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的对话后,尉迟便再没来过了,也是从那天起,我再没喝过那黑乎乎的难闻药汁,大概我的一番不识好人心令尉迟生气了,然,一切正合我意。
日子一天天过,我依然不照镜子。以前每日要对镜梳妆,如今整日里披头散发,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左右也没人看我,打扮的花枝招展顾影垂怜?我还不至于无聊到这个地步。
尉迟不来了,连往日里送药的侍女也不怎么来了,只在饭点送些吃的过来,东西放下就走人,话都不说一句。起初几日确实郁闷得很,平时再怎么说也可以和侍女斗斗嘴,可如今却是想同虫子斗嘴都难。
为了不让自己变疯,我成日里絮絮叨叨的,对着床说话,对着桌子说话,对着茶壶说话……对着自己所视的一切东西说话,然后,就觉得自己好像更疯了……
是夜,我照旧早早睡去。
木屋没有窗帘,轩窗正开,月圆大如金饼,黄灿灿的一大盘挂在天上,一点都不矜持清冽,凉风丝丝,从支起的窗缝中吹入屋中,滚入我床边时,却漫起点点白雾,如同白色的水滴,悬着在空中。
尉迟出手就是阔绰大方啊,简单的一个木床都不是凡品,我此刻睡在上面,丝毫不觉冷。木板悄然散发着热量,温热熨帖,如同一张温暖的棉被,将我包裹其中。
就是月亮大的不像话,月光有些刺眼,我只得一直面朝里睡。
不知睡了多久,一个翻身---继续呼呼大睡。
突然间,我一个激灵醒了,月光哪去了?
等我揉开眼睛看清前面一大块阴影是什么后,顿时觉得是自己眼花出幻觉了。
我嘟囔一声,“这梦做得还挺真的呢。”就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然越睡越不对劲,那人立在我床前,阴影明暗如此分明,甚至连那月白袍角下的青碧纹路,都异常清晰。
我装作不经意又翻了回来,没有如期而至的月光。我一动不动的挺了半天,偷偷将眼睁开一条缝,那人如雕塑般,姿势甚至没变过。
黄灿灿的月光披在月白的长袍外面,如同一件金色的薄纱,将他周围都莹起一片暖黄的光晕。
啊,月光,我错怪你了,你不是不矜持,你只是有些暖。
视线顺着放在两膝上的莹润修长的双手渐渐向上爬,划过肌肉结实隐藏在衣下的腹部,爬上他因宽松拢在两肩的衣袍而露出的“一”字锁骨,我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继续向上,完美的下巴,弯翘的唇角,高挺的鼻梁,最后,是一双带着浅浅笑意的星眸。
我心中“咯噔”一声,就想闭上,却生生克制住了自己,如此岂不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以我瞪着酸胀的眼睛,淡定的以一个睁眼睡觉的姿态,坚挺着。
才过了几弹指的功夫,眼眶中便因生理反应蓄满了泪水,再从满溢的眼眶中滑落几滴。
晔清伸出修长的手指,揩去了我的泪。
“睁眼睡觉的人可不是你这样的。”
闻言,我闭上眼,转身把背留给他,含糊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都来了,你还不走?”
“尉迟在门外布了层层阵法。”
“身子怎么样?”
“像你们这样的神仙是进不来的。”
“最近有没有想我?”
“尉迟最受不了神仙了,这个阵法是专门设的锁仙阵。”
“我想你了。”
“进来会……”反噬两个字哽在嗓中,吐不出来。
我想你了,短短四字令我如遭雷劈,心神如同刚学御云的时候,飞天入地翻江倒海,不知所措,那惨摔在地而磕碰的淤青是疼的,而学会御云之后的心情,却是飞般的畅快与喜悦。
与喜悦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深深的难以置信,这份感觉清楚的可怕。我的头脑再没有比此刻更清晰的时刻了。
这话若是换做千年前晔清对我说,我定是欢喜的忘了自己是什么,可如今,我却是更理智了。
晔清他如此对我,是因我舍了元神救他而补偿我?
“我并非要补偿你,我若是这样做也太不是个人了。”
你本来就不是个人,我在心中暗暗吐槽。
“予婳,我想你。”
“跟我走?”
鼻子有些酸,这日为什么就不能早些到来,我现在都没几日可活了,同他走不过是个累赘。
“不走。”我做出如常的声音,可那闷闷的鼻音出卖了我的心情。
“不走?没关系,左右你现在丁点反抗力都没有,我有的是法子将你带走。”
我一听怒了,一骨碌坐起来,“那你方才还同我客客气气说了那么多!”
“终于肯看我了?”
我又忙背过身,可若是这样,又应正了他的话,又急急转回了面朝他……
诶哟我的天,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我不走你还能强迫我走?”我板着长脸。
“不会,”他凝望着我,“我会给你下个咒,令你高高兴兴,心甘情愿的跟我走。”
“……”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被晔清格外顺利的“掳”走了。
而且出魔界的一路顺利的不像话。
多年之后一次与尉迟相见,我问他当年的事,他却道是他故意放晔清进来的,我稀奇了半天问他怎么舍得放我走了,结果他却说,他以为我会坚定立场,誓死不与晔清同流合污,我气得跳脚恨不得搬了石头砸他的脑袋,斥道:我坚定立场有什么用!我当时手无缚鸡之力,晔清想对我做什么我都无法反抗!
尉迟却只笑笑没说话,任由我在他面前气的乱蹦。
因为,我知道你在这住的不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