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起身就要去开门,我衣袖一挥,门便再打不开,顺势一块令牌甩到桌子正中间。
反观其他三人,紫荷坐立不安,似是有话要说。枫蓝倒还算镇定,可眼中隐隐透着忧色。最自若的便属嫣红,如一朵火莲泰然自绽。
我起身走到颜钰跟前,伸脚踢了几下。颜钰依然趴在桌子上没有反应,我不耐加大脚尖力度,“别装了,赶紧起来。”
又踢了好几下,他才悠悠转“醒”,睁着一双睡眼朦胧的眼茫然的看着我。
我看他犯贱的样就又忍不住踢了踢,“行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就你那小伎俩骗谁呢。”枫蓝敬酒时,他使了个障眼法,所有酒都顺着衣袖倒走了,我可是瞧得分分明明,他这会竟还跟我装醉。
我转身走到床榻跟前,一撩衣摆顺势躺下,诶呦我的腰,坐了这么久还真是酸。
“令牌瞧见了没,最好我问什么便答什么,不信或者不想说也没关系,咱们衙门见,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么舒舒服服的好商量了。”
紫荷不甘心,张口就想喊,指尖结了个噤声咒,就看见紫荷惊恐的喊叫,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枫蓝青玉眸中都掠过惊恐,嫣红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般垂头静坐。
“别费力气了,还是坐下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吧,就从你开始好么,紫荷?”我挑着眉问她,“你若觉得好,就点点头,我便解开你的噤声咒,你若还是叫,那你就这辈子都别说话了。”
大概是我邪邪的表情配着森森的语气太可怕,紫荷浑身颤抖的点头。我摸摸下巴,看来我很有做坏人的潜质么,以后没钱了还可以打个劫什么的谋生。
我打了个响指解开噤声咒,“说说绿雅死的那晚上你都在哪,做了什么,不要骗我哦,骗我的话什么后果你知道的。”
紫荷哆嗦道,“那,那晚,是花鼓节头一天晚上,我们像往年一样聚在绿雅轩,绿雅奏琴,其他几个姐妹或吟声附和或饮酒作乐……”
“像往年一样聚在绿雅轩?你们不用……”你们难道不用接客么?省略的话我没好意思问出口,我到底还是个脸皮薄的神仙。
枫蓝善解人意的接过话:“公子第一次来这怕是不知花鼓县的习俗,花鼓节欢庆三天,全城狂欢。这三天里楼里的姑娘们晚上是可以不接客的,如我们几个不愿接客的便自寻个地方打发时间,想接客的姑娘便照常接客。”
我奇道,“这三天里生意难道不是最好的么?妈妈舍得放过这么好的挣钱机会么?”
枫蓝叹了口气,“身为女子多有无奈之处,若是好人家的女子谁愿趟这浑水。楼里很多姑娘都是被买进来的,一年之中独有这三天可不用再违心过活,给再多钱也是不愿接客的。且这是习俗,只要我们姑娘不愿,妈妈即使逼迫我们也是没用的。若是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想也是,若是我每天被逼着做不喜的事,突然有一天能够放纵自己,纵使做这不喜的事有千万金,我也是不愿再做的。
我点头表示理解,“那你们为何都聚在绿雅轩,还有谁也在?”
青玉冷冰冰的接话,“绿雅怜惜姐妹们,若没地方去的又愿去的便到绿雅轩待三天,若不愿的便自己找个地方。”清冷的眼底只有在提到“绿雅”二字才会划过的瞬间暖意,被我敏感的捕捉到。
我想了想也是,绿雅身为落仙楼的花魁,手中的钱财必然不少,全年唯一能自由休息的三天,不接客也很正常。她主动让出绿雅轩庇护姐妹之举,也是人之常情。
听闻她的绿雅轩建在落仙楼后院,离主楼尚有距离,纵使落仙楼在花鼓节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估计绿雅轩也不会有太大波及。
“今年花鼓节都有谁在绿雅轩?”我沉声问道。
紫荷“哼”了一声,不屑到,“除了嫣红,这里的姐妹都在,外加橙悦、珝黄还有个服侍绿雅的小丫头。”
嫣红依然毫无反应,自饮自酌,好似我们的谈论跟她毫无关系。
如果冷漠是一种气质,那刻意的冷漠便是一种掩饰。嫣红看着如此格格不入,想必是在掩饰什么。
颜钰皱眉,“就你们几个人么,再没别人了?”话里的怀疑清晰可辨。
枫蓝柔声道,“嗯,今年不晓得怎么了,往年常来的几个姐妹都不来了。”
枫蓝说的含蓄,紫荷就直白的赤/裸/裸,又冷冷哼了一声,“不过是终于知晓了钱的重要罢了。”
我颔首,不止在凡界,就是在九重天钱财宝物也很重要。尤其是太白老儿抠门的很,一颗最最普通的醒酒丹就要一个金子,还自卖自夸自己的仙丹比别家效果都好百倍。实则效果确实是立竿见影,只是我心疼自己的金子。
我此刻为我榜颜钰这个大款的英明决定很是欣慰。
思索着我忽然慢半拍的疑惑了,“今儿花鼓节最后一日你们不是不接客么,当然除了嫣红姑娘。”
枫蓝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妈妈不让我们在那地方待了,我们几个心里又有些怕,就同意了。”
“那便说说昨夜你们都在那干了些什么,不在场的那些人干了些什么也说。”我沉声,“紫荷,你先说吧。”我既然没把她们分开问话,自然就不怕她们串通假话来骗我,若有人说了假话我是一定会发现的。
紫荷不敢不从,思索着道,“昨夜我们同往年一样饮酒作乐,因少了几个人更宽敞随意,我们都放的比较开。绿雅特地开了瓶上好女儿红,一杯一杯的敬酒,我酒量浅,一会就醉了,之后的事就不清楚了,好似隐隐听到琴音,还有人唱歌……”
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嫣红左右,话说嫣红她昨晚都没出现在绿雅轩,但我就直觉她与绿雅的死脱不了干系。若问我为什么如此肯定嫣红有问题,那借用凡人的一句话便是“仙女的直觉”。
果然当紫荷提到女儿红时,她眼神微微瑟缩了一下。我一下子就来了兴趣。遂传音给颜钰,“你给我好好盯着紫荷青玉枫蓝她们三个人。”
眼角瞥到颜钰微微有些诧异,很快他又传音回来,“为什么?嫣红有问题?”
诶哟,这下轮到我诧异了,这小子深藏不露啊,会传音还不说,一下子就抓到了关键。
“叫你盯着就盯着,哪来那么多废话!”语气稍带不耐。
“哦。”语气稍带委屈。
唔,给他安排个任务,他还委屈上了。
我看看枫蓝,她会意接着说道,“确实是这样,绿雅一杯一杯敬我们,还说着什么‘姐妹相聚一场就是缘分,以后大家都要好好的’这类的话,如今想来,她像是有意要灌醉我们一样……”我总觉得枫蓝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如今这感觉更加明显,我一个眼神过去,她便知我所想,果然这里不简单呐……
“青玉,你说。”我开口。
青玉点点头,面露疑色,“昨夜绿雅还奏了琴,紫荷听到的琴音,就是绿雅所奏……歌是紫荷唱的,她醉了,就一直在唱‘春花秋月何时了’。”
我讶然,没想到紫荷还有如此情怀,但我还有件事更讶然,“你说绿雅奏琴?”我盯着青玉,“可我怎么听说绿雅善舞,从未听说过绿雅还会奏琴?”
既然是来调查的,自然是要做些功课的。落仙楼绿雅善舞,曾以一支弦月舞夺得花魁,却从未传出过绿雅会琴的说法,这里头的姑娘是技多不压身,就算是会个皮毛,也可通过乐师的指导更上一层。
因此众人都以为绿雅只是善舞,却从不知晓绿雅还会琴。
青玉也只是疑惑摇头,“现在想来,绿雅昨夜多有举动不合常理,然昨夜都醉了,即便是绿雅弹琴,也没人去探想其中原由。”
我点头,心想着,你们没去探想,自有人去探想。我刚刚瞧见青玉说到绿雅奏琴时,嫣红眉头几乎不可见的蹙了蹙,要不是我一直留意着她,怕是就要错过了这线索。
这时紫荷哆哆嗦嗦的问,“这,这么说来,昨夜绿雅就意识到自己快,快要……死,死了么,那,那之前的琴会不会是鬼,鬼弹得,绿雅那时就已经……”
我冲她极其温和的笑笑,“嗯,说不定就是这样哦。”
紫荷脸色苍白,颤抖的捂住嘴,极力咽下就在嘴边的尖叫。
“那其他人呢,珝黄、橙悦她们都干了什么?”
“她们也同我们一样,喝酒喝的最后都醉倒了。”枫蓝侧脑想了想说道。
“这么说来”,颜钰开口总结,“昨夜你们几个在绿雅的有意之下都被灌醉了,朦胧间听到绿雅琴声,紫荷还引歌以附,然后就一觉睡到天亮?!”
总结的还真是恰当,可好像一点收获也没有。
也不能说一点也没有,起码还收获了嫣红这个嫌疑人。
如此之来,绿雅到底是如何被服下了散魂草,又被何人如何沉到水中,死因到底是什么,这些疑点还真是……毫无头绪。
我起身,衣袖一拂原本紧关着的门一下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