽然平常对女侍们很和蔼,但静玉总觉得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再说,天后向来颐指气使惯了,她们这么偷偷出去,要是天后知道了,恐怕不是耍的。
二姐尽管担心,但并未表露,一来她是怕扫了公主的兴,二来她内心其实也盼望着这次出行的。她自小在掖庭宫长大,从未见过繁华壮阔的长安城,如今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怎舍得错过呢?
很快,三个女孩子穿好了便装。相王府的侍卫秦孝领着三个女孩子从侧门出了宫。但刚出了宫门,秦孝就一伸胳膊拦住了三人,并传达了相王的约法三章。
”还有约法三章?“太平惊奇的等大了眼睛。
”殿下说长安城人来人往,很是杂乱,尤其今夜放灯,家家户户都出来了,人丁更是繁多。公主是万金之躯,自然不能多呆。所以,王爷让公主答应他,只玩上一个时辰就必须回宫,否则就不要去了。“秦孝不容置辩的说。
太平看了看一脸认真的秦孝,知道跟此人再说什么,也是白搭,狡黠的笑道:”你放心,我们是不会给你找麻烦的。本公主答应就是了。“
”多谢公主体谅。“秦孝绷着一张脸,一板一眼的说。
太平拉着两个女孩子走在一旁,笑着指了指秦孝,低声取笑道:“怪不得他能做旦的侍卫,你看那一张脸简直就是旦刻出来的木偶嘛。”
两个女孩子会心一笑,蹦蹦跳跳的涌进长安的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