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叫花鼓县,我到来正巧赶上此城一年一度花鼓节的第一天。满城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我自那小村子离开至现在,一路风餐露宿,夜宿枝头,此刻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凡界的热闹。
商街小贩揽客的吆喝声,小孩嬉笑玩耍的咯咯声,买东西的人与生意人讨价还价声……一瞬间充斥了我整个耳道,撞进心底暖暖的。我好奇的瞧瞧这个摸摸那个,拖着颜钰东走西逛,之前的不愉快早散到九霄云后。
前面不大一处空地被人群围了个圈,我好奇的扯着颜钰挤了进去只见一个老伯在吹糖人。我自然是从没见过此等技艺的,站住便再也挪不动脚。老伯身旁放着一个担子,前头是个木架,木架分为两层,每层都有很多小插孔,上面插着各式各样的糖人,有小鸟、小猴子、小猪、小狗……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面面俱到,栩栩如生。旁边是个小锅,里面熬着糖稀。我头一次看到这样有趣的玩意,自是看的聚精会神。只见老伯揪出一小团糖稀,揉成圆球,放在手心压扁后,握起拳头,另一只手沾上少量的粉从手心穿过在糖稀上也一个坑,收紧外口,快速拉出,拉倒一定细度时,猛然折断糖棒,糖棒此时成了细细的管子,老伯凑上去鼓起腮帮子开始吹气。一会就吹起了个薄薄扁球,这时老伯一手托球,另一只手飞快的在扁球上拉扯起来,随着球体的增大,老伯的五指翻飞起来,看的我啧啧称奇,不一会一个小猴子就呈现在老伯手下。
我正看得入迷,冷不丁听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带着点讨好带着点蛊惑道,“喜欢么?”我想也不想的点头,眼睛盯着老伯的手就没移开过视线。“那你喜欢什么?”“草。”我心不在焉的答。“草?什么草?”声音带着疑惑。啊呀真是聒噪,我被这声音吵得有点不耐烦,我身上一个子都没有,买不起糖人,只能过把眼瘾,偏生总有人总在我耳边嘀嘀咕咕,实是心烦,“草自然就是草,什么什么草,哎呀,别烦我了。”
我看到了颜钰上前,在老伯耳边嘀嘀咕咕一阵,老伯瞧了我一眼,笑眯眯的点点头。然后我惊奇的发现老伯手中的糖人,随着老伯灵巧翻飞的手,渐渐变成了我所熟悉的轮廓。
我忍不住惊叹一声,紧紧的盯着那就要完成的糖人,不,应该称为“糖草”才对。下部的枝叶渐渐成形,老伯飞快的揪出几片叶子形状,然后手又上移,捏着糖稀捻了捻,出现了一朵花,当老伯在花瓣顶端上完最后一抹颜色,我兴奋的拍起手来。没错,是我熟悉的月见草。我恋恋不舍的盯着那月见草,脚步一点点向后挪。身上没钱,我怕我再看下去忍不住好给那草抢了过来。
不料想老伯朝我招招手,笑眯眯的把刚出炉的月见草递给我,我惊喜的接过来,又推了回去,“我没钱,买不起。”我诚实的回答。老伯笑着又推了回去,“拿着吧小丫头,老伯我瞧着你顺眼,这月见草就送你了。”“真的吗?!”我嘴上说着使不得,手却毫不含糊的接了过来,又万分道谢,心满意足的挤出了人群。
我瞧着手里的糖草,满意的不得了,忙不迭的施了个小仙法,保持糖不融化。
颜钰拽着我一路走马观花,我瞧着那精巧的小手鼓、清香扑鼻的胭脂、精致的簪子、漂亮的衣服……恨不得睡街上晚上抱着这些小商铺入睡。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间,我同颜钰才想起找客栈这回事。然则我和颜钰走了几家全是满客。因着花鼓节,好多游人纷沓而至,家家客栈爆满,掌柜的数钱数的手抽筋。
走了大半天,眼见天已擦黑,却依然没找到一家客栈。
颜钰道:“师娘,你先在河边休息吧,我去找找地方。”
我颔首任他去了,且并没有发现他话中有何不妥。
我磨磨蹭蹭到河边,绿草萋萋,皓月当空,千条万条绿丝绦,柳枝随风轻舞,真是一片美景,当然得忽略河里作怪的水鬼。同忘川河里的水鬼比起来,这小河里的水鬼幼稚的很。然则我还是满满惆怅,可见我这辈子走哪都是水鬼缠身。
又过了一炷香,颜钰还没回来。其实我到并不一定要住房子里,我只要有棵树就可以了。颜钰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多半是进展不顺。是以,我认认真真的开始物色起我今晚的临时睡床。
河边种了一排排的树,我挑来挑去,最终选了一颗挺拔笔直的梧桐树。接着我又开始选树杈,这树杈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我睡得是否安稳。我仰着头,选了半天,待脖子都酸了,还没选好线条流畅角度优美长势优雅的树杈。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没回头,依旧在物色合适的床。
“呃,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我随口道。
一阵沉默。
我依旧在仰着脖子。
“你为什么不先听好消息?”
我终于选好心仪的树杈,满意的转转脖子,奇道,“不是你叫我自己选的吗?”
“可是这个坏消息是基于好消息之上,不说好消息就不能说坏消息。”
我回头看颜钰,心里想这孩子真是个死心眼。顺着月光,我看到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遂妥协道,“那我要先听好消息。”
颜钰语气欢快道,“我找到了一家有空房的客栈。”
“那坏消息呢?”
“只剩一间房了。”
哎,这孩子还真是死心眼呢。
只是可惜了我刚刚选好的树杈。
我随着颜钰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黢黑的巷子里穿梭。巷子又深又黑,月光都照不透。在我隐隐不耐时,我听到颜钰松了口气,“终于到了。”
唔,确实很不容易,能找到这么偏的地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七拐八拐还不迷路,要不是记忆好,要不就是对此处极为熟悉。我摸摸下巴,不知颜钰是哪一种情况。
我大咧咧的往床上一趟,此刻神经一放松下来才发觉浑身酸痛。
颜钰站在门口有些局促。我朝他招手,“你楞那干嘛,过来啊。”
颜钰扭扭捏捏的扭过来,一点都没有之前那潇洒大气。
“男女授受不亲。”颜钰垂过目光不看我。
“我拿你当小孩子呢,没事没事。”此刻我又忍不住“倚老卖老”起来,管他什么折合人界年纪,我的的确确比他多活了几千年,他可不就是那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么。
谁料颜钰扭过头定定看着我,一本真经道,“那更不行,你是我的师娘,不能乱了辈分。”
我一脑门子雾水,怎么又和师娘扯上关系了,“谁是你师娘,我连你师父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还乱认人。”
“你法术厉害,你就是我师娘,等我给你领回去了,你就和我师父成亲。”颜钰坚定不移道。
我顿时头大如斗,敢情这孩子是把我当娘啊。那也不行!我还如此年轻,貌美如花,怎能受制于人莫名其妙给一个糟老头子当媳妇。
我虎下脸道,“你在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手中结了一个光波,随时准备扔向颜钰,“你师父一把年纪还想老牛吃嫩草,真真可笑。”
颜钰急起来反驳我,“谁说我师父一把年纪了!我师父英俊潇洒貌比潘安玉树临风俊逸超群一表人才温文尔雅……”
我一个定身诀抛过去,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在颜钰面前使了个障眼法,“你看好了,我是男的,不是女的,更不是你师娘,现在,睡觉!”
颜钰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安安心心的躺在床上睡了起来。
当然我只是使了个障眼法,别人看我是个扁平的男子,我实则还是个该有都有的女子。
我没甩掉颜钰自然有我的打算,我行走凡间怎么也得有个傍身的靠山,不然我一没钱二没颜怎么混。我是懒人,只想当米虫,颜钰虽聒噪了点,但他现在就是我认定的靠山,自然我要是想走,他也是留不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