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不同变化,有时候很容易看出来。比如谦虚的人内心平和,走路的时候不紧不慢;跋扈的人自视甚高,健步如飞,气势非凡;深沉的人心思重,脚步缓慢沉重;卑微得人内心自卑,走路悄无声息。而刘荣,原本准备将自己埋藏在历史长河之中,现在却立志要争上一争。因此思绪飞扬,顾盼而神飞。
东宫,通报,进去。就见一白发苍苍的老妪端坐席中,两双眼皮无力耷拉着。旁边还有一三十多岁的妇人陪着说话。妇人怀里还依偎着一个七八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刘荣,满满的笑意。她们就是窦皇太后与窦太主刘嫖。小女孩是陈阿娇。
刘荣双膝及地,俯身拜道:“孙儿拜见祖母,侄儿拜见姑姑。”此时的东宫不像后世,有太子坐镇。汉庭的东宫是有皇太后居住。
窦太后面色淡淡,没有说话。毕竟刘荣这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自己的二儿子为了堵住自己这个母亲和亲弟弟的嘴而推出来的挡箭牌。按照她的想法,刘荣就是个捡了自己叔叔便宜的小王八蛋。窦太后虽然没有小气到与他这个十几岁的毛孩计较,但也没有笑脸相迎的道理。他她心里还在气愤二儿子敢逆他而行,心疼小儿子呢。
窦太后不发话,但刘荣毕竟是太子,不能总这么跪在地上。否则皇上的面子,和满朝文武那里都不好过。旁边一中年妇人开口解围道:“哟,太子殿下快起来,我可承受不起太子殿下这一拜。”
“嘿嘿,姑姑说笑了。”刘荣自己爬起来嘿嘿道。说句实话,以刘荣目前太子的身份,对于窦太主的礼确实重了。只是想想窦太主对刘启与窦太后的影响力,刘荣还是大礼参拜。当然,刘嫖嘴上虽那样说,心里其实很受用。
“阿娇妹妹。”刘荣咧嘴对对小女孩笑道。八九岁的小女孩,正是蠢萌蠢萌的时候。“阿娇妹妹,前天给你做的小风车,喜不喜欢。”
“刘荣哥哥。我很喜欢。”小女孩娇声娇气说道。
“喜欢就好,等哪天我再给你做个大的。”刘启笑道。
“谢谢刘荣哥哥。荣哥哥,等会儿我们能一起玩吗?”
“嗯,好啊。不过要等到拜见皇后娘娘之后,好不好?”
“好。我和刘荣哥哥一起去。娘亲,你说好不好?”陈阿娇在窦太主怀里仰起头,说道。
“太子殿下要去拜见皇后?”窦太后与窦太主两人微笑着看着两个小孩说话。听到刘荣的话后,奇怪的问道。刘荣如今是太子了,那么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帮助栗贵妃夺得太子之位。因为刘荣现在只是长子,只有栗贵妃成为皇后,刘荣才能晋升为皇太子,在法理上更加无懈可击。否则,徒生许多变数。而刘荣却在这个时候去拜见薄皇后,就不得不让人奇怪了。就连窦太后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刘荣却似乎没注意这些,反而貌似毫无心机的笑着说道:“是啊,姑母。我经常去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海纳糕点给我吃。娘娘对我可好了。”
刘嫖没说话,反而把目光转向窦太后。窦太后淡淡说道:“好,你去看看皇后也好。”也不知道心里到你怎么想的。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刘荣自从意识到自己的悲催结局后,思虑再三,定下两条计策。一时放弃使用金手指的想法,转而藏拙;另一方面就是陪玩,赔笑,陪乐的三陪服务。礼多人不怪,只要有机会,窦太后、景帝、窦太主刘嫖,薄皇后,乃至梁王刘武、窦婴、后宫诸位娘娘等,都要尽量拜会,混过面熟,以求自保。至于陈阿娇,那是窦太主的心头肉,更是重中之重。什么捉迷藏啊,老鹰抓小鸡啊,风车啊,刘荣尽量使出十二分手段,现在陈阿娇机会就是刘荣的跟屁虫。瞧瞧刘荣都这么不务正业了,那些穿越者的金手指都没启动,居然还是被册封为太子,景帝与那些朝臣真没眼光。刘荣暗自吐槽。
未央宫内,一名中年人端坐中央,手上拿着一片竹简,作深思状。竹简上面正是刘荣刚刚写下的“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右下方不远处,一寺人则安静侍立。良久,中年人才轻声问道:“这是太子所写?”
“是的,皇上。”寺人躬身回道:“据线报,太子被册封后,没有丝毫欣喜之色,反而有些失魂落魄。回道宫殿后,端坐良久,才写下这两句话。”这中年人就是当今的大汉天子,汉景帝刘启。一个在文皇帝下面熬了十几年,有被窦太后压制了十几年,仍然不顾群臣反对,重用晁错,强制削藩,然后平定七国之乱的坚韧皇帝。
“没有丝毫欣喜之色,却失魂落魄?”汉景帝没有往日的精明,反而一脸的不解。为什么被册封为太子后,居然不高兴。大家都是过来人,你这表现也太与众不同了吧。你在担心什么呢?“栗姬呢?他应该很高兴吧?”
“栗妃娘娘很高兴,正前往太子宫中贺喜。”原本栗姬只是姬妾,却因母以子贵,如今已册封为妃。
“这么说,栗姬很高兴,”刘启嘴角勾了一下。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否则,真的做到赏而不喜,罚而不怒,宠辱不惊。那这对掌握千万人生死的皇帝的威信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这种人一般是杀鸡儆猴的对象。所以,即使皇帝的赏赐在如何微薄,做臣子的也应该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甘愿效死的姿态。就是做戏也要做出来。否则就是藐视皇帝,大不敬之罪。因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未央宫侧,椒房殿,刘荣恭敬的施礼。上首之位则端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薄皇后。在前世,这是一个女人最为丰润迷人的时节,如今却是愁容满面,多了几丝生活的愁苦、焦虑。与景帝成婚多年,却无所出。自己这个皇后之位还是薄太皇太后在世时所立。可如今,太子之位已定,难道这皇后之位还能长久吗?至于薄家,在薄太皇太后崩后,更是一日不如一日,朝廷地位迅速被窦太后所在的窦家所取代。当然,眼前这个太子刘荣的娘舅栗家也是受益者之一,得到一个大行令之职。不过看着眼前这个恭敬施礼的刘荣,薄皇后仍挤出几分笑容。不管怎么样?现在刘荣对皇后是仁至义尽的。
椒房殿,以椒和泥涂,取其温而芬芳也,取义在于花椒多子之意。可惜,现在有点名不副实。汉宫本就崇尚节俭,皇后又无所出,薄皇后二十多年不得景帝喜爱,赏赐又少。至于宫里的娘娘、宫人,都是惯会看脸色主,谁肯在一个朝不保夕的皇后身上多费功夫。端庄大气的椒房殿居然有几分冷清。也只有眼前这个新鲜热辣的太子还一如既往的恭敬行礼。虽然少了几分亲近,但至少礼法上无懈可击。至于陈阿娇,根本没进来。
“地上凉,太子殿下快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薄皇后看着眼前的额少年,只谈自己福薄,生不出这么好的儿子,不然。刘荣有陪着说了些话,吃了些点心,方才告辞出去。只留下偌大的椒房殿,还有薄皇后及几位宫人。本就是礼法之约,又能说什么呢?总不至于向栗贵妃那样,对着刘荣肆意的大喊大叫提要求吧。况且,皇后之位这一根本矛盾没解决,想亲近也亲近不起来啊。
而薄皇后也是有苦难言。薄家,自薄太皇太后姑母两年前去世后,就一日不如一日。打了今日,全族都指望着自己能重夺皇帝宠爱,诞下皇子,好再续薄家数十年的荣华富贵。这也是当初姑母立自己为皇后的原因,,可是,自己的皇上表哥在太皇太后去世后,一年都不来一次,自己又能怎么办?皇后久无子嗣,朝中本非议不断,如今更是立了太子。太子既立么,那这皇后之位,还能安稳乎?自己也是撑一时,算一时吧。
看着眼前这个始终有礼有节的少年,薄皇后一阵羡慕。栗姬何德何能,生下这么好的儿子。却只能为别人挡灾,也不知是福是祸?对于刘荣的处境,薄皇后岂能不知?可是虽然他对自己有礼,终归不是自己的儿子,反而是日后的威胁。姑母留下来的恩泽不多了,经不起挥霍了。
出了椒房殿,陈阿娇就屁颠屁颠的迎上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屁孩。刘荣的弟弟刘德,王娘娘之子刘彻等等,都眼巴巴的看着刘荣,期待着又有一场没心没肺的玩耍。刘荣笑了笑,不管历史怎么样,现在都只是小屁孩而已。刘荣浮起笑容,不一会儿,天空中又飘荡起银铃般的笑声,纯洁而干净。